闲云(上)
暮色黄昏,大片湿雪绕着刚点亮的宫灯飞旋,落在他如墨倾下的发上、肩上、积成又软又薄的一片,裹紧大衣,伯喈拨开梅枝上一团厚厚的积雪,救出一朵被雪压得无力喘气的梅花。
“喈儿,怎不进屋来?”叔父打着灯出来,身后还跟着个粉雕玉琢的小家伙,探头探脑。
叔父推推小家伙:“快拉哥哥进来。”小家伙就踩着积雪蹦蹦跳跳朝伯喈跳去。
小孩子的手软绵绵的,伯喈一牵上就舍不得放开,只好跟着小家伙进去了。
屋内,炉子里火光正亮。
叔父看着书卷,小家伙玩着玩着就枕着伯喈小腿睡着了。这在大雪封山的日子里很是享受,三人无论是身上还是心里都暖洋洋的。
火柴时常蹦出“咔嚓”声,叔父只好放下手卷柔声问道:“喈儿,我怎好些天不见你击鼓奏琴?”
东汉末年,伯喈以通音律善闻于世。
伯喈低着头,虽说母亲已故去多年,可这些月来到越发想了。当初他曾两个月和衣而卧彻夜照顾母亲,还是留不住母亲,终撒手人间。母亲去后便和叔父、堂弟同住,三人和睦不斤斤计较不分财产,甚是安慰。想到这伯喈抬头:“师太傅教我辞章、数术、天文。而音律不过略懂;今大寒至霜雪降,倒宜学习,闭户深山。”
叔父先是欣慰点头,后又越感越不对劲,他看了一眼小家伙,确其熟睡后方才道:“这么说,你到想到山里隐居一段时日?”
伯喈点头:“确有此意,还望叔父成全。”
叔父听后深思一番,长吁一声,:“阿妹走时你不过总角小儿,如今已举弱冠之礼,你若想做什么我也不拦你,你自己喜欢就行。”
伯喈笑道:“晚辈自知,多谢叔父。”
叔父又道:“瑶山一带景色别致,我恰在那有一处房产,现在我叫人收拾出来,等雪势渐弱你便启程,明年立春之时回来,可好?”
“悉听尊便。”伯喈轻轻拍着小家伙的背,想笑,现在的他除了叔父会管辖自己,还会有谁对他如此上心?
二人又闲聊一番,此时一侍女端茶上来。怀中小孩翻身,手中玩耍的琉璃豆滚了出去,正好停在侍女脚下。
“小心。”伯喈想提醒可已经来不及了,侍女刚好踩上那颗豆,手中的茶正对着伯喈洒去。
伯喈飞快起身,衣服还是湿了大半。温热的茶水洒了一地,不一会儿便结上一层薄薄的冰霜。
小家伙也被吵醒,揉着眼睛要找娘亲。
望着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侍女,叔父语气严厉:“你怎么搞的?”一面吩咐几个丫鬟婆子给伯喈更衣。
伯喈怜香惜玉,看不得女孩子害怕,就笑着道:“没事,换件衣服就好了,况且天色不早,晚辈也该告退了。”
“你退什么?还没说完呢——那个来个人把她拖下去,再消半月俸禄。”
那侍女一听要扣俸禄,连忙磕头:“贱奴错了,还请老爷开恩,贱奴的弟弟还等着贱奴这个月的俸禄读书呢,老爷开恩啊!”可见主子依旧面无表情的高坐于堂上,侍女只得把希望寄托于平常为人温和的伯喈,刚要跪在伯喈脚下,就被主子叫住了:“行了,你们别看喈儿心软做错什么事都去找他,罢了罢了,下去吧。”
“多谢老爷,多谢老爷!”侍女像只捡食的小鸡,差不多要把头磕破了才颤颤喏喏退下。
弄得他想笑。
次日起身,雪又下大了。伯喈遣散身边仆役,一人撑柄紫竹伞就出门了。
青石街面,雕花玉阶,檐头拱角间各抱地势,勾心斗角。
