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三.三科瑞特杂剧场的继承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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断去两只手又失去大量血液,半死不活的主犯29号被进门的城外护卫逮捕。看到这一幕的伶人们再不敢多言,尤其是在结界内囚禁着的6个人更是面无人色。他们以为自己也会被断手断脚,实际上格拉尔没打算这么对他们。
作为剧场的主人,比起折磨无知的奴隶,根除掉内部的毒瘤更有意义。
吉普因为替格拉尔挨了一刀送往医院救治,中午时分艾萨、布雷姆娜、弥优尔和LS四人也到场了。格拉尔如实汇报了发生的事情,自己知道的事实,等候父母的发落。
“内部转让奴隶,借机创伤剧场。没想到亲人里居然有这么恶毒的人。”
布雷姆娜长叹。
格拉尔接着提议:“如果需要证据,找奴隶场的人协助调查那6个人现在的主人是谁便可。”
布雷姆娜抬起眼睛:“格拉尔,你希望这么做吗?”
“额……”
虽是自己提出,但格拉尔已经没有执行的心力。他只想推给迟来的父母处理,没想到布雷姆娜反而把问题抛了回来。
艾萨低下头:“调查就不必了,认错的主动站出来,我还能继续视他为手足。”
能被艾萨成为手足的只有一人,这句暗示已经够明显了。
“安娜。”
“是,女主人。经过调查,赛克斯长期以来有卧底潜伏科瑞特,他们定时定候会给予协助的LS大人金银珠宝。从前的LS大人企图用虐待伶人的方式削弱剧场实力。近来胆子大了不少,直接把奴隶纹的主人权限转给自己。”
“对,是我。”LS一脸不屑地笑着,“是我和赛克斯合作,勾结地下组织克拉姆,和他们联手设计科瑞特。”
“为什么?我们十多年的兄弟情谊,比不上外面的钱财诱惑吗?”
“为什么?艾萨,你敢问我为什么?你和那个臭婆娘心里没点数吗?我才不屑于那几个破铜钱。我要的,是看着那个臭婆娘失去一切,痛苦至死!”
布雷姆娜笑了笑:“LS先生,用词文明一点。”
“是因为鲁丽吗?都十几年了,你还放不下来?”
“放下来?我若杀你妻儿,你能放下来吗!”
“LS先生,我再重申一遍,你深爱的女奴隶在哪我不清楚。况且她只是失踪而已,为何你总觉得她死了呢?说不准,她正在世界的某处活得好好的,孩子正盼望父亲能找到自己。而你在干什么?在杞人忧天,因为自己失心疯的妄想,没想过去找找妻儿,或者开心一点找一段新的感情。”
“哈哈,哈哈哈,谁不知道你布雷姆娜口是心非,肚皮里都是黑水潭啊?我有试过找另一段感情,但你怎么对我啊?”
LS笔直地看着远处的苏希。
“你所谓的另一段感情,是用科瑞特的公款购买和你曾经的爱人外貌有几分相似的女奴隶,强迫她们和你相爱吗?呵哼,我当真佩服你,说出来不怕被人耻笑。”
“臭婆娘,你给我闭嘴!”
LS暴怒地掀起衣袖,立即被安娜的长尾捆绑起来。
“放开我!我个蛇精!”
格拉尔疑惑不解:“更改奴隶纹的主人需要原主人的新鲜血液。LS是怎么拿到的?”
奴隶纹是一种隶属关系的契约术式。一位奴隶只能对应一位主人。奴隶主可以把管理权限分发给信任的人,让更多的人能命令奴隶,但归根到底奴隶仅属于奴隶主,
奴隶主具有命令的最高权限。比如在科瑞特,只有艾萨是真正的奴隶主,其他人不过是行事他权限的代理人。
“正如格拉尔所说,能够拿到艾萨血液的地方不多。日常有没有受伤,作为妻子的我有眼可见,除去我不在的时候。清醒的话,艾萨自己知道有没有受伤。而据我所知,我不在的时候,艾萨也没有去奇怪的地方过夜。LS先生住的老远了,艾萨只待在家里,怎么能拿到他的血呢?不是很不可思议吗?”
“我有我的办法,没什么不可思议的。”
“呵呵,也许吧。不过LS,我觉得你的脸色也不太好,或许需要医师仔细检查一下身体,看看是不是哪一块有问题。”
“还医师,哼!少更我来这一套。”
“哦,不看病是吧?那倒是替科瑞特省了一笔,不需要为多余的人花费多余的人力物力。既然LS先生已经准备好了,艾萨,你看怎么处理他?”
布雷姆娜把无形的压力抛给犹豫不决的艾萨。
“哥……呼,LS,你还是去别处吧。当年我们互相扶持,想共享美好年华,如今一切都变味了。你的金银财宝我不会碰一分一毫,带着它们过上美好的一生,总比窝在这个剧场冥思苦想要好。我不会再强求你留着,但我也希望你能不再执迷不悟。”
“艾萨,一切早就变了。覆水难收,只是你太重感情,总以为可以藕断丝连,可以回到从前。兄弟,你保重。”LS笑着挤出泪水,“但是我不会变,绝对不会,除非你们现在就杀了我。”
“这次我不会杀你,也不会让布雷姆娜杀你。但如果你之后还要复仇,我会为了我的家人而战。布雷姆娜,能答应我,放过LS吗?”
