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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第二十五章

他为何会来?

他从不会为了私情违背天道,他怎会来?

难道是来阻止她吗,阻止她杀了花神?

他双目紧盯着花神尸身,若非苏坎等人赶来,他会扑上去吗,不惜沾染血腥,扑上去拥抱那具尸体?

他后悔了。

宁愿冒着被夺位的风险,也想留她一命。

轩辕云宁头一次觉得太了解一个人不是什么好事。

她捂着脸放声大笑,她嘲笑他、折辱他,有生以来头一次。

天后善妒,杀花神。

她心甘情愿被他利用,背负骂名。

还要遭他怨恨。

她有什么错?

若花神反抗,也许能撑到轩辕云诀来救她,轩辕云宁也不用背负骂名。

可那个女人,放弃了轩辕云诀对她的爱,放弃了轩辕云宁求而不得的宝物,一心赴死。

“她该死。”

她该死她该死她该死!

耳光毫不留情落在脸上,她倔强看着他,口中咸腥,她扭曲笑起来。

“你手上也沾着她的血。”

送天后回宫。

那是他说的最后一句话,她被人扶着回了宫,隐闭多年,浑浑噩噩。

她本以为这一生再无执念欲求,直到年幼的灵凰翻入她的宫门。

那小小的团子从梧桐树上滚落,吓了宫女们一跳。

死寂多年的心不知为何动了动,她几乎是立刻生出一种嫌隙,这种不快在看到团子的面容时升至顶峰。

女童一骨碌自己坐起来,对着她们欢颜展笑,露出两排整齐的白牙。

轩辕云宁捏紧了手中珠串,光洁的玉面隐隐出现裂痕。

这张脸,这双眼、口鼻,连同那眸下花,都与花神如出一辙。

而女童身上的神息,源自她最熟悉的兄长兼爱人,轩辕云诀。

“你笑什么?”

她恼羞成怒,大约面色难看,吓得女童愣在原地。

“吾看你好看才笑的,这么凶做什么?”

她低估她了,小女孩并不畏惧,她拍拍屁股站起身,敛笑反问她。

这不是花神。

她怒极反笑。

她不知轩辕云诀用了什么手段,这是他的孩子,她万分确信。

可她记得她将那未出世的野种一并斩碎了,况且那孩子是个男胎,无论如何都不可能活着才对。

他用了什么手段?他凭什么这般对她?

她幻出长剑直指幼童咽喉,饶是如此后者也没有展现出应有的害怕,依旧挺直了脊背直视她。

像极了轩辕云诀。

“你是谁!”

“吾名灵凰,三重天天主,繁花之神。”

花神……果然是花神……

“您是父君的正宫?”

她没有回答,挥剑刺下去。

凤凰们从天而降,化作少年,将她护在中心,女孩放松下来,仔细看的话,她其实在打颤,可是轩辕云宁气昏了头,完全没有发觉。

为首的少年毫不留情挡开她的剑,她被逼退两步,挥止上前搀扶的宫女们怒不可遏:“滚开!你们是什么东西!”

“奉天帝之命,始终以灵君为首位舍命,冒犯了娘娘,望娘娘恕罪。”

她咬破了嘴唇,血腥味充斥口腔,静海翻腾,燃起强烈的生欲,一如当年得知轩辕云诀背叛后。

她要让这孩子受尽苦难,让她痛不欲生,后悔活在世上。

天后善妒,是蛇蝎毒妇,恨让她活着,复仇使她快乐。

“母亲……母亲?”

她猛然从不可自拔中清醒,面前漂亮的男孩轻扯着她的手指,满面担忧。

无边恨意立刻匿入深渊,她露出一个母亲该有的笑颜,“生儿何时回来的?”

男孩的神情有些复杂,却还是恭敬道:“孩儿回来好一阵了,求了您半天您才让我进来,您忘了?”

她有些失神,她不记得自己何时从天池回来,也不记得何时允了儿子面见。

抬手摸了摸妆发,不知是否完好,她怎能让灵生看到一个丑陋的母亲?

她慌乱起身。

“母亲?”

冲至妆镜前。

轩辕灵生,她与轩辕云诀唯一的孩子,源自司命神兆,言天后之子将予天下大赦,万物灵生。

老天有眼,终于向着她一回。

她巴不得宣告天下,巴不得众人皆知,可轩辕云诀将他藏了起来。

她知道轩辕云诀忌惮谁。

忌惮又宠爱,永不可得亦永不可失的,花神的替代品,那个魂灵缺陷的野种。

只有杀了她,轩辕灵生才能无所顾虑,安享盛世。

只有她死。

“母亲,您还好吗?”

镜中人满目疮痍,眉心刻痕已无法消除,花颜容光早不似当初,她甚至能在梳妆时见到白发。

她怎能老去?

花神永远年轻,她怎能老去?

这副模样,别说轩辕云诀,她自己看了也作呕。

人间祭祀也没有变少,修颜丹她一直在用,究竟为什么?

“来人!来人!”

珠帘外宫女立刻传来回应:“娘娘何事吩咐?”

“药呢,吾的药!”

“回娘娘,今日您已经服用过了……”

“不可能!”她掀飞珠帘,抓起跪着的宫女衣襟,“你骗我,你是那个野种安插在吾身边的,她想害吾变老,要看吾笑话!”

“母后!”

轩辕灵生抓住了她的手,撞向她的目光沉痛又无措。

“母后天颜长盛,莫要妄自菲薄。”

当着自己儿子的面,她在做什么?

