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 避难夹河
张怀中从旅社出来确实进了对面的超市,他合计胡兴国很有可能在旅社窗户那看着他,所以他在超市里转悠了好半天,希望胡兴国能相信他真的到超市里来买吃的来了。他转着转着来到二楼,发现这个超市还卖服装鞋帽,于是他胡乱挑了一套衣服,还买了一顶渔夫帽戴到头上,然后不慌不忙的走出超市。出了超市,他先去自助银行取了钱,然后叫了一辆出租车朝桦子岭的方向开去,半道上他便下了车,等出租车走远以后,他便改换了方向,朝夹河走去,他想上不了山就下河吧。他风餐露宿,第四天傍晚时分,就在他远远的望夹河村的时候,随着轰隆隆一阵雷声,刚才阴云密布的天空,这时哗哗的下起雨来,而且越下越大。他冒着瓢泼般大雨朝远处的夹河村跑去,等他好不容易跑到夹河村的时候早被浇成了落汤鸡。他推开村口一户人家的房门,屋子里正在吃饭的女人和孩子惊诧的张大嘴巴看他着水淋淋的样子。
他朝屋子里看了看,抹了把脸上的雨水说道:“大姐!我是出来找活的,这赶上下雨,能不能让我在你这避下雨?”
女人恢复了原先的平静,先是安抚吃饭的两个孩子说:“别怕,快吃饭吧。”然后犹豫了一下,才略显迟疑的对张怀中说道:“那,你就在这避下吧。”
张怀中朝前挪了两步,脚底下立刻留下两个水坑。女人看见,便站起身来,去里屋拿出一条干毛巾递给他说:“擦擦吧!”然后用手指着里屋说:“去里屋吧,那有干衣服,你要不嫌弃就换上吧。”
张怀中来到里屋,朝四周打量一圈儿,炕上放着那种老式的炕柜,炕沿上摆着一套男人的衣服。感觉这家里好像没有男人,心里暗想这女人是个寡妇。张怀中换好衣服从里屋出来,女人看了他一眼不经意的笑了一下,然后说道:“你还没吃饭吧,过来吃一口吧。”
看了女人一眼,张怀中还是坐到那张饭桌前,看了眼饭桌上那碗土豆炖茄子,然后从带来的那个小包里面拿出一张百元的人民币说:“我给你点伙食费吧,就当我下饭馆子了。”
女人站起身来,连推再挡的说:“别别!都是自家产的,怎么好收你钱啊!快揣起来揣起来!”见张怀中并没从饭桌收起那张钱,便站起身来,走过去从饭桌上拿起那张一百元钱塞到张怀中手里。
张怀中看了女人一眼,然后又看了看两个直楞着眼睛瞅着他的孩子,忽然想到自己的提包里还有两块巧克力,便走过去拿出来递给两个孩子说:“哎,这巧克力给你俩。”
两个孩子只是看着他放到饭桌上的巧克力,并没有伸手去拿。女人重新坐回去,看着饭桌上那两块巧克力,对张怀中说:“真是谢谢你了,孩子还没看见过巧克力呢。”
当她拿起一块巧克力小心翼翼的扒开掰下两小块儿塞到孩子们的嘴里,两个孩子朝张怀中灿烂的笑起来,喉咙里发出欢快的声音。
见张怀中看着两个孩子,女人把盛饭的铁盆朝张怀中这边推了推,又看了眼窗外说:“没啥金贵的,乡下就自家地里出的,还是吃点吧,这雨一时半会儿停不下来。”
张怀中抓起面前的饭碗说:“我也是乡下出来的,哪那么多说头儿。”说着便去铁盆里盛了一碗高粱米饭,呼呼的吃起来,因为他真是有点饿了。
未等张怀中那碗饭吃完,突然听见外面有人拿着扩音喇叭大声喊:“发水啦!发水啦!”
听见这喊声女人呼的站起来,满脸惊慌的搂住两个孩子,刚要往外跑,却见从门下面咕嘟咕嘟的有黄黄的泥水涌进来。
见这种情景,女人抱着孩子就要往屋里跑,被张怀中一把拉住说:“不能往屋里跑,快跟我来!”