“及时熄灭火种才是最安全的。”布雷姆娜无奈地摇了摇头,“但依我看,你也不会放弃劝说,我也不想再听你哭诉一个晚上。所以我能答应你,这次不杀他。”
“我,不需要你可怜。”
“是吗?LS先生。”
布雷姆娜凑脸过去,LS趁机突起拳头。好在安娜反应迅速,将两人一下子拉开距离,布雷姆娜才没被LS的拳头甩中。
“我觉得,你已经够可怜了。”
按照约定,安娜把LS丢到了剧场外任其自生自灭。艾萨更改了结界的权限,永远禁止LS及其所属奴隶踏入,并安排人员把LS的所有物全部搬到他的住所。半个月后,艾萨派人去查看LS的住所,发现已经人去楼空,没人知道LS搬去何方。
受LS蛊惑的6个奴隶背叛了原主人,原本的奴隶主大可以将其肃清,但因格拉尔求情而被留下一命。不过死罪可免,活罪难逃,6人被倒卖回奴隶场,再次回到那个人间地狱。
经由布雷姆娜从外城护卫队收集的情报,格拉尔得知了29号的真名叫赫卓。尽管遭受各种折磨审问,赫卓没有给出任何“克拉姆”的据点信息,溯所在何方更是无可得知。
结束了对LS审判的当天晚上,艾萨带着格拉尔来到伶人面前。
“作为经营者个人能力重要,但会统帅规划、集小成大更为必要。科瑞特这一次遭受了前所未有的叛乱,而他,我的小儿子格拉尔完美地处理好了事件。为此,作为现任科瑞特剧场之主,我宣布格拉尔为科瑞特剧场的正式继承人!”
话落,“纽斯达”的成员纷纷起立鼓掌,其他伶人也慢慢跟着。有点意外的格拉尔站在原地,无法马上调整悲喜掺杂的心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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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件尘埃落定,格拉尔很不释怀。
幕后黑手是LS他不意外,但内心的某处总觉得LS的表现也很被动,仿佛其背后仍然有一只看不见的手在操控。
布雷姆娜和安娜拖着LS离开时,格拉尔找到了在工坊前静候的姐姐弥优尔。
“我等你很久了。”
“姐姐,原来你要嫁人了啊。”
就在方才,布雷姆娜离开前才告知他,弥优尔要结婚嫁人的事情。
“嗯,是个一直追求着我的贵族男性,现在是埃斯瓦尔的下级骑士,再过一个星期我就离开城口区进入城内生活。”
科瑞特位于埃斯瓦尔南城口区。从剧场高层往城内望,可以看到灰白的高墙和突出的建筑。一面墙分离的城内和城外生活水准有天壤之别,再进一道墙则能到达上级贵族专属的区域。
远离城的人渴望向城口区发展,城口区的人渴望向城内发展,具野心的人渴望成为贵族的一员,成为贵族的人渴望再进一步的地位和权利。
永无止境的是人的**。
一旦弥优尔步入城内,格拉尔便很少能与她见面。为此,格拉尔决心打开天窗说亮话,把能解决的疑惑一次过问清楚。
“姐姐,你在LS身上放了奴隶纹吧。”
“为什么这么说呢?给个理由。”
弥优尔毫不慌忙也不否认,格拉尔理解这是默认的意思。
“母亲提示说LS拿不到父亲的鲜血,和他的身上有某些毛病,暗示的就是你做了手脚。既然如此,LS大可以大大方方地说出来,把罪过和你平摊。但是他做不到,因为‘奴隶’无法中伤‘主人’。”
“我一个弱女子,怎么给亲伯父上奴隶纹?你这猜想也太离谱了吧?”
“如果只是你一个当然做不到。但我现在知晓了,一个人啊,很难做齐所有事。比我更聪明的姐姐应该看得更透。29号是LS和姐姐从‘瑟文’奴隶场带回来的,LS死心塌地地跟着姐姐也在29号进剧场后,我想奴隶纹也是那段时间印上去的。结合他的术式,不难骗人。在给LS印上奴隶纹,可以不弄脏自己的手后,你开始了这一系列的报复。我说的对吗?”
“得更正你一个错误。LS做的事情,从头到尾都是他的意识。我的确在他身上动了手脚,但那是为了增加和谈判的筹码,而不是为了控制他。那人是个不折不扣的狂热复仇者,不到复仇成功那天不会心死,而我们那伟大的母亲确实有死有余辜的一面。”
“为什么这么恨剧场呢?曾经的你不也以继承者为目标吗?”
“因为看透了。这就是答案,我的傻弟弟。”
格拉尔疑惑不解:“这话怎么说?”
