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夜宿,遗红别苑
众人挤进院子，迅速关上大门，却是忍不住往外偷看。
有股隐约恶心的血腥之气。门外雨水中，沿路一滩血迹，两具不知是人是鬼的半截身躯，匍匐蠕动，肚肠内脏、鲜血淋漓，伸出一只还算完整的手臂，仿佛在叫唤：“开门，开门，我不是鬼。”
几位妙龄翠女，正看得心惊肉跳，不知如何是好。其中有人打着灯笼，从内院跑来探看，一把丢掉了手中灯笼，指着院墙，惊呼叫道：“啊！真得有鬼，长脚噬血鬼？！”
有滴滴鲜血，掉到躲在院墙后面偷看的少女脸上，抬头，只见一具同样恐怖的半截身躯，挂在墙头上面，拖肠破肚、鲜血淋漓，还一摄摄一摄摄地往下掉渗；唯一不同是双臂，像蝙蝠一样张开着，浮在墙头，两根还带肉连筋、白森森的大腿肱骨，在掩红依翠的烛光照映下，看得分明。
众人尖叫惊呼，慌乱逃向院内正房。
那位主事少妇，长得仪表不俗，是经过一些风浪和世面的人。镇定着，抓起两把双头锦鲤罗纹小缨枪，一边富有舞蹈感的旋动着，一边吆喝道：“听着像有人语，看着像是恶鬼，是何方什物，快快道来，否则休怪刀剑无情！”
那具“长脚噬血鬼”，奋力张嘴想说些什么。突然一阵“嗖嗖声”，门前、廊上各处灯笼，都被射中熄火。听见三进内院，有人叫喊：“有刺客。”
这前院大门外，有拼杀和惨叫声，有人大叫：“遗虹别苑主事，陈三娘，快快组织抢护内院大客官，逃避恶贼魔头。”
貌似有人护在院门前，拼死打斗。同时内院起火。有数个黑影掠了进来，都头戴獠牙面具，用变声语音凶残说道：“哈哇呀！我们正是噬血地魔鬼的化身，一切沾红染脂的可人儿，别挡路，先躲到一边去，等我结果了那位大官人，就回来，册封各位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娘娘、皇妃；记得，仍要打扮得姹紫嫣红，讨人欢喜……”
陈三娘听言，勃然大怒，舞着双枪冲上前去。
那獠牙“金”面具人，命令手下守住各处院门出入口，兴冲冲地，接住陈三娘拼命冲杀过来的招势。有些下流笑道：“激昂娇媚的本地婺曲，在你手下还未能发扬光大，但你这千姿百媚的鸳鸯罗纹小樱枪的招式，倒是让我爷们，过目难忘、梦莹魂牵！”
他身后头戴獠牙“银”面具人，跟着邪恶淫笑道：“是啊！当时我随首领，从荒蛮冥界，初入江南胭脂，真是天地洞开，大饱眼福，如见仙人玉肌。那姿态那媚骚劲儿，真勾人心魂，一想起来就直流口水，回味无穷。没想到一别数年，还能在此遇见这么些个可人儿，天见得眷顾我们哪！”
陈三娘身后，有二位少女会武功，闻言，也是怒不可揭。双双拔剑，娇喝一声，杀向獠牙银面人。獠牙银面人厚颜无耻着，笑哼哼地接招。
一过招，心中就不敢怠慢了，表面上却仍是不顾一屑，说：“小翠、小菊，多年不见，骨感如初、丰满有加，真好看真不错。武艺也大有长进，不像当初那般，戏台上的花拳小绣腿，给我挠痒痒一般，不是我们怜香惜玉，早就让你们骨埋林中黑土下了。”
青黄着装的“小菊”，怒吐一口道：“我们陈娘娘，开创的浦江金昆高腔班，收取了全国各地戏班之所长，当然就如天人入戏。只是容不得，你这等下贱胚子调侃，更容不得一点亏秽污言。”
