六十二.弹劾

有汉一朝，皇后的地位基本上都不低。

甚至纵观古今，汉朝皇后的地位可以说是历朝历代当中最高的，这也是汉朝多有外戚干政的主要原因之一。

当今宋皇后虽然不为天子所喜，但她毕竟还是皇后。

她是汉章帝刘炟的妃子宋贵人，后被追封为敬隐皇后的宋皇后的堂曾孙女，勃海王刘悝的王妃宋氏是她的姑母，她的父亲宋酆是当朝执金吾。

在这种情况下，她代表的不仅仅只是一个皇后的名分，更是一张庞大的关系网。

因此，即使她不为天子所喜，天子刘宏也不可能轻易动她。

曹操记得很清楚，直到后来有人动用了一件大杀器，天子刘宏才终于下决心废了宋皇后。

而那件大杀器，名为巫蛊。

自汉武帝一朝巫蛊之祸后，巫蛊在两汉时期，便是一个禁忌。

但凡是牵扯到巫蛊这两个字的，不管你是当今太子，还是当朝皇后，不管你身份有多尊贵，权势有多强大，只要涉及巫蛊，最后的下场几乎都只有一个死字。

除了汉武帝刘彻的皇后和太子之外，昔日汉成帝刘骜的许皇后也是因为巫蛊而死。

在这种情况下，别说刘宏本来就不喜当今宋皇后，即使他宠爱宋皇后，一旦宋皇后跟巫蛊这两个字挂上了钩，估计也不会有好下场。

而动用巫蛊这个大杀器来对付宋皇后的不是别人，正是中常侍王甫。

中常侍王甫于熹平元年枉杀勃海王刘悝及其王妃宋氏，而宋氏又是当今宋皇后的姑母，因此他一直都担心自己遭到宋皇后的报复。

不过，后来王甫发现宋皇后在天子刘宏面前并不受宠，所以就心生歹念，想要先下手为强，与太中大夫程阿一起联手诬陷宋皇后以巫蛊害人，再加上后宫之中本来就有诸多妃子觊觎皇后之位，宋皇后最终蒙冤被黜，被打入冷宫，最后忧郁而死。

所以，想要保住宋皇后，进而保住宋家，保住宋奇，王甫必须死。

然而，王甫身为中常侍，权势滔天，其受天子恩宠在当朝可以说是仅次于张让、赵忠二人。

想要搬倒王甫，必须得找一个合适的时机，所以曹操才一直等到了现在。

而曹操的这一封弹劾田晏、王甫的奏折，也如他所愿在朝廷当中掀起了不小的波澜。

毕竟，此番汉军出塞，田晏、臧旻皆是大败而归，只有曹操奇袭鲜卑王庭得手，重创鲜卑，立下了大功。

在这种情况下，即使只是为了朝廷的颜面，也必须得重视曹操这样一位功臣的进言。

除此之外，朝堂上的那些大佬们对于宦官专权早有不满，只是当今天子宠信宦官，所以他们大多数时间也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然而现在曹操却给了他们光明正大的针对宦官的机会，因此，在曹操的奏折传开不久之后，朝廷之中便接连有官员上疏，请求彻查田晏、王甫之事。

不过，这些上疏的官员基本上都是些小官，并没有什么上得了台面的大人物，很显然都是别人派出来试探的马前卒。

可饶是如此，一场针对田晏、王甫，又或者说田晏就是个幌子，这纯粹就是针对王甫这个权倾朝野的大宦官的暗流，也是渐渐在朝堂之上掀起。

洛阳。

乔府。

此处乃是当朝司空，乔玄的府邸。

此时在后院的一处凉亭之中，乔府的主人乔玄，正与一名气质不凡的中年男子对弈。

信手在棋盘上落了一字，乔玄抚须笑道：“伯喈，此番阿瞒那小子真是闹出了不小的动静啊，对于此事你怎么看？”

而被乔玄称作“伯喈”的，自然便只能是当朝议郎，举世闻名的大儒，蔡邕蔡伯喈了。

面对乔玄的询问，蔡邕也是沉吟了片刻。

他也是因为乔玄才与曹操相识的。

其中，乔玄比他大了二十余岁，他又比曹操大了二十余岁，三人可以算是妥妥的忘年交了。

不过，虽然是因为乔玄才与曹操相识，但是对于那个看似其貌不扬的年轻人，蔡邕心里其实有着很高的评价。

因此，在思忖片刻之后，他也是边落子边道：“孟德虽出身宦官之家，却是心怀天下之人。当初他为洛阳北部尉，对于触犯了汉律的蹇硕的叔父，便是当场杖毙，丝毫没有留情，而他也是因此才被发配到了边塞。如今他不仅在边塞屡立战功，更是上疏弹劾王甫此等祸国权阉，真乃我辈楷模。”

听到蔡邕这么说，乔玄也是抚须而笑。

“那伯喈你觉得，阿瞒他能成功吗？”

蔡邕叹了一口气，随即面容一肃，对着乔玄拱手道：“不瞒乔公，王甫权倾朝野，孟德此举定然希望渺茫，然孟德大义，我辈中人又岂能坐视不理？邕已经准备上疏，参王甫一本，以助孟德一臂之力！”

闻言，乔玄笑了笑，突然说道：“孟德也给伯喈你写信了吧？”

注意到乔玄话中的那个“也”字，蔡邕愣了一下。

不过随即他也是反应过来。

曹操此番为了对付王甫，连他这么一个小小的议郎都专门写信求助，又岂会漏过乔玄这位当朝司空？

于是他也是反问道：“那乔公之意是？”

面对蔡邕的询问，乔玄也是叹息道：“也不知道阿瞒这小子哪来的信心能搬倒王甫，老夫可是听闻，曹巨高这阵子可没少往张让、赵忠那边送礼。还有那位宋国丈，这段时间也没少到处走动。”

说到这里，乔玄看了蔡邕一眼，颇有些无奈道：“老夫好歹称他一声小友，他都这样了，老夫又岂能坐视不理？”

听到乔玄这么说，蔡邕也是点了点头，不过随即他也是道：“曹巨高给张让、赵忠送礼，以毒攻毒也未尝不可，只是这些阉党皆是一丘之貉，他们恐怕不会出力啊！”

乔玄也是道：“谁知道阿瞒那小子怎么想的？以曹巨高那吝啬的性子，要不是阿瞒的主意，他又岂会去给这二人送礼？先等等看看吧，阿瞒那小子精得很，总不会无的放矢的。”

闻言，蔡邕点了点头，也不再言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