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心灵的巨人（上）

俩人飞身，跳到附近小船，纵身岸上，同时一声轰然巨响，那艘大货船被炸裂，渐渐沉没。尽量打捞一些能用之物。最后，“桃花峒主”只好载着竹筏上剩余的龙泉青瓷，悻悻然告辞，乘船飘然而去。

等到大港舵骚乱平定，处理停当，已近中午时分。霓雪儿被盧笙差遣的马车，送到官驿附近的酒店里，独自吃了一顿丰盛可口的午餐。

隔着客房，能隐约听到楼下饭厅中，食客们兴致勃勃的谈论之声，不绝于耳。如“这事也真有趣，中举的儿子，麻木冰冷地像个机械人，那中举人的老爹，却兴奋得发了疯。”，“表妹嫁表亲，不需提聘金；这亲哥娶亲……”，接下来是一阵下流的大笑和窃窃私语。

“嘘！小声点，听说那位‘神算子’已经忍不住，当街大吼大叫过了，别乱嚼舌根子，否则鱼死网破，审查个底朝天，哪家子会真得干干净净，没有一点污银。”

“听说当今皇上，准备启用新人，以此整治官场。就单说，隧鲳金银矿遗漏的税银空缺，数额就巨大的很……”

“嘘！别说了，那‘神算子’正过来吃……”

只听盧笙大声点菜，还要了一壶酒。接着一拍桌子叫道：“看，有什么好看，别管他人瓦上霜，只扫自家门前雪，只顾各自桌上菜。”

盧笙这酒量不大，半壶闷酒下肚，就已是醉熏熏的，提高嗓门，结了帐，踉跄摔门而去。霓雪儿听着心疼，暗自落泪，却不敢起身挪动半步，也不敢开口叫着一字。如此坐立不安，将近下午申酉时分。有位小厮敲门进来，小心翼翼地说，是盧大人转送的包裹。其中有纹银细软数十两，新裁素衣一套，另有生活用品、素食糕点、饯果若干。

还有一封书信，写道：

本已为雪埋，却能生还，理当庆贺，还能人间重逢；可叹山中“那事”，亲眼目睹，不管何因，事实如此；前尘往事，难以计较，相识一场，孰欠孰亏；人生漫漫，天地存亡，亲不得攀援，友不得结果；比作双朋，神佛与共，可叹俗孽毒深，无法面视，天道人伦；念幼时，山下落难，得汝掺扶，用以明台镜水，疗我腿伤，去我心垢，重塑人生，美如山涧。

咫尺天涯，此生用度，盧笙供奉，作为报答，请勿烦劳。此去公差，有月余，不得见。包中细软，恳请先行笑纳。此生难料，来世可投，诚如憬愿，为山门一尊，神兽恶魔，护佑汝之，切盼。

霓雪儿暗暗苦笑：此生难料、来世可投？

须叟，提笔回信道：来世难料，此生亦无须烦扰，此包银两细软，雪儿俱收，足可抵免，前尘往事。从此天涯，各自珍重，不要妄念来世，切记。

就换上平常衣帽，打点包裹，径自出门，云游四海。

指指点点，流言漫天，一路低头，只顾赶路。终于出了城效，望着满目芳草，遍及天涯，不禁念起唐朝白居易的那首成名作“……远芳侵古道，晴翠接荒城。又送王孙去，凄凄别满情。”

看着远处江帆片片，又不禁念起唐朝李白的诗句“……孤帆远影碧空尽，唯见长江天际流。”人生苦短，天宇浩荡，江山如此多娇，正等着不畏坚辛、心怀远大的人们前来游历、观赏和探索。

还有书上，诸如黄河岸边的鹤雀楼；宋仁宗时期的大宰相、大文豪范仲俺的巴陵郡上的岳阳楼，“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是呀！何必悲伤，世界是如此的博大宽广，正如菩萨所说，三千万天宇之外，仍有三千万天宇……天外有天，无穷无尽，“不知江月何年初照人，不知江畔何人初见月”。舍小我得大我，就当是与幼年时节相见的宏音法师、师傅的神灵一起同行，云游四海，“长亭外，芳草青，晚风抚柳笛声远……”

“纯真之人，还俗亦真；真善之神，为兽亦善；博大之佛，入世亦博。”霓雪儿清楚记得，这是她想还俗、临别之前，宏音法师说过的话。

霓雪儿一路走着，思绪万千，心潮起伏，不可谓不是一个“心灵的巨人”。可也像是天生的，孤独和抑郁是一切天才不可或缺的附属品。霓雪儿想着想着，却又悲观了起来。

距离唐朝和辉煌的前宋，不过短短的一两百年时间，可到如今，是否还有人，能仅凭一首五言律诗，就名震京城，乃至官封内阁学士？天下之大，渺小的我不过是一只蝼蚁。还有我的下一站，该去哪里呢？

诗歌在实现面前日渐苍白，正如佛法在人世间不可万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