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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三章 夜半相质问,五行独缺尔

浓浓夜色中,云家青瓦下,四间寝卧皆宿着人儿。

云父云母的房腾将出来,供云祖母独自宿着;两间客房歇着族亲中的男子,云棠闺房歇着族亲中的女子。

人数之多,动静便杂了去。此起彼伏的呼噜声,透过青瓦片儿响在屋顶上方,经久不息,险些惊着了迈着轻巧步子踱来的大胖猫。

那大胖猫一副傲然姿态,打屋顶散步几个来回,而后也不知打哪儿寻着了空隙,忽然便出现在云棠闺房,毛\臀高撅,径自左右瞧着。

这一室床榻上卧着两人,地铺上躺着六人,它耳朵一动,笨拙的一跳却十分有准儿的落在云棠胸前,肉乎乎的小爪子往她脸上紧着拍了几下,待她醒来便滚落下来,走到门前好生坐着,头一歪,眼神儿分明透着让她开门的意思。

云棠心中纳罕:阿胜怎到她这处来了?

蹑手蹑脚的穿好衣裳,她小心的抱起阿胜出了门去,阿胜轻声喵呜,却是一蹦落地,率先走在前处,这般举动显然是要带她往旁处去。

千般猜想,她知阿胜出现必然与水颖峥有着干系,疑惑间小声拉开门栓而出,轻掩妥当,一猫一人甚是鬼祟的走在文定巷内。

夜间风贯巷中,激起“嗡嗡”声响,树桠映着蒙蒙夜色摇晃,枝叶相拍打,沙沙梭梭,一时显得寂静诡秘,莫名渗人。

“肥猫,你到底要带我往何处去,这夜黑风高的,遇着贼人咱们可都讨不着好。”说着话的当头,忙冲了两步将阿胜抱住,抚着其光顺的毛,道:

“若不是要紧的事儿,明儿个咱们再办如何?我家灶房还有些油酥小鱼干,要不要填填你这金贵的肚子?”

打出了门来,她瞧着它不紧不慢的步子,想来事情并不急迫,她困意上了头,早些回了被窝才是正当。

阿胜享着她的伺候,舒适的“喵呜”作声,同意了她的完美提议,云棠笑着蹂躏了一番其脑袋,“肥猫!懒猫!贪吃猫!”

说着转身就回,然将将踏出一步,忽脚下影子重上一层,且越拉越长,云棠回身看去,讶声唤道:“少爷!”

水颖峥长袍鼓风逆向而来,披肩的墨黑长发凌乱起舞,夜色颇浓,云棠看不清其面目,只恭敬的移步上去,蹲身作礼。

“少爷,有事的话白日唤我便是,何苦夜里来寻。”

言罢怀中阿胜似瑟瑟不安,翻身下地,肥胖的身子看似笨拙,不想爬墙时甚是灵活,沿着人们的院围几个起跃,片刻便不见了踪影,她好笑的收回视线,仰头面见正经主子,疑惑且无奈。

水颖峥未言二三,静静瞧了会儿跟前的女子,见其顶上未梳着发髻,一捧青丝散在前身,映衬着那巴掌大的小脸,倒有种清雅秀致的味道,看在眼里赏心悦目,自抚了他急躁的思绪。

忽而眼神一冷,唇角一弯,他探手揽住其腰际腾身而起,但听着她轻呼一声,惊恐的紧拽着他微敞的衣襟便将小脸埋入其间,他顿生畅意,直奔城中而去。

一路疾驰,二人终落于一朱楼之上,冷瞧了她一眼,不待她反应,水颖峥即单脚勾于飞檐,单手搂在她腰侧,身姿前倾,将她悬于高空之上,寒道:

“忤逆!逃遁!本少爷谅了你的过错,你却妄想赎身,可是本少爷对你太好了不是?!”

