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夜宿,宫闱旧事

此时，遗虹苑内，杀声四起，火光冲天。但内院深处，一间看似毫不起眼的香阁中，仍是一派含情脉脉、温馨的气氛。香阁不大，但是里面的装饰摆件，精美富丽，美不胜收。

红维帐内，一位美丽温婉的女子，俯身端坐着。一位长相文雅、身材修长的“大官人”半躺着，头枕在这女子的膝腿裙衫之中，安详舒适、恋恋不舍。

只听那女子难掩心急说道：“大官人，快快请起，外面杀声大起，可能就是冲着你来。”

那“大官人”回答说：“不妨，说过再次躺你膝腿之上，一柱香，可是还只有一两刻钟的时间。”

这“大官人”也不顾苑内的刺杀打斗，继续枕膝说道：“一路走来，太累了太难了，本为一腔热血，收复中原，匡富大宋。可是说来容易，做来难啊！人心复杂，局势难控，又极易迷途红尘之中，贪恋繁华、权力美色、珍宝玩物，诸如此类，直击人性之软肋…….”

那陈三娘正名叫陈采芳，而这女子是陈三娘的姐姐，叫陈采彡，艺名陈二娘；穿着梅红藕白的裙衣，长得美丽脱俗，但是硬要与苑内另外一些年轻美女做比较的话，也不能说是很出众。

陈二娘低头，轻拂着“大官人”，动情说道：“妾身，才不及三娘诸人，貌不及贵妃名嫒，诚蒙皇上厚爱眷恋，也是三生有幸。”

“大官人”心中一动，连忙接口说：“皇上？皇上在哪呢？要起来拜见吗。”

陈二娘眼泪一汪，轻声道：“官人，你也不要再瞒着我了。”

原来彼时，金兵渡江入侵浙北，正在甬台府的陈家姐妹，被迫逃难，陈二娘与陈三娘走散，路遇这“官人”，俊雅非凡，一看就像个落难的富家读书人，心想起她的哥哥，也是个文雅修长的读书人，因为北国战火，落得个亡命天涯，不知生死，杳无音讯。

也就婉言探试，好生款待之。

这“官人”貌似心如死灰，受了天大的打击，一蹶不振，闷闷不乐。俩人结伴同行，虽然不多言语，却也举止合拍，一路上互生情愫。偶尔听他独自顿足，有类似之话“众叛亲离！众叛亲离！这就是高处不胜寒，高处不胜寒……”

一日，有几位蒙面金人追赶上来，陈二娘率队，抽出戏班的家伙，与他们拼打了起来。陈二娘的武功，没有妹妹陈三娘好，幸好跟随这位“大官人”身后的俩位“伙计”武功非凡，众人拼死奋战，才逃过一劫。

这“官人”反为陈二娘抵了一刀，受了伤。俩人掺扶逃走，躲在一座因为战火而废弃的地主别苑中，疗伤。这“官人”发起了高烧，就这样头枕陈二娘的膝腿之上，说：“你真好看，纯朴善良、美丽大方，就这样死去真好，一无心事，二无重担，三无骂名，一了百了。”

迷迷糊糊中，这“大官人”估计做起了恶梦，紧紧抱着陈二娘，梦魇道：“姐姐！我怕！娘娘！别骂我、别打我！我只喜欢书法，我只喜欢画画，我要像皇上一样画出那色彩绚丽的江山！……刀和剑，杀和罚，可不是我天生的喜好，这不是我的错、不是我的错，这是上天的安排，命运的捉弄和惩罚！”

后来，有大小各队，难分是敌是友，外露的、暗藏兵器的人马，到处搜寻呼叫。这“大官人”只是苦苦躲着不应答，对陈二娘说：自己只是一个左右为难，各方不敢得罪的京城官宦世家的接班人，早已厌倦了明争暗斗，不想回去。

直到，那位幸存的名叫张俊的“伙计”，找了过来，才现身。张俊，与一位名叫吕颐浩的老人，在边上痛哭流涕，苦口婆心的劝说。最后，这吕颐浩衣袖一卷，就要蹲下身子，背负这“大官人”而走。见强拗不得，吕颐浩一招手，俩位大将军策马赶了过来，说：前方有敌军，请大官人快快上马。

