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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亡灵舞(二)

【给我一个解释。】

事发突然,kp的追问到现在才跟上来。

祝槐:“一个出门前被养父母千叮咛万嘱咐,最后决定谨慎点,把钱包只用来装装样子的大学生又有什么坏心眼呢?”

kp:“……”

【你说的这个大学生是会反过来顺手牵羊的那种吗?!】

他都破音了。

“这不能怪我。”

祝槐诚恳道。

“我就那么突发奇想一下,就那么轻轻一摸——”

“骰子就过了,他的钱包就到我手里了,”她叹了口气,“我也很绝望呀。”

“有人想用如此俗套如此明显的伎俩偷我东西,”祝槐沉吟,“我又不巧有一点不值一提的长处,以我想一出是一出的人设,发现的时候以牙还牙这很合理吧?”

kp:“………………”

破案了。

最开始同意让她点妙手就是个彻头彻尾的错误!!

偏偏她明面上的理由又说得过去,连驳回都驳回不了,此时此刻只有打落了牙往肚子里咽,活活憋出内伤。

他们俩的对话全程在脑内进行,别说作为npc的导游了,另外三名玩家也没有察觉出半分异样。

穿过热热闹闹的步行街,汤尼的历史小课堂也大致告一段落。

在挖出第一口井后,据说那井水治好了j·a·林区的风湿,他的太太也说它治好了自己的关节炎。

传闻不胫而走,他们很快又挖了第二口、第三口……直到泉城成为了坐拥上百口矿泉水井、spa和旅馆的南部最棒的度假圣地。

只是后来人们对温泉和疗养不再那么有兴趣——汤尼在说到这里时含糊其辞地带了过去——泉城的人气也一再下滑。所以,在重新改建了以前的产业后,他们决定以旧有的习俗走出一条新路子。

剩下的就跟他先前告诉她的差不多了,尽管解释不清这么长的时间间隔,第一届的大获成功却是事实,在街道上往来的外地游客们就是最好的佐证。

汤尼同样介绍了一下这几天的流程,他们到的早,前两天都是小打小闹的预热表演。后天晚上会正式举行开幕仪式,到时候有演出庆典啊露天舞会之类的项目。

大后天正常营业,镇上所有的娱乐设施(当然不包括饮食方面)会在大后天的“狂欢日”免费开放一天,然后到了第五天,亡灵节会在这天结束,但当天晚上祭典中的保密项目才是重中之重。

人们总是喜欢神神秘秘的东西,汤尼也一口咬死,不肯提前告诉他们究竟是什么惊喜活动。

“那个……你们怎么看?”

从酒店出来已经是黄昏,到了晚饭时间,他们被汤尼带到了当地特色餐厅。趁着导游走开的一会儿功夫,南风小声问。

祝槐心知队友有没有合作余地可能就看这次谈话了。

“事出反常必有妖。”

答话的是卡洛琳,她姿态优雅地展开餐巾,语气倒是还温和,“我可以信别的,信不了他们大张旗鼓是要做慈善。”

言外之意,亡灵节正是大好的机会,何苦放弃整整一天的收入呢。

虽然一路上看到听到其他游客的兴奋议论和计划,这应该也是招来这么多人的重要原因,但打折都比免费更不可疑点。

“那个保留节目也让人很在意。”祝槐适时地说,“是不是可以从上一届的庆典着手?”

“十年前……”南风满脸苦恼,“说是成功,但参加的人应该也不多,网上可能找不到什么遗迹,只能向本地人打听了吧。”

“图书馆。”意料之中地,卡洛琳说。

“可能会有地方志之类的东西,”她道,“如果有往年的报纸存档就更好了,连当初的报道都找得到。”

是啊。

祝槐默默腹诽。

别说庆典的报道了,一个心血来潮连她家的灭门惨案说不定都能找到。

刀疤没有参与他们三人的讨论,他光是坐在那里的气场就令人退避三舍,这会儿正耷拉着眼睛闭目养神。汤尼很快打完电话回来了,几名玩家也止住讨论,在他的推荐下点了几道据说是本店特选的菜品。

说实话……

味道不能说是和口味相符,只能说是毫不相干。

甜中带咸,咸中有苦,苦中……又透着腥?

祝槐咽下最后一口沾着奇怪酱汁的牛排,看看其他人表情,确信不是自己的味觉出了问题。

他们的反应太明显了。

“几位……”汤尼小心地问,一脸生怕他们回去投诉的表情,“感觉怎么样?”

他目光逡巡一圈,然后迅速锁定了在他眼中最好说话的——

“贝奈特小姐?”他求助似的道。

祝槐:“?”

问她?

“我觉得……”祝槐委婉地说,“很有新意。”

尝试得很好,下次别试了。

只有她和刀疤面前的盘子空了,南风愁眉苦脸地吃了一小半,卡洛琳更是干脆只动了一下刀叉就放下了。

深知这玩意有多难以下咽的祝槐十分理解他们,她也只是单纯不喜欢浪费食物。

——不如说把东西做成这样本来就是种浪费吧!

