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收徒
立于心，随之于性，显于行。
——《结道》
注：书出人族，著书不详。
道士睁开眼睛，看着眼前的姑娘，想了想：“是，只是不知道你指的是哪座山。”他抬起头，眸中满是幽邃，透过破顶的房梁看着满是星星的夜空，徐徐说道:“这个世界，北有昆仑，南有九黎，东有西华，西有川蜀，姑娘指的又是哪座大山？”
李茹陪笑道:“自那南疆十万大山之中，还有一座，先生必是来自那里！”
说完，她满是期待的看着道士，希望道士能给他一个准确的答复。
道士不知道她到底想要做些什么，姜云泥则在泥像后面静静地听着。二皇子也莫名其妙的看着二人。
“南疆的大山何止十万…也有人管渭水以南叫南疆，如此一算，西华山也算是南疆，姑娘…”
道士还未说完，李茹竟先开了口：
“祁！”
李茹只说了一个字，道士便不再言语，顷刻间，在这座小破庙里，虫鸣声都不似那么吵闹了，甚至能听到身边人的呼吸声。
李茹见他不说话，似已了然，喜上心头，又敛了敛心神，也不再说，只等他再次开口。
道士不知道说些什么，他下山后，从来不言自己是山上的人，可是却有人因为那座山找上了自己。
在思绪万千之中，道士想起了下山之时师傅对自己说的那些话，那话中的意思。
“南疆的十万大山之中，最高的不是它，最矮的也不是它，最繁盛的不是它，最萧条的也不是它，为何你们还记得它？”
李茹听着他说完，不假思索的回答：“但，最受人尊敬的，”就是它！
她的话并没有说完…
“那是因为人心有愧…”他言辞锋利，顿了顿，带着些许的自嘲之意补充道:“也是最令人害怕的。”
道士的神色，冷若霜寒，眉宇之间透露出似有若无的淡淡怒气，直直的盯着前方的少女。
说起这些事，道士的心里都有些莫名的烦躁。
在山里，师兄们对尘世总是避之不及的，他们和自己一样，生于幽暗，却要为光明绽放。
他曾问过先生，此间种种，先生只答了五个字。
“我心向光明”。
那座山像傻子一样，为了一个承诺，信仰了光明千年。最后却要被光明遗弃…
月光皎洁明亮，也寂寞寒冷。
李茹并不知道，上一刻儒雅随和的道士，为何下一刻又会变得如此冷漠，似乎躺在南疆十万大山之中的那一座，有着太多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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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为何而来？”
道士再开口，没有再和她纠结这个问题，只是语气不再那么锐利。
原本悄悄躲在泥像后面的姜云泥，在黑暗中看不清面色，只是因为道士的这句话，双腿下意识的缩了缩。
李茹被他盯得有些冷汗，如获大释般轻柔的回道:“欲拜先生为师，学一些世间不曾有万般诸法。”
“假话！”他冷哼一声。
“先生何出此言？”
“我不过一个道士，能知晓世间万法？”
“先生说的是也不是。”她想了想继续说道:“千年前，昆仑神女奉丹下山，赠昔日一位千古帝王，帝未收，神女奉丹而去。那位帝王曾说过一些话！”
“什么话？”
李茹想了又想，许久笃定道：“我也不懂，不过，大致意思就是，祁山古书万卷，能通九天，能下幽冥。他此生宁往祁山，不入昆仑。”
“能通九天？能下幽冥？”道士说完，竟癫狂大笑，久久不能平息。
“先生笑什么？”
他冷哼了一声，徐徐说道:
“古帝轩辕氏病于九黎，昆仑有神女授丹而来，
帝拒而曰:自且来，当且去。
神女归，帝又曰：…”
道士并没有再说，因为山上有些书里写的东西，是不能对外人说的，先生说，免受无妄之灾，他想，他今日说的，是有些多了…
“什么？”她满是期待的看着沉默的男子
道士并没有回答李茹的话，而是反问她：“你认为这样一位古帝，会往哪里？祁山也不过是他的一个托辞，‘自为人来，当为人去’！这是他的一生，他走完了他的一生，做了他一生该做的事，最后留给你们的一个背影，你们竟读了千年也不曾明白？”
“请先生赐教！”李茹只觉得面前不过才大自己五六岁的男子，似乎像是渡过了半个甲子那么久，他懂得人世间很多人都不懂得的事。
“那九天之上的神，也救不了你们所有人。”
“九天之上，真的有神？”李茹一点也没有明白道士真正的意思。
道士摇了摇头，沉默了下来。
那位古帝，一生所毕求…
“若只是这个缘由的话，我并不能应你。回吧！”他再开口，下了逐客令…
李茹抿了抿唇，心有不甘，但似乎也意识到了，道士不会再和自己多说这些罕事，终究还是转头，只是给了文秀才一个眼神，示意他带着二皇子先退出小庙。
她似乎并没有打算离开…
文秀才眉头皱了皱，他有些不放心。
但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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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李茹很坚定，还是牵着二皇子的手走了出去。
月光之下，两人的身影拉的很长，四周小水洼里也泛动着点点磷光…
李茹定定的看着两人离开的背影，许久都不曾开口说话。
道士有些诧异，打量着眼前女孩的背影，不过也才十三四岁的女孩，似有着大人们都不曾有的执着。
执念这种东西，他们看的最是明白。
“你还有话对我说？”他先开口问道。
“先生问我什么缘由！”她顿了顿，声音有些稚嫩却也有些沉闷:“先生在山里一坐便是一生，哪能知道人间的疾苦险恶？”
“比如？”道士有些好奇。
“我这位弟弟，是这个天下下一任的君主，天下想要他命的人不计其数。”
李茹转过头来看着男人，继续说道：“可是那深宫之内，想要我命的，比他还要多！”
“我想活着，这个理由够不够！”
道士不以为然的笑道：“大可以离开，别人做不到，你能做到！”
说着他看了看已经离开文秀才的方向，似有深意。
李茹顺着他的目光瞥了一眼，点了点头，这道士也不是全然不懂，身处宫闱，能将手伸进禁军之中，也不会是俗人了。
“是！只是我后悔了。”
“你有怨气？想要报仇？什么仇？什么怨？可说于我听听，贫道或许可以开解一二。”他玩笑着前方的少女，似乎也是忘了对方是一朝公主。
“比如，让你不敢用这种口气于本宫说话？”她带着怒气看着道士。
道士轻咳了两声，似乎也是意识到了，方才自己的语气似有些轻佻。
李茹见他目光躲闪，竟然有些害羞？笑了笑：“我真的只是想在那深宫里活着。”
道士摇了摇头。
“为什么？”
“世上之事，人都想活着，或言之，生而为何？你呢？”道士不再和她争辩，只是问了这样一个问题。
李茹听了他的话，低下头去想了一想，再抬起头来。
她回了道士这样一句话:“想学！”
道士看了看她，低头昂首，想了好久，最终才笑了笑：“善！”
李茹给了道士三次理由，道士最终应了下来，豆蔻年华的女孩子，嘴角洋溢着笑容，在月光下，显得格外的清丽。
他们谈论了一些事情后，李茹随着等待的文秀才回去了。
李茹离开了小庙很久，他似乎才想起那个躲在泥像背后的姜云泥，他伸手去拉她起来，姑娘面色冷淡的甩开了。
他不知道小姑娘为何生气，只是从没有哄过女孩子的道士，悻悻的回到了榻上，若有所思的看着她。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