张怀中拉着女人和两个孩子冲出屋子。来到外面才发现院子里还有院外的村路上早已经是汪洋一片。张怀中在没开彩云食品厂之前曾经参加过乡里的抗洪抢险,所以对如何躲避洪水还是有些经验。看见院子里没腿肚子的大水,两个孩子吓得拽着女人的衣服哭起来。女人大声安慰着他们,眼睛却哀怨的看着张怀中。张怀中看看她家的房子,伸手拽过她们回到屋里,先是把水缸倒过来挨着墙角倒扣到地上,又拉过屋里的木箱子摞到上面,然后把她们娘仨挨个抱到上面,说:“把住房梁!别动!”说完他自己搬过刚才吃饭的桌子站到上面,两手牢牢的把住她们娘仨站在上面的木箱子上。
不知道什么时候,屋里的灯泡已经灭了。就在他们安置妥当不久,张怀中只觉得脚底下的桌子猛烈的晃动起来,接着便听见轰隆一声,窗户被大水冲开了,露出一片黑洞洞的光。黑暗中他们不知道站了多长时间,直到天快亮时才听见有人声传过来。女人小心翼翼的从木箱上面爬下来,立刻让两条腿陷入一堆烂泥里。透过微弱的晨曦,看见挨近窗户的地方塌落下一大堆。女人呆愣愣的看了一会儿,喉咙里微微叹口气,脸上写满了无奈。
张怀中看出来了,这倒塌的屋墙还有屋里屋外的淤泥,一个女人确实苦了点,而这正是张怀中的机会。于是他对满脸愁容的女人说:“别愁,反正我也没找着活儿,一会儿天情了我帮你重砌上。”
听他这么说,女人轻舒了一口气,却两眼盯着张怀中说:“那你要多少工钱?”
张怀中笑笑,摆下手说:“不用,不用!这点活还要什么工钱,你一天供我三顿饭就行了。”
女人脸上扬起一股生气,可顿时又像风一样飘散了。看着张怀中说:“咱家连打酒的钱都没有,就有自己地里产的那点东西。”
张怀中掩饰着说:“我从来不喝酒。”见女人还想说什么,他挥手拦住说:“你赶紧的带孩子进屋收拾收拾。我先把屋里这烂泥倒腾出去。”没等女人再说话,他磨身出去找来铁锹水桶,开始往外掏满屋子的淤泥。到晚上的时候,看收拾的差不多了,女人便去堂屋做饭去了。
晚上吃饭的时候,女人突然有些歉意的说:“你看你帮我忙乎了一天,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呢?”
见女人问他,张怀中其实早有准备,他从进到这屋里开始就给自己起好一个名字,所以他没有多想就说道:“噢!我姓魏,叫魏大成,你叫我老魏就行了。”
大水过后,村里来了不少清淤的人,他们开着推土机和翻斗车轰隆隆的跑在村路上。有邻居女人看见张怀中,便大声的调侃女人:“哟!秋红,这哪来的表哥呀!干活这么卖力!”
张怀中这才知道,这家的女人叫秋红。他停下手里的活,抬眼望向秋红,却见她圆睁杏眼对那邻居女人说:“鲁嫂,别瞎说!什么表哥,人家是路过帮忙的。”
鲁嫂站在院子门口,对秋红说:“我不瞎说,我是过来看看,让你家春生和春花到我这来,我帮你看着啊。”
秋红笑吟吟的说道:“行啊!”回头便去喊她那俩孩子:“去吧,去你鲁大娘家呆会儿。”两个孩子答应着跑出去,跟着鲁嫂走了。
晚上吃饭的时候,鲁嫂领着春生和春花回来了。一进门,鲁嫂就说:“这俩孩子非要回来不可,我寻思让他俩在我那吃点呢。”
秋红放下手里的活计,迎上去说道:“我这饭也快得了,要不你在这吃点?”