平日里温婉清雅的粉墙黛瓦此刻皆成银装素裹的冰雪美人。前方不知谁家炊烟爬上枝头,雪化开一片。
身处乱世难得有这样安宁的地方,伯喈很是满足。
此刻的他还没有日后义薄云天的气概,不过和其他文人一般涂个安稳。
一间陋室台痕皆绿,三五知己高山流水便可让他心满意足。他是乱世中的奇才,是这个世道求之不得的忠臣;他可以运筹帷幄决胜千里,也可提笔泼墨绘这乱世江山;他本就该一世无双,伴明君,安天下......可造化弄人,谁知道他日后所追随的却是一个遗臭千年的祸国反贼!当然,这是后话。
远处渐渐传来撵轿音,到他这却停了。
轿子里面传出声响:“我当是谁呢,原来是蔡公子,失礼失礼。”
伯喈身形修长,一头散发披至腰间,从小善学的他身上总有一股子书生气,却并不懦弱。所以在这样的临水小镇很好认出他来。
伯喈微怔,抬腿欲走。身后这种满身子铜臭味的人他是最不屑一顾的。
轿上的人勾唇一笑。
“抱歉,这可由不得你。”
男人纵身一跃,飞出去。路中央的伯喈瞳孔瞬间放大,手中的紫竹伞也应声落地。
他被人抱起来了!
“放开”伯喈声音不大,却颇有震慑力。见对方无动于衷,他开始用力挣扎,可这人力气实在太大,他的腰又细,跟个柳条似的,被人紧紧抱住后再怎么也无济于事。
“抱歉,但这次找你的不是我,是另有其人。”男人手劲放松了些。
“什么人我也不见。”
“呵”男人冷笑:“由不得我们。”他还不想大清早的从温柔乡里爬出来找人呢,谁叫那个人是天子身边的人呢。虽然现在的天子也不过是个有名无份的傀儡皇帝。
男人把伯喈带到轿子上坐下,伯喈这才看清,这原来是个双人轿,需要十多个人才抬得动。
“到底去哪?”伯喈安安静静地坐下,居然不闹了,这一瞬间的差距让他感到很是意外。
“素华楼。”
伯喈又不傻,想着这楼里新来了个什么官,就猜到接下来要发生什么了。合着这家伙是要把自己当贡品供上去。
史书记载:“中常侍徐璜、左管等闻邕善鼓琴,遂臼天子。”
另一头,伯喈自早上出去后快道日昳申刻也不回来,小家伙也吵着要哥哥。叔父派遣十余家仆出去寻,半个时辰后才有一人跌跌撞撞跑回来说是让近日新来的中常侍等人带走了。
叔父拍案而起,但以他现在的身份,那两个人他惹不起,只能干着急。
“左馆,你给我等着!”要是被他发现动了伯喈一根毫毛,他绝不会管什么三纲五常。
不多时,管家来报。
“回来了!?”
管家摇摇头:“是陈留太守前来拜访,已安排在前厅坐下。”
叔父转身甩袖:“不管。”
“说是有关少公子的事。”
叔父烦了管家一眼,吓得他一阵哆嗦。
“......”
“.........”
“更衣。”
太守来的目的很明确,无非是让叔父说服伯喈,快些安排送他进宫面圣。伯喈是他一手带大的,如今被皇上钦点入宫,按理说应该感到高兴才对,可看着如今极极可危,风雨飘摇的汉王室,此番前去,还怕是凶多吉少。况且伯喈昨日已表有隐居之意,更说明他不是乐衷于攀权附贵的人。
叔父说什么也不干。
“叔同!”太守眼不瞎,明白当今的局势也知道他在担心什么。更何况他与蔡家算得上世交,更与伯喈先父相交甚好,也算是看着他长大的。就说:“现在是什么情况了我也就不说了,大家心底都跟个明镜似的,可以你对贤侄的了解,觉得他会像是会乖乖入宫的人吗?”
