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流血
苏瑾稍有些愕然,他看到的不过是行军锅以及口粮,周英竟然看的这么详细并且全数记录下来,他不敢妄言只得实话实说:“属下刚入马探子不久,看不清内里,这些皆是周伍长写下来的,属下也不识字,从来没有看过情报,所以不知,但是周伍长所说的,确实句句属实,我与他奔逃的时候,已经做了很好的隐藏的前提下,西蜀叛军依旧是死死咬在后面,最后我们为了不暴露山丘主探位置,不得已逃入丛林腹地。”
于有俊点了点头,并没有责怪这个年轻探子,经验是一天天累积出来的,这苏瑾能做到这一步已经不错了,假以时日能堪大用,周英他也十分了解,是他手下马探子中唯一一个可以胜任标长的伍长,本事十分了得,本想着此次渝州能够胜利的话,就将他升任队长,却不想命陨蜀地山谷丛林之中。
“你叫苏瑾?”于有俊问道。苏瑾点头。
“既然周英拼死护你周全,那本将军就将本属于他的责任交付于你了,以后你来担任第一伍伍长职位。”
不料温子魁摇了摇头:“属下不想再做马探子了。”
于有俊眼神一凝,“怕了?”
苏瑾抬起头,直视自己的顶头将军咬牙说道:“属下想加入步卒或骑卒,与西蜀军正面厮杀,生啖其血肉不足以解恨!”
童言海深深叹了口气,他起身重重的拍在这个年轻士卒身上,称赞一句:“好小子!”
杨烈臣也是投去欣赏的目光,马探子虽然是在战争之前率先死人的军伍,但是只要你足够小心不被发现,死亡和生存的几率是一样的。但是步卒骑卒就不好说了,两方大军冲杀,顾前顾不得后,步卒体力不支的时候就是生命结束的时候,骑卒一个冲锋之下也是不能后退的。
于有俊看着苏瑾那炙热的目光,他一时间犯难了,倒不是因为马探子少一人的事,只是有些惋惜,马探子转入步卒,太过于浪费了,那可是骑战的好手,可是自己是步军统领,手下并没有骑卒。
于有俊沉思后问道:“你只能转入步卒,而且,你的体力一定要好,步行打仗和骑行冲锋是不一样的,对耐力的要求很高,你要是体力耐力不行,老老实实做你的马探子,想报仇是好,但也不能送死。”
苏瑾点头,他知道于有俊是对他好,他开口道:“属下能在一炷香时间不到狂奔出十里路程,不知道可算是及格?”
“可步卒还需要勇猛过人,看你个子不高年纪轻轻的,有多大力气?”
“属下在逃亡过程中,有几名西蜀叛军追杀而来,属下尽数将他们斩杀,对了,属下看这玩意儿好像很值钱,就把它顺过来了,给将军过目。”
苏瑾递出一块金边青底儿巴掌大的令牌,于有俊接过,上面有一个“队”字,他啧啧道:“杀了一个队长。”
按照大梁奖罚制度,普通士卒杀伍长赏金十两,杀队长官升一级,这苏瑾真想做步卒,于有俊依旧要给他一个伍长当当。
“可是个luan蛋!”
于有俊刚想说他不识字,这话还没说出口,童言海打断道:“老于啊,你怎么现在婆婆妈妈的了,这么骁勇的士卒,你不要我要,苏瑾是吧,你要是加入我渝州守军,我让你做我的副官,如何?”
于有俊苦笑一声,自己只是想看看这苏瑾到底有多大本事,有多少决心,到你这儿成了婆婆妈妈了。
不料苏瑾摇了摇头,他突然红了眼眶,“周伍长尸骨未寒我就投入他人门下,到时候周伍长肯定拿着鞭子到我的梦中抽我。”
说好的一起回渝州喝酒的,现在又只剩自己一人了。
重言海挠了挠头,也不好强人所难,他,“这样啊,那老于你定夺吧。杨烈臣看童言海吃瘪,哈哈大笑两声。
于有俊也是笑道:“行,你小子就加入步卒,而且有个比较重要的任务要交给你。”
苏瑾抱奉恭声道:“属下愿闻其详。”
于有俊笑着在苏瑾耳边低语两声,只见苏瑾的表情从惊愕再到凝重,又变成了肃穆,他往后退了两步,单膝下跪:“末将领命!”
童言海狐疑道:“老于,你这神秘兮兮的又搞什么么蛾子?”