说着俩人突然一变招式，一上一下，刁钻有加地刺向这獠牙银面人的要害之处。一声轻巧叮当之声，小菊一剑刺向他的眼睛部位，幸亏这獠牙银面人武功高强、久经战事，侧脸躲闪，被刺中脸颊部位的面具上。
这才收起怠慢之色。獠牙金面人也正色说道：“美是美，但天下最毒妇人心，千万别走心，正事要紧。”
陈三娘闻言，脸色一变，对小菊使眼色。小菊见状，抽身跑入内院。留下小翠一人勉强应战，小翠姓汪，生平不详，原为陈家班人，长得美妙可人，静静观望，就如同一汪春水荡漾。可此时的汪小翠，却只是咬牙硬战，招招往死命里拼杀。
獠牙银面人“咦”了一声，对金面人说：“她俩这招式，像是得了黄大喇子的真传，只是火候太嫩，力道不佳。”
陈三娘怕小翠有危险，奋然不顾使出杀手锏，化锦鲤为鱼龙，纵然刺向獠牙金面人。那金面人向后飞纵，一剑劈断了陈三娘的一支小红缨枪，用刀尖挑着断枪，飞旋着，如同一轮红日。
笑了一声：“陈三娘子，耍个花枪吧。”把那截红缨小断枪，飞旋着抛向陈三娘。陈三娘用另一支缨枪挡住，却见这对方剑气真有出神入化之势，连着这半截红缨小断枪在她枪头上旋转着，逼迫她往后退撤。
陈三娘忍不住轻喝道：“什么人，竟有如此厉害的剑法！”
守在四个边上的“铜”罩面具人，见状说：“这小娘子的身姿果真绝妙！”同里投出四把缨枪，凌空刺向陈三娘。
獠牙金面人，身形一变，冲近陈三娘，同时说道：“可舍不得这小娘子，被刺成个刺猬血窟窿，待会还想和各位兄弟分享着呢。”
只见他身形快速潇洒利落，一边防住陈三娘的进攻，一边起脚飞踏，动作漂亮地用双脚和手中之剑，把四支狠命投刺而来的缨枪，一一准确地挑回到，四个铜罩面具人的手中。
说道：“小武生，也别太骄傲自负，开创了金昆高腔婺剧班；我这花腔挑挡式，你学会了吗，能在台上表演一番吗。”
看起来像是戏曲中的花式打斗，但眼下可是真刀真枪，只要一丝之差，就会白刀子进红刀子出，身首异处。
霓雪儿躲在暗处，看得心中连连喝彩。所谓“外门看热闹”，霓雪儿觉得陈三娘的招式太绝妙太漂亮，太主角太霸道了，尤其是结合了舞台上的动作，真是行云流水、风姿卓越、顾盼有神。
不由得轻声念起，唐朝诗圣杜甫游历长安时所写的《观公孙大娘弟子舞剑器行》，“临颖美人在白帝，妙舞此剑神杨扬，先帝侍女八千人，公孙剑器初第一”。
一团香软，口吐幽兰的轻笑声：“怎么样，小公子，莫不是看上了我们的陈三小娘子？”背后，是不久前拉她逃进门的，青红着装的翠妙之女，苑内的这些女子包括陈三娘，都有一块薄薄透明的面纱系罩着，各有千秋、各有姿色，这少女围着的是一块淡黄色的面纱，正故作害怕、妖媚状，伏在霓雪儿身后，贴得紧紧地。
霓雪儿脸一红，心想“所谓色即是空”，也可能是出家人打得一诳语，以自圆其说，自解尴尬。这小女子，也真好看，妖而不俗，尤其那一头柔顺的有点褐色的头发，更增添了她的灵动和异域感。这脸蛋身材，像是、像是在哪见过。
这女子轻轻一笑，把小嘴凑得近近的，说：“怎么样，我也好看吗，也喜欢我吗？”其中一位书生，躲在附近，羡慕得就差喷一鼻子血了。
霓雪儿这才想起，自己是女扮男装，生逢乱世的小书生，连忙推开她，说道：“好看是好看，但也不能乱了礼仪。”
这女子抿嘴一笑：“好看，那就跟我走，带你们躲到安全的地方。”霓雪儿心想自己也帮不上忙，也只有跟着她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