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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章 付家隐秘现,石出浅水来

正如董言朝所说,云棠此时确在呼呼大睡,只要三顾酒庄未牵扯到人命,顾胥星自然不会重处了去,是以付家宾客毒尽解了,云棠也好睡了许多,近了晌午方起。

起身后记起董言朝曾说会带回两婢女问话,她匆匆食上几口饭菜就欲寻去,待走上大街,也不知是不是错觉,老觉着有人跟着,可留意了许久也未发现不寻常的人,暗道恐是自个儿这段时日费神太多,需多多注意休息才是。

却说这董言朝做事着实是个拧巴的,他一个上城来的大官,查人问案是万分不信这地方小官,就是抓来的付家两婢女,他也不关牢里去,反押在客栈里好吃好喝的养着。

云棠来时,见他正把玩着付家的香囊,笑道:“你莫不是要带回去给你的夫人吧?”凭着多年的八卦本事,她已然摸清其家中几口人,孩童在哪处私塾上学。

“你瞧瞧这香囊的绦索。”董言朝道:“断口处甚是整齐,显见是有人用利器割断,故意使之落入铜壶里。”

云棠见之果真如此,略一思索沉道:“若非付家人,谁人会知小十也有香囊。”

董言朝淡笑一声,“恰我也查出个有意思的来,付夫人的娘乃疆里人士,付家祖上做的也是酒业,你说有趣不有趣?”

言罢见云棠露出大惊的神色来,他“呵呵”笑道:“我当编个故事来,你且听听合不合理:却说付家祖上酿酒为生,奔忙一世累成一方豪绅,而后入了旁产他业,酿酒的技艺便生疏了去,接着三顾酒庄进了包牺镇,酒香味醇,名声远胜付家,致付家酒业彻底断了客。付家怀恨在心,便想趁宴客来个饮酒中毒,栽赃于三顾酒庄,谁知三顾酒庄的酒水亦被人动了手脚,付夫人不知两毒相加会是何状况,妇人寡柔,是以不敢轻举妄动,直到我们查出敖赛果的存在。”

“可在三顾酒庄的酒里并未查出敖赛果来,他们如此又有何用?”云棠疑道。

董言朝笑道:“若你相识的人在酒坊喝酒喝出事儿来,你可还会进那酒坊?”

云棠摇头,董言朝道:“这就是了,付家要的不过是三顾酒庄身败名裂,无客上门,简单点说,付家不过使了些损人不利己的伎俩。当务之急,却不是纠于付家之事,而是寻那真正毒蝎之人。”

“你可是查出什么了?”云棠听他这般说,便知又有了新线索。

董言朝闻言笑看着她,颇有深意道:“唐大夫奔着付家而来,眼下付家病者皆痊愈了去,你不早些归家,还耗在这案子上做甚?”

“我不是想替法吏你分忧么?”云棠讪笑道:“我见法吏你是个清明的好官,又是个断案如神的,便想跟着多见识见识。”不跟他,她哪来第一手的消息,且这些日子她也看清了,这个瞧着年轻的法吏实是个有本事的,她断没有放着不傍的道理。

董言朝但笑不语,心知她未说实话,可他别有打算,见她傻头傻脑的,也不惧她是何居心来,且于他还有用处。

而这边见他不说话,云棠便当他默允了,脸皮厚着又追问道:“法吏可得了什么新线索?”

董言朝也不看她,自拿了卷宗道:“想知道的话,晚些随我走一趟便是。”

云棠忙点了头,在他这处也不走了,且耐心等着,生怕他落了她。董言朝余光瞧着她也没个正经的坐姿,不禁唇角含笑,一时心中那些弯弯道道的好不精彩。

霁宣侯府

一缕炊烟飘升,萦萦绕绕,或扑于砖瓦上,或离于碧空中。晨风轻拂而来,抚弄下树梢上发黄晕染的叶子,洒了一院的枯败,有俩梳着丫髻的婢女拿着笤帚扫着,好不容易和到一堆去,一个着碧裳的女子跑过又乱了开来。

“主子,才得的消息,付家及其宾客救回了命来,我们不会被砍头了。”

清荷冲门而入,顾胥星暗叹一气,不满的看着她道:“怎还这般没有规矩?!”

言罢问话:“你从何处听来的?”