杨烈臣也是一摸下巴,没有言语的他,表情却十分不自然。
于有俊压了压手掌,“童将军,杨大人,稍安勿躁,现在还未盖棺定论,我还不敢妄下结论,到时候真如我判断那般,我再和你们细细道来。”
童言海点头,“好,我就静等你的后手,不过老于啊,你也别童将军童将军的称呼了,规规矩矩的也未免不自在,显得太过生疏。”
“不敢不敢!”于有俊笑道:“我上一回降职,就是因为不守军中规矩,这回可不敢了,私下里如何称呼都行,现在在商谈公事,可要郑重一些。”童言海撒了撇嘴,没有说话。
杨烈臣则是同意道:“于将军说的对,家有家法军有军规,私下里怎么来都行,场面上还是要谨慎对待。”
“行行行,你们两个可以离开了,我这个大老粗没说话的份儿。”童言海佯怒生着闷气。
于有俊和重言海做过同僚,知道他的性格,那杨烈臣这个现任同僚,自然也是知道童言海是什么样子,二人相视一笑没有搭理童大将军闹情绪。
杨烈臣又道:“昨日于将军来到之后,还没有尽情款待,今日午时,我们三人可要好好对饮一番
。”童言海一听喝酒,眼晴又亮了起来,点头称是。
于有俊摇了摇头,“吃饭可以,喝酒就不行了,我上回降职就是因为喝酒。”
说完,他见这两位渝州主人面色又有些尴尬,于有俊也知自己有些不识趣了,他笑道:“到时候渝州若是守住了,我请二位好好痛饮一番,就当是赔罪了,如何?”
“于将军性情中人,无妨。”杨烈臣道。
军情之事已经商谈完毕,就等蜀军大举开拔,私事方面也合掌齐鸣约好这次胜利之后再说,三人一时无言。
于有俊手指轻轻敲击桌面,他突然问了个题外话,“听闻杨将军是楚汉林楚祭酒高徒?想必文采也是非凡吧?”
杨烈臣摆了摆手说道:“家师门徒众多,比我多才之人多不胜举,高徒不敢当,只是籍籍无名一晚生。”
于有俊笑了笑,“杨大人过谦了,你那句‘不以诸法治天下,欲用兵甲理中原’,不仅得到宋老将军的赞赏,而且还流传到军伍之中,一些不识字的老兵痞子都能张口说出,可见影响之大。”
杨烈臣叹了口气,“终究是纸上谈兵而已,直到自己真真正正投入一场战争中,才知道这句话是多么荒唐,家师与我伏案时说过宋老将军的批注,看似褒义实则贬义居多,老师还指责过我,说什么。”
杨烈臣怔怔出神,好像那一幕在脑海中浮现出来,“不以诸法治天下,欲用兵甲理中原?你这是骂了丞相张玄林的励精图治不说,还不把士卒当成一回事,哪个王朝想有争乱?那时候的我太年轻了。”
童言海此时对这个同僚有些刮目相看,都说文人士子不轻易批判自己,总认为自己是对的,更何况是明面上已经得到赞同的事情,若是想要名利的文人士子肯定要借杆往上爬,而这个杨烈臣不同,不论对错,话既然说出口了,他要去证明出来,不在朝中当个口伐笔诛的文臣,来到这个风口浪尖的西蜀郡做随时都有可能没命的一城刺史,这种精神,可敬!
于有俊这种经历了大大小小百十场战事的人,其实是认为这句话如果只看表面意思,可谓是豪迈至极,特别是在这个文人武将互相看不顺眼的时候,宋老将军能批注,虽说是有些贬义,但是这个当朝摄国将军看着文人下文人的面子,可见他也是十分幸灾乐祸。
好一个“欲用兵甲理中原”,如果不去扒开深层意思,体现出一个“仗义多是屠狗辈,无情最是读书人”的行径来说,这句话确实说到了行军打仗之人的心中。
于有俊长舒一口气,他问道:“现在杨大人可有什么收获。”
杨烈臣微微摇头,“容我也卖个关子,这场仗如果打赢了,我要拉上二位将军,说个一天一夜,到时候二位将军不要嫌弃杨某聒噪才是。”
“一定。”童言海豪迈笑道:“比起杨大人聒噪,总比不聒噪来的好,到时候真能听到你这文人长篇大论,本将估计也是舒心。”
于、杨二人一愣,杨烈臣顿时反应过来,他笑骂道:“老童,你可别咒我,文人要是聒噪不起来,武将就要流血了。”
于有俊也是一拳轻捶童言海说道:“战前可别说这么丧气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