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心灵的巨人（下）

先去拜见离此最近、离世不过几十年的钱塘县上的沈括。《梦溪笔谈》，这真是一本可以开启人类新天地的鸿篇巨作！沈括先生，与前朝所有皓首穷经的儒士不同，他对数理天机的描述，何等庞杂。

如果他还在世，我还俗的第一站，就去他那，就像当初跪在佛祖面前一样，拜他为师，求他收我为徒。彻夜不眠的研讨，如博大的天文历法，深奥的隙积会圆术，实用的磁偏角、胆水炼铜术；有趣的应弦共振、宏声大法、小孔成像、凹凸镜成像规律……

前宋摩尼教陈长老的阴阳双面镜，就是应用凹凸镜造像法；还有小时候的盧笙，就是被人用凹凸镜，照成了个猪八戒，呵呵……

盧笙那本手稿虽说邪门，但也道理颇深，自从他看了《梦溪笔谈》之后，也对沈括先生，敬佩不已；他的一生，也是他崇尚的一生：求学入仕、兴修水利、巩筑国防，造神臂弓、得九军战法，学有所用，壮时戊国安邦，老时工于学术。

虽然兵败永乐，功亏一篑。但是退居润州梦溪园，收录、修编、开拓了众多学术，功在千秋。曾与盧笙相约，等她还俗，等他到城里能安家落户后，俩人结为百年伉俪，第一站“密月之旅”，就去沈老先生的润州（今属镇江）梦溪园，拜见拜见他。

为什么老是提及盧笙！不准再想。他这个人虽然聪名绝顶，心胸却不够博大；更何况他对我的情，原本有待时间的考证。估计，我对他有救命之恩，所以才会对我百依百顺、感恩戴德一般，背地里却挤兑我、挤兑佛法。后来，我在西域之西的古籍中，领悟到算术之法，才使他对我刮目相看，为此，才有了所谓两厢情愿的志向，和共同语言的基础。

怎么还在想他，不，是在想他有关的事。

叉开话题，想沈括先生的“永乐兵败”，兵败的原因。前宋，国不可谓不强，民不可谓不富，皇上相对来说也算忠厚仁义；由精通兵工的沈括先生作为一路主帅，军械肯定精良，城防也是巩固，可为什么就战败给那区区一个西夏国？

是人心不古、军心不齐？民富了，人们安于享乐？还是西蛮之人，社族变法，身强力壮？

还有欣赏和偏爱沈括，致力于革新的宰相、大文豪王安石，推行的新法，愿望是美好的，制度也算可行的，可为什么，到最后却落得一败涂地！

对于这些问题，读书不算很多的晓艺哥，总能看得非常透彻。他好像天生就是一个王者。是的，晓艺哥不知道怎么样了。但愿安好的很吧。不由想着“那事”，霓雪儿就又红着脸脖子，像天边绚丽明媚，难得一见的春日晚霞。

正想着，身后马蹄声响。一骑女官，滚鞍下马，拱手说：“受小姐之托，请问你是清岩寺的雪尼吗？敢问将去何方？”

霓雪儿低头不答。这女官见状说：“不久前路过，我家主公觉得像。天色已晚，山地险峻，不知可否让我护送一二？”

霓雪儿答道，不必劳烦施主，从小跟随师父云游四方，风餐露宿早已习惯。这女官怕强拗不得，就说：“听说你精通佛法、善于数理，爱才之心，人皆有之，给你这牌符，遇庙可宿、见寺可投。如果愿意，也可以转投临安府净慈寺、梅花庵下，继续修行。”

又赠给霓雪儿一匹小白马，飞身告别。又回转马头说道：“叶家小子，虽然深受毒伤，却没有大碍，由我家小姐照看着，请勿挂念。”

霓雪儿一路西行，经由云河县，进入隧鲳县地界。背后指点，流言非语之人，逐渐稀少。一时耳根清净，放下执念，就像有了佛家所谓的大彻大悟一样的感觉。一来数日，相安无事，逶逦前行，看到稍微出众的山川地貌，就学着宏音法师生前的样子，踱步测看，暗自思量，风水地脉的走向。

一日天晚，走过林间，觉察前方有打斗之声。连忙躲进路边，却被吓了一大跳，一只手拽着自己的脚。急忙蹲下身子，是杨帼的母亲！见是霓雪儿，非常高兴，微弱说道：“你也没死，菩萨总归是保佑好人。”

手指北边，竭力说道：“雪尼好！请去跏趺塔下寺，接领杨栾、李么，就此拜托，来生再报。”说完就断了气。难怪这两个多月来，发生了这么多事，唯独不见杨帼的母亲，原来在前往矿场探看杨弈的路上，出了什么事故。

霓雪儿斗胆向前，摸索了过去，只见尸横遍野。一位身形高大的年轻人，正被围攻，因为被铁链扣着，不好施展拳脚，险象环生。对面林中冲出一位蒙面人，挥枪解救，应该是杨帼，霓雪儿兴奋地暗自叫好。另外一位正是杨弈。兄妹同心，势不可挡。

霓雪儿正想上前会合，却被伏兵阻断。兄妹俩人转身钻入山林，大队官兵紧追而上。有盧笙的嚷嚷声：“少拉我，我只是一个审计司的文官，追捕逃犯，可不是我的份内之事。”渐行渐远。

有人训质道：“让这厮逃跑了，收了人家定金，该如何交待。从此江湖又多出一条亡命之徒。”有人回道  ：“本想利用矿坑塌陷，结果了他。可没想到，他却相安无事，估计先前就做了手脚。”

“在清岩寺塌陷后，此人一伙皆尽雪埋，本是最好的下手机会，可偏偏没能弄死他。真是邪门！听说，叶家小子和那小尼姑，就更邪门，深埋地下密室，长达一个多月，据然没有被饿死，还能淫荡生还。”

等到夜深，一切平息。霓雪儿偷偷掩埋了杨帼的母亲。想起她的嘱托，就往北翻山越岭，找寻跏趺塔下寺。心中念道：一入凡尘深似海，来时容易，去时难。

霓雪儿背负行囊，经过三县交界的大红岩、白马岭、天仓山，最后来到牛头山下，翻过牛头山，就是婺州府地界。此山为浙中第一高峰，隶属仙霞岭山脉，其主峰耸峙霄汉，形似牛头，有“牛头八面可见处州十县”之说。此间数日来，天气晴朗、春光明媚，一路上柳暗花明、鸟语花香，一会儿深山十里不见人，一会儿又陇上烟村四五家，忽而山涧潺潺逝水温柔，忽而悬崖峭壁松虬奇立。

有民俗家考研，最早版本的“烂柯一梦”传说，就诞生在这山间，这是一种对时空交错、人世变幻的感慨，有关时空与生命的永恒命题。“山中才一日，世上已千年”。独自一人在深山老林行进数日后，眼看就要进入烟火人家的婺州府地界，霓雪儿大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突然看见前方，几块山岩上，有俩位乡绅模样的读书人在对奕下棋，旁边还站着一位伐木工在观棋。心想：难不成真得撞进时空之门，遇见传说中下棋的仙人，和手持柯斧误入“天界”观棋不语的幸运儿。

可如此一来，我该是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