“方才门口看守的人说的,说是圣上下了令,人既已无事,允咱们出府走动,只不离上城便可,这不使人宣侯爷进宫去了。”清荷笑道:“夫人叫我与你说一声……这才听人说没事,圣上就免了禁令,我瞧着啊圣上还是向着咱们霁宣侯府的。”

顾胥星展眉一笑,“如此甚好。”而后起身披了外袍,拿上一木匣就要往外间去。清荷忙上去拦了人,问:“主子,你这是要往哪儿去?夫人说了,不许您出去,叫你好生将养着。”

自打三顾酒庄出事,又无小叫花子的消息,他是吃也吃不好睡也睡不好,形消骨瘦的,教人看着可怜。

“我传几封书信去。”顾胥星道,府内之人皆不得出城,只得托付邮驿。

清荷从他手中抢过木匣道:“我替你传去。”她自是知晓匣中书信为何,人说相思成疾,可他这样的当是病入膏肓,一日一封,日日不落,写了又送不到云姑娘手中,暗藏在匣子里一攒便是尺高的一沓。

“给我!”顾胥星肃着一张脸面,“这些信我要亲自去传,无需用你。”

清荷微撇了嘴,自己仅是个下人,万是不敢违逆主子的,她将木匣还回去道:“云姑娘若晓得你这般不爱惜自个儿,少不得跟你怄气。”

但听到她提到云棠,他神情不觉一柔,“我倒甚想她此刻出现在我面前,跟我怄气,骂我呆子……”

说罢他苦涩一笑提步便走,清荷摇了摇头紧跟在后,小声嘀咕道:“侯府往上数几辈也没出过情种啊,奇怪~”

“阿嚏!”

“阿嚏!”

“莫不是着了寒?”

云棠揉了揉鼻头,连打了几个喷嚏,甚是发酸。瞧着前头的董言朝是好气又好笑,气的是他也未说路远行慢,自坐了竹欙,而她一双布鞋虽是轻便,也耐不住乡间的泥水坑洼,已然湿透了鞋面,难受得紧;笑的是他当真觉得自个儿容貌无双,坐在那上头举手投足间极尽矫情之态,一有妇之夫,甚是不安分。

也不知穿了多少小路,过了多少人家,就在她浑觉腿脚旧疾复发,刺疼到已快不属于自己时,董言朝终在一破落的小屋外停了下来,下了竹欙,步入屋内。

她打起精神紧随其后,见屋内一瘸腿老太迎了出来,听府差明了董言朝的身份,老太忙颤颤巍巍的蹲下身作礼道:“老妇柯氏,见过大人。”

董言朝将人扶将起来,“你腿脚不便,不用行礼。”又道:“你托信寻人,寻的可是你家两个儿子?”

“是啊,大人,”老太红了眼眶,“他二人去给他们的老舅翻新屋舍,怎知这许久的日子还未回来,老妇是个没耳报的,委了人帮我去问问,这不才晓得他们的老舅陷进衙子里了,我那两个儿也没了音讯,我这着急的,家里也没个主事的糙汉子,还请大人帮我寻寻人。”说着跪倒又是一拜。

董言朝眉眼一动,扶起她问道:“你儿走时,着的是何衣裳,身上可有何特征?”

“都是麻料的乌黑粗布子,老大额头有一颗黑痣,老二掌背有火镰刀割的疤,好认得很。”老太情急的拽住董言朝的手臂,恳求道:“大人千万得帮帮我啊,人怎也不会不明不白的没了踪迹,要是遇上贼人害了命,好歹也有个尸首啊!”

董言朝道:“本法原就为着你儿的失踪案而来,你且将原委道明,本法也好看看有甚蛛丝马迹可寻。”

老太闻言连连称是,忙将事情从头道来,而后董言朝又询问良久,一行才往回转。

在老太家待的时辰长了,膝上疼痛隐去,云棠一声暗叹,白须老儿的医术到底是个厉害的,当下撒腿一跑,追上董言朝问道:“这老妇的儿子与三顾酒庄一案有何干系?”

董言朝侧目瞧了一眼她的膝盖道:“你一个医者,竟是连自己的腿疾都治不好?”

“陈年旧疾,难以根治,”云棠眨了眨眼道:“怪道你能登上法吏之位,当真心细如发,观察入微。”

“收起你的谄媚,我又不是傻子,”董言朝戏谑的看着她,“你可知前几日邻县河内一里之距各现一名男尸?”

云棠瞳孔微睁,“你说的可是水鬼索命的事儿?”这几日镇上除三顾酒庄一案,茶寮热谈的便还有此事。

董言朝笑道:“哪是水鬼索命,哎!你还甭说,这小老百姓随口就能编说的本事,还真是其可爱之处。”

“别岔了去,快些说说到底怎么回事,我怎一头的雾水。”云棠促道。

“水鬼一事是有心人编说出来,防人私下捕捞,”董言朝道:“老太的儿子与三顾酒庄有何干系,待去趟停尸房便可知晓,若那两具男尸真是老太之子……”

“那便是有人杀人害命,冒其身份,潜入三顾酒庄……”云棠恍然道,方才他与老太的交谈中,提到老太的兄弟柯武在镇上的三顾酒庄做管事,可是……

她尚有些疑惑,“若有人冒充,既是自己的外甥,柯管事怎会不识?”

董言朝一笑,卖着关子道:“等你见过三顾酒庄的人自会明白。”

云棠闻言不耐的睨着他,他但笑着眼抛一记,一副娇娇傲然的样子,直让人恨得牙痒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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