鲁嫂只朝秋红摆摆手,眼睛却看向张怀中,嘴里啧啧的说道:“哟!还是有个男人好啊,你看这点活计一会儿就干完了,要是你自己还不得干上三天两天的。”
秋红捋着头发对鲁嫂说:“看你净说啥呀!”
鲁嫂不去理会秋红,却盯着张怀中问:“怎么称呼你呀大兄弟,你老家是什么地方的?听你说话好像是城边子的。前两天我去莱县听说市里毒死人了,你知不知道?”
被鲁嫂这一连串的问题,把张怀中弄的有些慌乱,偷偷的看了秋红一眼。鲁嫂见他看秋红,噗呲一声笑道:“我问你呢,你看她干什么!”
见张怀中不愿回答,秋红从旁拦住鲁嫂说:“你查户口哪!不吃你赶紧回去,一会儿哥该喊你了。”
鲁嫂朝秋红挤挤眼,又朝张怀中呶呶嘴说:“你好好招待人家魏兄弟啊,别把人家累坏了。”说完,不等秋红说啥便转身消失在傍晚灰色的天空里。
这场大水冲坏了夹河上的小水坝,水下去以后,县水利局就开始招人要把水坝重新修起来。张怀中本来要走,秋红听村里说要找人去修水坝,便找到村主任对他说:“咱家前两天来了个找活儿的,能不能让他跟着去?”
见秋红给一个男人找活计,村主任咧嘴笑道:“那他得给咱村当上门女婿。”
秋红嘴上没说,脸上却露出淡淡的羞涩,嗔怪的说道:“你怎么也听她们瞎胡说,人家帮了我这么大忙,我帮人家找个活计咋啦。行不行吧,你给个痛快话。”
见秋红认真起来,村主任赶紧说道:“行,行!不过这可是看你面子。”说完他让秋红登个记,于是秋红便在村主任递过来的一张表格上写上魏大成的名字。见那表格里还有性别年龄什么的,秋红便按照她自己估摸的写上了。
村主任看她写的顺畅,从旁说道:“你可别填错了。”
秋红哼了一声说:“错不了!”然后就转身走了。
回到家里,看张怀中在后院垛墙,抿嘴一笑便进屋做饭去了。晚上吃饭的时候,秋红对张怀中说:“这回你不用到处找活儿了,我给你找个活。”
张怀中停下手里的筷子,问:“你给我找个活,什么活?”
秋红没抬头,嘴里嚼着东西说道:“夹河的水坝冲坏了,要修。”
张怀中扒口饭到嘴里,说道:“修水坝呀。”
听张怀中的口气,秋红以为他不想干,有些失望的问道:“怎么,你不想干啊?”
张怀中知道秋红是误会他了,他考虑的是怕让公安的给找着。见秋红两眼看着他,赶紧问道:“我是想问问是哪招的工。”
秋红如释重负的舒了一口气,说道:“我就知道村里招的,上边是哪我就不知道了。再说了,你问这个干什么,管他哪招的工干啥,有你活干不就行了。”
张怀中知道秋红不知道他心里想什么,于是回道:“我也就是随便问问。不过我去修坝住哪呀,没说?”
