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此情尚未期,何故惹君来(下)
原想着她应是临时到水宅办事,不时便会出来,到时再护她一路,不想等了许久,仍不见人影。
他这才打量起府中出入的婢子,着装打扮俱是和云棠今日一般,莫非她就在此间做差?
只为何要遮遮掩掩,连她爹娘也哄骗了去?
百思不得其解,他遂定了心意,回去且向母亲问上一问,这舒城几处名门世家她和父亲多在走动,想必水宅的事儿他们也是清楚的。
这般虑着,他原地踌躇了好一会儿才离去,隐隐有些不安起来。
顾家院子
顾母理着手中账簿,眼光不时瞧着一侧的顾胥星,这小儿自饭后便追了她来,也不知是为何。她笑道:
“水宅?你父亲不是叫你管着江南的事宜,你怎问起水宅来了?”
“早就听闻水宅是舒城第一大家,我们落脚此处,我又怎能不知晓一二,今儿突然来了兴趣,母亲你便与我聊聊吧。”顾胥星撒娇道,自下人手中接过燕窝,恭敬的奉于顾母跟前。
顾母轻轻搅动,笑道:“这水宅倒确是担得起舒城第一大家的名儿,其祖上五代皆是经商出身,辈辈相传,比我们这半路凭着恩旨出来的酒酿商户厉害得去了,是以初到此地我便递了拜帖,见着那水家老太太实是个精明的人物,就连你父亲那骄傲的性子,都劝着我与其和善,莫生事端。”
“母亲怎的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起来,”顾胥星有些傲然道,“想我们爵位在身,还怕他们商贾不成?”
顾母慈笑,“你呀,就莫记着我们那挂着名儿的爵位,如今形势你也不是不清楚,上面那位可是千防万防着,就怕我们碍了他去。你恐不知这水宅已故的老爷子,也曾得过上面那位的金口,官爵赏了下来,奈何人家看得通透啊,伴君如伴虎,人家自拒了官爵,老实回舒城经商来了。”
顾胥星讶然,想自家的爵位那可是刀马上拼出来的,水家又是凭着什么得的赏识,“母亲你且说仔细些,到底出了何事,为何水家一商贾世家能得那样的恩赏?”
“此事我也不甚清楚”顾母道,忆起顾父有意无意的说起过,“记得似与关西之乱有关。”
“母亲所指可是举军讨伐妖妃一事?”顾胥星疑道,他尤记得当时圣人驾崩,传位之后妖妃祸言天下,扰乱朝堂,后才有了关西之乱,举军讨伐一事。
“正是”,一碗燕窝见半,顾母思及近来身段失了苗条,也不再多食,“当日讨伐妖妃便是你父亲领的兵马,此下斟酌,若那时他并未受命,许我们还坐拥着封地,哪儿会这般奔波。”
眼见着话题就要扯远了去,顾胥星神思一转,问道:“不知母亲可知水家当家人品性如何,待下人可优厚?”
顾母心下疑惑,“你怎会有此一问?”
顾胥星神色有些不自然,只拉了顾母的手道:“今日见着水宅出入的仆人穿着俱是齐整体面,比普通人家的姑娘还精致些,遂猜想上头的主子怕是不错的。”
“自是不错的……”顾母道:“据我所知,水家甚是宽待下人,水老太太膝下的三子,水大少爷和水二少爷也是好脾性的,对仆人也多有关照,只那水三少传言很是荒唐,纨绔跋扈,冥顽不灵。”
“三子?”
顾胥星略去顾母最后一句话,单单听着水宅有三位公子,心下立马就不踏实了。
云棠既在里间做事,少不得要和这些富家公子见着,就她那般俏皮惹人的模样,如若他们对她起了心思……
又或是那些公子们貌比潘安,气度不凡,她心思单纯,少不得要动了情去……那他……
停!停!停!
他打住了脑子里的思绪,不敢再往下想,胜负欲此时上来了,“母亲,那三位少爷的相貌品性比之于我如何?”
顾母好笑的看着他,讶于自家小儿向来不屑与他人作比,如今竟与水家人较起高低来,温言慰道:“我儿人中之龙,才能兼备,他们自是比不上的,就是这全天下的男儿也不如你啊!”
听自家母亲这般夸赞,顾胥星情绪稍安,可仍觉得不是滋味,再与顾母聊上几句,有些心事重重的归了房。
是夜,榻上辗转反侧,心烦意乱。云棠的有意隐瞒总让他放心不下,她这般行事,其中缘有不得而知,想到她日日见着那些个风度翩翩的公子哥儿,就有些等不及她归假,想径自去水宅寻她说个明白。
可是不行!她既有意隐瞒,若自己冒然问去,只怕会惹了她不快,好不容易才得来她的好感,万一就此消失,到时他连哭的地儿都找不到。
如是,他各种胡思乱想,度量许久仍没个定向,直至五更天才朦胧睡去。
再说云棠这边,自外间归了水宅,方进大门便见着众人瞧她的眼神儿多有不对,推开脂腻色香的大门乍觉气氛凝重,凭空有些悚然。往里走了几步,地上举着荆条跪了一人,那人身子摇摇晃晃的,想来是跪了不少时候了。
她快了脚步行至那人旁侧,低声问道:“东子哥,你咋跪着了?惹着少爷了?”
东子两眼汪汪,瞅着她好不委屈道:“还不是因着你,也不知你何时在少爷跟前那般金贵了,我连使唤使唤都不行。”
云棠诧然,未及细想,房内之人已听着外间响动,此时来到门处,冷面霜眉,瞧着她寒声道:
“还不滚进来!”
不想一日未见,水穎峥又无故发起怒来,云棠浑身一颤,被这一声吼得骨战毛竖,他那眼神……可真真是夹着冰丝儿的!
她连忙走了几步近到他跟前,顾胥星的披风本就长了些,她心下慌着,一个不留意踩着披风险些跌倒,踉跄几步才站稳。
便是这几步,她冲到了水颖峥前头,反应过来后忙又退了回去,恭敬的等他先进了屋才跟了上去,在腹中暗暗给自己鼓着气:就是为着那500两黄金,也要在这脂腻色香内再忍上一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