卡洛琳就很不留情面了。

“我不喜欢太生的肉。”她说。

“啊、啊哈哈哈,还是来点熟食吧。”南风尬笑着打圆场,“有没有什么适合外地人口味的?”

要不是实在食不下咽,谁愿意大老远跑过来吃快餐——一行人相顾无言地垫了点不会出错的汉堡薯条,只觉得这趟旅行已经迎来了个索然无味的开场。

和那些自驾来的游客不一样,他们食宿是由旅行社全包的,汤尼手忙脚乱地打开包,才想起什么地一拍脑袋。

“瞧我这脑子,”他懊恼道,“差点忘了给你们了。”

他从包里翻出东西,一人一朵地递过来。

南风“咦”了声。

祝槐接下的时候也不掩疑惑,小巧的花骨朵似乎是手工做的,背面能看到细密精巧的针脚。

居然是朵白玫瑰。

“这是?”她问。

“信物。”汤尼连忙解释,“狂欢日可以用它来当免费的凭证,当然最重要的是最后那天的祭典,要戴着它才能入场。”

祝槐摆弄了一下自己手里的玫瑰花,看不出什么名堂来。

但要说到戴嘛……

他们仨的目光齐刷刷钉在了刀疤身上。

刀疤:“……”

他一言不发地黑着脸把绢花塞兜里了。

卡洛琳毫不客气地笑出一声:“噗。”

“那、那我就先送各位回去休息,”汤尼赶紧转移话题,“明早九点我会在大厅等大家碰头,然后再一起去参观,可以吗?”

等到四个人都点过头,他才殷切地去结了账。路上这时候已经没什么人了,酒店大堂倒是挤了点才兴冲冲赶来入住的游客。

汤尼确认过他们都拿到房卡就走了,剩下的都是玩家,大家意思意思两句就准备各回各的房间。

如果让祝槐用一句话来形容——酒店条件跟今天的晚饭简直是成反比。

房间宽敞洁净,打扫得井井有条还看着都是九成新。双人床够大也够软,浴缸是按摩式的,从阳台看出去就是远处一望无际的海景。

祝槐拉上窗帘,检查了一遍房间,这才打开了自己被放在墙角的行李箱。

拿出洗漱包和换洗衣物,真正藏在底下的小箱子就露了出来。

可惜以她的学生身份,kp不让她带真家伙,她能带来防身的只有电击器和一把开了刃的匕首,不过生活在一个枪击每一天的国家,该点的技能点点总不亏。

匕首不好随身,被发现了会起疑。祝槐把电击器别在腰上,琢磨着是不是可以趁月黑风高搞点事。

她随手翻了翻摆在床头柜上的酒店手册。

酒店设施还挺全的,只不过温泉和餐厅都是□□点就关闭,酒吧倒一直开到凌晨三点。

祝槐瞄了一眼指着九点半的时钟,觉得下去溜达一圈也不错。

她锁好门,双手插兜地往电梯那儿走。也是赶巧,路上忽然听到对面的门把“咔哒”响了。

正巧探出个脑袋的南风一脸茫然。

“你也准备出去?”祝槐友好地问。

南风:“啊、嗯……”

“我在想要不要去酒吧转转,”他摸摸后脑,“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那正好了。”祝槐自然而然邀请道,“我也想去那儿,一起吗?”

“好啊。”

南风马上说,又忽然反应过来,磕磕绊绊解释道:“当、当然我不是那个——”

“我懂我懂,”祝槐笑出了声,“就是去转一圈,看看当地的风土人情。”

南风这口气松也不是,不松也不是,卡在嗓子眼里憋红了脸。祝槐倒不在意孤男寡女的微妙距离,带头走进了电梯。

她问:“你也是对亡灵节感兴趣吗?”

南风张了张口。

他意识到,和之前聚餐的时候不一样,她问的不是“他”,而是“艾伦·阿狄森”。

他这下完全肯定对方是经历过秘密团的玩家了。

哪怕对玩家间暗地里约定俗成的规矩很是生疏,却明显清楚这种时候该有的做法。

模组大体上分为两种,一种是不分开行动就默认彼此共享情报甚至骰点信息、大家都是相同阵营的队友的合作团,另一种……玩家各自持有着身份秘密,你永远不知道上一秒还在谈笑风生的队友下一秒会不会捅你一刀。