“格拉尔,知道以我的条件,为什么22岁还没结婚吗?”
“我听安娜说过,姐姐因为以前的恋人惨死而放不下心态。不过,我想姐姐有其他理由,是吧?”
“以前的恋人惨死……那个蛇女还真敢说。”
弥优尔的语气愈发冰冷。
“从前的我觉得自己很特别,只要用上智慧和百倍的努力,没有事情是摆不平的。我为科瑞特死心塌地,为家庭付出我的所有,一切终将有对等的回报。然而母亲大人就给16岁的我上了一堂课,至今历历在目。是她提醒我,自己何等稚嫩和无力,生活何等残酷和悲剧。”
格拉尔转动脑筋,回忆弥优尔16岁时剧场发生过的事。
当时格拉尔14岁,期间最大的事件某过于有男奴隶逃亡。逃亡本身不稀奇,但据医师诊断,男奴隶为了骗过结界刺破自己的心脏,几乎放干了身上每一滴血液使奴隶纹失效,也因此而死。
格拉尔这么一想便发现,当时的弥优尔经常和那个男奴隶走在一起,像极了现在的自己和安娜。
“如果母亲真的这么做了,说明他很可能和29号一样是外部的间谍。”
“天真啊。你的母亲可是一个实打实的商人,唯利是图,无所不用。符合利益就收入,伤及利益便铲除,这便是剧场之主的工作。赛克斯派人潜入科瑞特,某种意义上也是玩弄手下的生命,但这是无可厚非的选择。人一旦站在众人之上,便要以冷酷的思维处理利益关系,为此哪怕肉亲也要切割。”
弥优尔憋着不作表情。
“如今死无对证,但我从心底相信自己爱过的人。无辜的他被除去的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当时我被贵族求婚了,而这更符合所谓的科瑞特的利益。格拉尔,你当真觉得今天的事,母亲没有留意到吗?”
格拉尔隐约察觉到弥优尔要说的话,没有做回答。
“她留意到了,但只想着如何最大化利用,而没有去阻止,哪怕要搭上最忠心的仆人的性命。父亲是个重情义的人,不到逼不得已不会翻脸不认亲人,而这一次恰好给了他彻底断去毒瘤的机会。”
弥优尔转过头来。
“与此同时,这件事还被用作对你的考验,逼迫你成长。那个母亲是个胜利的信者,心中只相信胜利。她最深爱的孩子是科瑞特,所以科瑞特不能由选出来的人继承,而是由争夺胜利的强者继承,这样更能确保科瑞特在下一代也能存活。而你,我的好弟弟,成功品尝到胜利的美酒,成为她眼中的胜利者。”
格拉尔摇了摇头:“我没觉得自己赢过你,更不见得自己继承科瑞特能比你继承更好。”
“事到如今,孰强孰弱不重要了。这个无情的地方是生是死我并不在意。生活在这里没有任何的自由可言,只能存活于被强控的恐惧之下,所以我压根没想过留下。于我而言,只想在临走之前给这个臭婆娘一棒。但是我失败了。”
弥优尔故意加重骂人的部分,这是格拉尔第一次听到她骂人。
“不过可笑的是,我和她也没算到,29号在关键的时候敏锐地察觉到陷阱,差点把你的小命也取走。关于失算这点,我俩还真有相似的地方,让我有点不愉快。”
弥优尔这般自暴自弃的态度格拉尔能够理解。将心比心,若为了安娜,他也会做出类似的事。但即便这般厌恶家庭,弥优尔依然没想直接危害亲人的生命,否则她大可以动用29号将众人直接抹去。
报复还报复,再恨再怨也讲究亲情。艾萨和LS,布雷姆娜和弥优尔,这个家族仿佛陷入了奇特的轮回。
“所以姐姐无论如何都不能原谅母亲吗?”
“爱和恨并非完全脱离,曾经的爱有多深,失望的恨有多重。总有一天你会理解,但我不希望这天到来。傻弟弟,我不知道你未来如何抉择,但你得好好处理自己的关系,不要重新踏上我的旧路。恨可以成为一个人的动力,然而无法让人生变得快乐。”
觉得这番话在折射自己,格拉尔串联起了弥优尔的行动。对自己的话,对安娜的态度,仿佛在逼迫两人做出自己的选择。
“莫非,姐姐你一直在替我和安娜的事操心?希望自己无法实现的愿望,能在我和安娜身上实现,是吗?”
弥优尔的眼球闪闪泛着水光。
“我乏了,先回去休息。不打扰你了,未来的剧场主人。”
望着弥优尔离去,格拉尔心里很不是滋味。
看完这一系列闹剧,听过弥优尔一番话语,理解了深似海的爱与狠,格拉尔发现自己失去了追求下去的**。他认为,自己做不到扼杀本心,成为一名追逐最佳利益的剧场主人。而更适合留在“纽斯达”,当一名全职导演,成为仅仅为工作烦恼的众人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