接着就半推半就地拉他上马，其中一位硬朗帅气的大将军说：刘将军，你们护着先行，我断后，单兵作战，应付金兵敢死队、叛贼刺客，我更在行。

转马又对陈二娘说：我叫韩世忠，你也快上马，可以跟随刘将军的人马同行，后会有期！

路上，为了逃避战乱，难民们成群结队，其中有乔装打扮的贼人，引领带着面具的蒙面金兵，伏杀了过来。刘光世将军奋力血战，“伙计”张俊护着“官人”逃走。陈二娘不幸被抓捕，并被当作宫女妃子掠走。

辗转天涯，一言难尽。

再后来，侥幸，被一个名叫秦桧的宋人旧官吏，救护了下来，得以回转南国。彼时，这秦桧也是个落难而亡命天涯的读书人，被捕金国数年，逃回南宋后，却仍能在南宋朝廷做京官，而且顺风顺水，很快就被委以重任，个中原由，自有史学家们的研究和讨论。

有一天，这秦桧“偶然”听有流言，这皇上“逃难”过程中的一些细枝末节的故事。就找到了陈二娘。此时的秦桧为官之道与为人处事，已经是炉火纯青，自然会用尽心思，曲中通幽，一波三折，富有戏剧传奇色彩的为皇上牵线搭桥，为喜欢舞文弄墨、崇尚文人雅趣的皇上，留一段美丽的“爱情故事”，在人间，在他精干而又懦弱的人生记忆当中。

至于留不留青史，作为一代“开国”之君，在乱世中临危受命，成为中流砥柱的一个寄托，他当然能留名于青史。只是坐定江山之后，却不思进取，只求半壁江山的稳固，还错杀抗金名将，是非功过，自有后人评说。这是后话。

说词之间，刺客们已杀近内院。

陈二娘连忙起身，下跪说道：“皇上，快快请起。否则，万一伤了龙体，危及江山，那可真是折煞了我陈二娘，成为千古罪人！”

此人正是南宋开国之君，宋高宗赵构，站起身来说：“二娘快快请起，真是难为二娘了。只是我们这一柱香的约会，也是来之不易啊。”

那青红着装的翠妙之女，凑到霓雪儿的耳边说：“怎么样，小公子，浪不浪漫，羡不羡慕啊。”说着就做嘟嘴，要亲霓雪儿。霓雪儿连忙躲闪。

闺阁外有侍卫觉察到动静，抽刀喝问：“什么人？”

只见小菊现身，拜见道：“受三娘的指示，请大官人和二娘，跟我从密道上撤走。一定要确保大官人的安全。”接着就在一个隐蔽处，按动机关，开启一个通往地下密道的入口。

几个侍卫携着皇上和陈二娘，先行进入密道。一会儿后，宋高宗回转探出头，招手说：“你们也快快进来。”

小菊躬身拜谢说：“一切只为确保大官人安全。我们都进去了，如果金人杀了进来，一定会起疑心，寻找密道入口。我们这些曾被大……所抛弃的红尘女子，虽然多有……徽词，但也从此明白……亡国之下岂有完人，请大官人自重，不必顾虑我们。我可不想承担危害社稷、断送江山，这样的千古罪名。”

宋高宗笑道：“别看我文弱，什么大风大浪，刀口子上抹血的事也都有见识过。没那么大的危险，我那些近卫官兵也不是吃素的。”

接着转身对一侍卫叫道：“王赫，去把她们都赶进来。”

那青红着装的翠妙之女，拉着霓雪儿的手，抢到小菊身前，说声：“谢谢大官人厚爱。”就自顾从皇上的身边，钻进了密道。

这宋高宗倒也爱民如子，怜香惜玉，不忘组织撤退，地道湿滑但是布局合理，一堆红颜美色推推挤挤，轻呼小叫，倒是便宜了那俩位臭书生，真快要幸福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