因为明面上的规则只硬性要求了玩家在npc面前的角色扮演,并没有规定玩家间的互演,而在合作团里大家独处的时候甚至可以不用太介意自己的人物设定。

初来乍到的新人最常见的误区就是还保留着之前的习惯,哪怕心里知道要提防,举手投足也会不自觉地露了馅。

开场前持有的身份、物品乃至情报,每一个字都是最行之有效的筹码。秘密团里,玩家之间可以偶尔放下在npc跟前端着的架子,但不能放下戒心。

南风是不愿意回忆自己当初那段血泪史了,能有今天全是被一步步坑出来的。

“是啊。”他打着哈哈,“正好在准备一篇这方面的论文,导师也同意我来取取材。”

祝槐笑而不语。

她当然一个字都不信,南风对她肯定也是一样。

但面子功夫还是得做做的。

对比一下这次和上次,最明显的不同就是情报差。她不再有和队友的共通动机,而是基于自己的秘密有着不能暴露的行动理由。

规则有三条,祝槐早就对它们的顺序起了疑心,为什么第一条会是“扮演好你的角色”?

那无疑是因为它是最重要的,而既然不能在npc面前ooc这件事被单拎出来说,就代表第一条还有另外的含义。

比方说——你所做的选择和行动,都要切合你的人物身份。

玩家可以不在队友面前扮演,但不是完全不用扮演。

玩家都知道其他人来这里的目的肯定没有那么简单,但以角色视角来看,至少目前他们还是“碰巧与自己同一个旅游团”的游客,私底下嘴上聊聊无关紧要的计划无所谓,真能动手或是怎样具体行动都是角色也有了动机以后的事。

要是抢先出手,说不定也会遭到“超游”的惩罚,不然遇到pvp的模组,直接抢在最先把所有人干掉不就稳赢了嘛?

无论游戏的设计者是出于什么目的,她觉得对方应该会保证这方面的公平性。

……话说回来,在玩家身份的基础上,套一个秘密,再套一个为了掩盖这个秘密而假造出来的身份或动机,嗯,和套娃也就有那么个九成九相似吧。

“挺厉害嘛,我可比不上那么正经的理由。”反正都是在试探,祝槐大大方方地信口开河,“我父母希望我在毕业前多出去开阔开阔眼界,所以就订了——咦,这么快?”

就这么两三句话的功夫,电梯已经到了酒吧在的楼层——目的地就在对面。

轻快俏皮的爵士乐从音响里流泻而出,吧台和卡座周围笼罩着淡蓝色灯光,显然走的是神秘色彩的路线。店里还有不少空位,尤其是吧台前就没坐几个人,正在擦拭着玻璃杯的调酒师看到他们走来就露出微笑,将菜单递了过来。

祝槐扫了一眼,看见大多是葡萄酒煮、蜂蜜吐司、煎蛋卷和蔬菜沙拉之类的小吃和餐点,再看看后面架子上排列的那些酒瓶,略一思索,“一杯卡匹洛斯卡。”

“那——”南风愣了一下,“那我就要金汤力吧,麻烦了。”

“好的,”蓄了胡子的中年男性笑笑,“两位稍等。”

祝槐以手托腮看向周围,除他们以外的人们要么是三三两两地聚作堆,要么是一个人坐在柜台边或是桌前独酌,算不上冷清,却也跟热闹搭不上边。形形色色的客人瞧打扮和随身物品,应该都是和他们一样从外地来的住客。

她自认动作已经够隐蔽了,却在划过某处角落时撞上了对方抬头望来的目光。那人身形大半陷在阴影里,只依稀看得出是个男人,略长的柔软金发在脑后扎成了个小马尾,随意地落在肩前。

……她是不是跟金发杠上了。

祝槐无趣地收回视线,正巧赶上调酒师将她点的那杯卡匹洛斯卡推到面前,切成细小碎块的酸橙落在杯底,和着冰块将整杯澄澈的酒液都折射出点晶莹的浅绿色。

她端起来意思意思抿了口,笑道:“来之前我还担心找不到座位,客人一般都是等到再晚点才来吗?”

“不,大家还是喜欢去外面喝酒。”眼下没有别的客人点单,调酒师也乐意跟他们多聊两句,“不过这边生意已经好太多了,之前一个晚上都等不到几个客人。”

南风也插话道:“因为亡灵节?”

“那可不是?”调酒师乐道,“我也待了好几年了,还是头一次看见这么多游客。”

祝槐回忆了下之前在街上见到的那些游客,其实这客流量在正儿八经的旅游城市算不得什么,但对这个小城镇而言是挺多了。

“虽然我也挺好奇的,”她满脸写着担心,“不过这两年去什么地方都是宣传大过实际,希望到时候真的能好玩一点。”

“我可不敢打包票,我没参加过,也不知道人家具体情况。”

调酒师笑呵呵地说:“不过这亡灵节啊,有个别名,本地人以前都管它叫亡灵舞节。”

南风:“……亡灵舞?什么意思?”

“我也是听说的小道消息,据说是……”

调酒师显然很有仪式感,神秘兮兮地看看左右,这才凑过来压低了声音。

他说:“与亡者起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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