“生儿……”

“母亲在孩儿心中,永远是世间最好看的。”

她松开手,焦灼逐渐平息。

“生儿……母后只有你了。”

她俯身抱他入怀。

轩辕灵生完美复刻了轩辕云诀的音容,使她能在无边恐惧中获得些许慰藉,却不能阻止她与日俱增的恐惧与疲惫。

但也只能死死抓住这根蛛丝,等待最终时刻的来临。

轩辕云宁睡下后,轩辕灵生才准备离开。尚未走出殿外,就接到了太白求见的通报。

他心下疑惑,想着母亲已经睡了,便前去告知太白顺便询问他来此的意图。

“小殿下?”青年仙人见到他颔首施了一礼,“您不是在二重天吗?”

“我来见母亲,她方睡下,太白星君来此为何?”

“小仙来给娘娘送修颜丹,”他从广袖里取出一个木匣子来,交予轩辕灵生身后的宫女。“既然娘娘已经睡下了,小仙便交给小殿下保管了。”

男孩拿了匣子打开,柔软黑缎上,并排放着三支雕花的玉瓷瓶,他取出一支凑近了看,瓶塞处异香扑鼻,冲得他晕眩。他惊道:“好香!”

“小殿下莫要细观,此乃狐族秘药所制,年轻人受不住的。”

他晃了晃瓶身,问道:“瓶内仅有一颗吗?”

“是,此物稀罕,一粒能抵百年活祭,天界也一粒难求。”

“对仙体可有损伤?”

“未曾听闻。”

“既如此珍贵,星君从何处得来的?”

“小仙公务在身去了狐狸栖身之地,拿鲜酿换来的。”他本就双目弯弯,笑起来眯成两条弧线,却平白惹人生畏。

“我在二重天……”

劝你母亲莫再吃修颜丹了。

他张嘴,却又沉默下来。

“您在二重天怎么了?”

“也没什么,哈哈,就是遇见一位寿命将尽的老婆婆,心生怜悯,不知能否用这神丹帮帮她。”

“殿下小小年纪悲天悯人,心怀众生,着实令人感佩,只是这修颜丹只可驻青春,不可增福寿。”

“……如此便罢了。”他将匣子收好,笑道:“有劳星君记挂,我替母亲先谢过了。”

“小殿下客气,陛下待我不薄,这些都是小仙该做的。小仙还有要务下界,先行告退了。”

作别太白,他问身后的大宫女:“这东西母后每日都服用吗?”

“回殿下,是的。”

“一般自何处得来?”

“九尾狐仙阴山慕处。”

“天界还有他人在服用吗?”

“是的,许多天族下界交易,只是此物稀有,一般都购入了娘娘这里。”

“给母后停用。”

“殿下这……”

“瓶子里换成普通的养息丸,母后若发觉了速告知我,我会解决。”

“……是。”

无尾凤鸟立在不远处的殿顶梳理灰羽,凤眸安静映出男孩的果决。

大红的灯笼在夜色里喜庆无比,一盏盏,果实般坠在屋檐下,风中摇曳。

睚眦带灵凰赶来后一众人根本来不及细问情况,慌慌张张分开二人开始梳妆打扮。

侍从早在数日前就开始在院巷各处忙碌,布置红绸,推送酒食,搬放桌椅。

待夜色褪去,客人便会陆续赶至,赴这场妖神联姻盛宴。

嘲风带着家奴又搬来数坛美酒,在空中拨开阴山慕布下的雾障,灯火通明的花街地域豁然现身,妖魔络绎,囚牛已守在正门处,对往来之人笑谈些什么。

他甫一落地,便有接应的狐侍帮忙搬送,他也抱了两坛,摇摇晃晃冲囚牛打了个照面,将酒托至肩头,小心穿行。

狴犴在北街一处围墙上百无聊赖坐着,偶尔还要抬腿给蹦哒的猫妖们让路,嘲风挤过嬉闹的人群冲他喊着什么,他听不见,侧耳叫唤“大点声”,嘲风便扔上一坛酒,挥手离去。

他接了酒迟疑片刻,怀里揣着的紫色瓷瓶幽幽散着凉意,半天也没能暖热,突然身下围墙颤动,他做了什么坏事般激灵坐直,石壁中的船只穿墙而出,惊得砖瓦摇晃,待悉数宾客下船后,淘淘险浪卷着船只,又如触须般缩了回去。

狴犴坐不安稳,翻身跳至另一处,瓷瓶自他怀中滑出滚落,他回身欲拾,瓷瓶却被来往者不留意踢着,骨碌碌滚远了。

许是天意。

脑中突然冒出这么个想法,他顿住,伸出的手也收了回来。

正犹豫时,一袭白衣停在了面前。

“阁下的东西掉了?”

瓷瓶在青年手中幽幽凝视他,盯得他无所遁形。

“阁下?”

这难道也是天意?

他慌张接过,脑中思绪杂乱,也没有想到道谢。

而青年并不在意,反倒对着满目绫罗红喜抄起手,随意道:“到底是亲兄弟,休战娶亲,看来龙族同天界对立,怕是早晚的事了。”

说者似乎无心。

殿下,小女听闻……只是听闻,那灵君是被天帝刻了契的,勾引龙子,只因天族想要借刀杀人,铲除异己。龙二殿下对小女有恩,又同为妖族,小女不忍看天人得逞,特奉上此物。若小女不得成功,望殿下及时止损,救龙族于危难!

女妖声泪俱下,任一男子都会为之动容。

他握紧了手。

天杀的睚眦,他只想安稳过高高在上的富贵日子,怎么就落入了这种困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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