叔父不吱声,只是盯着太守看半响,笑出声来,太守也随之笑了。
“给个台阶,让我交个差。”
本来想着伯喈不愿入宫的左馆一大早起来又准备上门找去他,结果几个侍女还在伺候他梳洗,就有人传来就伯喈愿意入宫的消息。大喜之余也不管什么头发不头发的了,直接披上衣服,夺门而出。
路上还撞到正来找他的徐璜,一见面也不打招呼,徐璜看着左馆披头散发衣裳还松松垮垮的样子,有点怀疑这还是以前那个立如芝兰玉树,笑如朗月入怀的男子吗?
“你头发?”
“不管,我先准备车马去了。”
徐璜忙抓着左馆衣袖:“等一下你去干什么?”
“等一下,你刚刚说你去干什么?”又问了一遍。
“准备车马啊。”左馆觉得自己这样说没发现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啊。
“你就这样也不怕人家笑话?别忘了你的身份,赶快收拾一下。”
“有什么?”左馆拍拍自己脸蛋:“有这张脸,就够了。”最后还不忘抛个媚眼,弄得徐璜心里一阵恶心:
“那也不行,本来他们就不是特别乐意,你再这样上门人家还不得把你赶出来。”
“我怕他,我刚刚已经命人急报传给皇上了,他们若反悔就是欺君之罪。”
“嘿我说你小子,几天不管你上房揭瓦了是吧!”徐璜抬手就要打他,其实只是在他旁边轻轻的呼了一下。
“没有嘛。”左馆摸着脸可怜兮兮的像个做错事的孩子,其实刚刚也没多疼,徐璜也怎么可能舍得打他,他可是他从小看到大的孩子。即便这样左馆还是不放弃一丝装可怜的机会,这成功的引起了徐璜后面的几位美人的女子柔肠。
她们见这么可爱,这么乖巧的一个男孩因为一点小事就被徐璜训成这样,都忍不住向徐璜美言情理。架不住美人们的软磨硬泡,徐璜最终还是放了左馆任他去。
看到左馆跑后,徐璜才若有所思:“只怕是没那么简单。”
次日,一俊秀少年下马叩门,大门打开,又是一俊秀公子。一旁的叔父没给左馆好脸色,只是哼一声,转身吩咐伯喈路上需要的注意事项。
伯喈今日一身淡蓝,头发只用一只白玉钗微微挽起,身后还跟着一拥琴小童,此刻在雪中显得遗世而独立,像是下一秒便会羽化登仙的仙家弟子。
左馆想笑:看来人家也没打算要什么以礼相待。
叔父站在台阶上挑眼打量着左馆:“怎么就你一人?”
左馆很恭敬的作揖说:“车马已经备好在城南候着,待会儿贤侄跟着我走就是了。
叔父不再说什么,哼一声,转身进屋了,弄得左馆在原地尴尬得不得了。
伯喈温润一笑,上马后看了门前一行人好一会儿,方才掉头而去。无人知晓,他手中紧紧握着一包药。
左馆也随即翻身上马,一声“驾!”一红一篮踏雪远去。
突然,叔父从府里冲出来,可惜大雪茫茫又是峰回路转,雪上空留马行处。
因为是进宫面圣,伯喈的车队很是浩大,与路旁那些草棚陋屋形成强烈对比。
伯喈左馆二人都默契的把车帘拉得死死的,唯有徐璜,行到山水秀丽处,与美人共话窗边。
洛洛盯着鱼缸出了神。
“快点上号了”白芷拿出手机准备奋战。
洛洛回过神:“可我是钻石,你个王者能排吗?”
“我可以去借呀。”白芷翻着通讯录,好家伙,是星耀的没一个在线。
洛洛目光又转向鱼缸,有条鱼好像要翻肚了,但它身旁的一条小鱼却不停的拱着它的身子,是想让他清醒一点吗?
“算了吧,白费劲。”
------题外话------
爱你们(??3(???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