惧高之下,云棠无甚心思分析身在何处,此楼约摸高达半丈,摔下去恐就得见阎王了,胆颤唯双手攀着他的臂膀,梗着声儿道:

“少爷,你怕不是弄错了,奴婢何时要赎身了,奴婢家中清贫,可还靠着每月的银钱裹日子呢!”

“当真不曾想过赎身?”水颖峥强调道。

“当真不曾。”云棠道,就是曾,就如何敢说与他知晓。

闻言水颖峥气势缓了几分,迟疑着收身将她按置于楼顶,一手紧扣其腕,道:

“如此最好!你莫想着逃离,也劝你娘莫再折腾。”

既知她无意离开,其中枝节变化他便能揣摩出一二来,无需多问,以后他自看紧些,让她脱不得掌控便好。

从腰间取下一莹润玉石,瞧着是上好的质地,他放于她手中道:

“此玉石能抵何止两块碎银,回去且告诉你娘,我既留你在院中,便不得允你想走就走,更不得让你随意论嫁。你乖乖将话带到,莫让我亲往说道,否则我不知会是何等境况!”

云棠诧异,却不知云母做了何事教水颖峥如此作态,“少爷,我娘不过市井妇人,没甚见识,若开罪了您,还请少爷莫与计较。”

水颖峥凝着她,将她有些慌乱的神色收入眼中,“放心,本少爷此番只是示警于你,就看你如何做了。”

“奴婢明白!”云棠道,想着其中缘由定要弄清楚了去。现下牵扯家人,她再大的性子也被压得发作不得,心下思量着在功成身退前,能否让云父云母先回了遥山,以免遭遇无妄之灾。

她自思量着对策,而他自瞧着她小脸。

或是大伤初好,又或是凉风袭人,她身子沁凉,连着面颊都白上几分,只嘴唇娇粉,恃色而艳,诱人浅尝深吻。

在脂腻色香内他与秀儿姨娘没做成事儿,身子原就有些不舒畅,而眼下被她引得体内燥火又起,哪里还忍得住。

他喉间干涩隐隐一缩,瞳孔微动,大手松了云棠的手腕便欺压而上,从后托住她头颈,另一手紧按其腿,低头便吻了上去。

不想他会突然如此,云棠大惊之下抬手便抵在其额,偏头大声道:“不行!”

由着她这一动,水颖峥未得了逞,顿时不悦起来,“别忘了在高山院你应了我何事!”

云棠试着抬抬脚,却用不上力,“奴婢没忘,可为奴婢解毒的另有其人,不是少爷您!”

水颖峥抓下抵在他头额的两只手,眸中森然,“如此,你是要逼我再下一次毒不成?”

“便是少爷再下毒,委身一事奴婢也是不愿不能的!”云棠挣扎道,想着若二人滚下这半丈高楼,用他垫底,她可有生还的机会?

不过以他的工夫……

“好个不愿不能!”水颖峥怒视于她,“为何不愿不能?!在本少爷跟前,凭着你的‘不愿不能’,你以为能躲得过去?”

云棠又急又气,“不愿,是因少爷身份尊贵,奴婢卑微配你不上,如若和少爷相好,一辈子无名无份,于我而言有何意义?不能,乃是奴婢自小被游方道士画了命格,奴婢的良人需无妾无室,只得我一人,奴婢的身子也只得给他了去,否则我将累及全族,死无葬身之地。”

“胡说八道!”水颖峥瞠目,愤然道:“如你所说,委身于我将累及全族,那我立誓若你另嫁他人,我便屠你满门,你待如何?

“少爷,你有娇妻美侍,更有红粉知己无数,何必为难我一小小奴婢!”云棠骇然,一时红了眼眶,颇为楚楚可怜的瞧着他。

奈何水颖峥不为所动,不管不顾似发泄般再次低头吻下去,顺着她的耳际到锁骨,啃噬吮\咬。

天庐之下,四处无遮,像水颖峥这般不遵伦理,肆意妄为的男子,云棠还真怕他在此处行了那等情事,慌张无措之时突见当空飞来一支箭矢,直冲二人的脑袋瓜子,眼见即将命丧于此,她脸色大变,冲身上的男子大喊道:

“水颖峥!”