秋红脸上爬上一抹红晕,低头说道:“没地方你就住这吧。”
这水坝修了一个多月还没修完,张怀中就一直住在秋红家里。时间久了,张怀中就想方设法的帮秋红干点啥。有一次秋红从村外推土想垫个猪圈,正好让张怀中碰上,他便过去想帮秋红,当他伸手去接车扶手的时候,就觉得自己胳膊肘碰上个软软的东西。他下意识的往回缩却再一次碰上那软软的东西。他知道那是什么,但是他怕惹恼了秋红,便慌忙推起车子。
晚上,他一个人躺在西屋里翻来覆去的睡不着,半夜里他听到外屋有悉悉索索的响声,便悄悄从炕上爬起来拉开屋门,却看见秋红半裸着身子正在擦她仍然很丰满的前胸。可能是他粗重的喘息声惊动了秋红,只见她猛然别过身子,但是却又回过头朝他这屋看了一眼。乌黑的头发披在光滑的脊背上。此时他忘了田玉珠,眼前只有秋红婀娜的身影。他被男性的本能控制着猛然拉开屋门扑向秋红。被他紧紧搂抱住的秋红惊叫了一声,但是声音很低,好像知道这事会发生一样。见秋红并不反抗,张怀中直接把她抱起来回到西屋里去了。
日子流水般的过去,转眼间张怀中在秋红这住了好几个月。张怀中好像早忘了自己在熊耳山还有老婆孩子,直到那天晚上秋红提出他俩是不是应该去乡里登个记时,才发现真的把自己当成魏大成了。他害怕登记,因为那样很可能暴露自己真正的身份,所以他推托说:“登不登记还不是这么回事,再说了就是登记了村里也没有地再分给我了。”
秋红听了,觉得也有道理,只是觉得这样有点不像是明媒正娶,于是对张怀中说:“要不找个日子办两桌,请村里的人吃顿喜宴。”
张怀中知道,在这偏远的乡下,男娶女嫁登不登记不重要,重要的是要摆上几桌,让十里八村的老老少少都知道他们成家了。他看秋红没非得要跟他登记,便笑着对秋红说:“这没问题呀,不过得等我忙完这阵子的再说。”
秋红点点头说:“那行,看什么日子好咱俩合计合计。”
张怀中一边拉灭电灯,一边说道:“睡吧,啥日子好你定吧。”秋红没再吭声,只是把整个人塞进张怀中的被窝里。
第二天早上,张怀中同往常一样去到堤坝上去出工。等他到那儿的时候才知道,今天有新闻记者来采访,所以他干活时总是观察着记者,且故意躲得离他们远远的。但是,让他没想到的是,他们那个管事的非要照个集体像,于是张怀中硬被他给拉进来照了像。他本想在人群里混一下了事儿,谁知道那个记者认真的出奇,硬把他从人群后面拉过来。
自从拍了那张照片以后,张怀中的心里总是有些不落底。跟秋红在一起的那种幸福感顿时被一种莫名的恐惧緾绕起来,经常一个人目光空洞的不知道望向什么地方。
有一次,秋红喊他他没听见,秋红走到他身边他也没啥反应,秋红便用手在他眼前晃了两下,他这才回过神来问,啊!干啥?秋红嗔怪的说:“瞅你那样,想什么呢,喊你半天你也没听见。”
张怀中亲昵的搂住秋红的肩膀说道:“没想啥。”
秋红笑着说:“没想啥?那你愣怔那干什么呢,还说没想啥。有事你就说,该咋样就咋样。”
张怀中知道秋红对他说的还是有点不大放心,因为有一回他在村里小卖店那碰到鲁嫂,鲁嫂就扣着挠着把他问了个底朝天,还问他身份证咋弄丢的。他觉得秋红对他不大放心跟那回碰见鲁嫂有很大关系。所以他觉得借这次机会给秋红吃个定心丸,于是说道:“我合计咱们那天办多少桌合适呢。”
秋红见他这么说,似乎有点释然的样子,面上也露出喜色,说道:“咱们定日子就行,到时候鲁嫂告诉咱们应该办几桌。”
张怀中疑惑的问:“干嘛麻烦鲁嫂啊?”
秋红斜弥了他一眼说:“人家主动说帮你你好意思回了人家?”
见张怀中不再吱声,秋红说:“进屋吃饭吧。”
吃饭时,张怀中问秋红:“那咱们定在哪天了?”
秋红抿嘴一笑说:“刚才忘了告诉你,定在下礼拜二你看行吗,那天都是双日子。”
张怀中看着兴奋得面如桃花的秋红,咽了口唾沫说道:“你说哪天就哪天吧。”
秋红一脸的喜庆说:“这不是问你呢吗。”
张怀中一边嚼着嘴里的食物一边说道:“我早就说了,听你的吗,行啊,就下礼拜二。”其实他早就琢磨好了,等他和秋红把这事办了,就带着她们娘仨离开这,省得在这总是提心吊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