一刹那间,云棠顿觉天旋地转,水颖峥打横抱起她躲过飞箭俯冲下楼,落在踏实的地面,她方瞧见一女子立在不远处,眸中怨怼甚深,但听水颖峥道:

“水悦,是你的箭没长眼,还是你没长眼?!”

水悦肩背长弓,冷眼盯着云棠道:“当真如二少爷所说,你喜欢这丫头?”

“与你何干。”水颖峥道,埋头亲昵的为云棠整理罢衣裳,又为她用手梳顺了青丝,眉间轻佻,道是凉薄还似有情,“脾性一瞬又大了去不成,竟敢直呼本少爷名姓!”

云棠赧然,情急之下她着实大意了,然他看起来倒并无怪罪之意,心中稍安。

忽而又有破空之声。

又一箭!

水颖峥拥着她一闪,她惊讶的瞧见其右脸被划出一道血痕,血色沾衣滴落而下。

这个疯子!明明推开她便可躲过这一箭,却非要揽着她,还要闹一出苦肉计不成……

水悦面沉如水,“为什么?你待她跟她们不一样!为什么?!”

“我待你也和她们不一样,”水颖峥淡陌无情道:“我待你如无物。水悦,本少爷再说一次,你是那老家伙的人,本少爷对你无甚兴趣,别一副痴情怨女的模样,如今这做派,只会让本少爷作呕!”

“可我对你是真心的,你怎能视而不见,便是这一小小女婢都能爬上你的床,为何我不行!”

水悦伤痛至极,起弓又欲动作。

冤枉!这女子怎能胡说呢!云棠委屈道:“这位水姑娘,奴婢可没有爬过少爷的床,奴婢和少爷是清白的……”

“闭嘴!”水颖峥沉道,转而对着水悦又道:“你再痴缠不休,就别怪我不客气!”

说罢双掌凌气直向水悦袭去,水悦一箭射出被折返回去,小腹顿时被刺穿了去。

云棠见状怕到微颤,欲躲至水颖峥身后又觉不妥,规矩又忐忑的站于一侧,暗叹:爱而不得的女子可怕,水家三少更可怕。

“本少爷奉劝你一句,我院里的这蠢女人你切莫要招惹,你知老家伙对我多有忌惮,便是我拿了你的命,她也奈何不得。”水颖峥对着水悦道,然再没瞧上她一眼。

“抖什么?怕了?”

云棠被拉着走了不远,水颖峥忽问道。

“……奴婢觉着水悦姑娘很美,比秀儿姨娘还美上三分!”云棠答非所问,手上挣了挣,越发被扣得牢了。

水颖峥冷笑一声,“收起你的心思,本少爷不缺女人,但独独缺你,是以你便逃不了。”

“少爷的意思可是未把我当女人?那奴婢在少爷眼里又算何物呢?”斜睨上一眼,她沉沉问道,有些胡搅蛮缠的意思。

理不透他话中意味,为甚叫不缺女人但缺她,难不成女人与她还画不上等号?

水颖峥脚下骤然停下,神色复杂,云棠不知自己是不是多想了去,分明看出他的迷茫来,可一向邪魅暴戾的水三少又怎会迷茫。

此时长街寂寂,仅一双人影相对,云棠问的问题仿若跌入深潭,未有回响。

不一会儿两人又缓缓而行,云棠走路微跛,行得极慢,水颖峥疑惑,看向她的双膝才觉出不对劲来,猛地拦腰将她抱起,

“今日至此,本少爷也不为难于你,待我大婚后便派人接你回脂腻色香,总之你且记着,你这一生都与本少爷脱不了干系去!”

这话中霸道,二人这辈子恐得成了一对害命的冤家,云棠被吓得浑身一激灵,嘴唇微动,颇为识时务的未再出声。

罢了,先回了家才是要紧得,随他如何说罢,有云临在,总能想出辙儿对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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