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第21章
第二十一章。
还是不进去了。
维柔转身准备离开,却在转身的时候,门“咔哒”一声打开。
烟雾扑面而来,李雪手里的细长的烟管上落着一个红点。
“进来。”她靠在门框边,冷冷道。
应该好几天没开窗,屋子里空气浑浊,混着一股浓浓的烟味,平整的床褥忽然塌陷一块,是李雪坐进去。
她随手在床边抖了抖烟灰,挑着眉把她从头到脚看了一遍。
李雪不高兴,维柔感觉到了。
她说:“你书包里是什么宝贝,放下,背着不累么?”
维柔轻轻将书包放到了桌前的椅子里。
李雪问:“你不好奇为什么我在这里么?”
“您是维安部的人。”维柔回答。
李雪是陆深安插在b区的眼线,如果未来有一天b区瓦解,李雪肯定要在功劳簿上留下一笔。
李雪笑了笑:“挺聪明。”
其实从一开始,从维柔进入华中基地开始,这张网就张开了。
——维克多·孙教授去世,他的成果不能湮没在流放牢笼,在这片大陆上活跃的两个人类基地都出动了人,“群星”也只是个借口。
他们去那片旷野,都是为了搜寻维柔。
陆深最先碰到她,他声东击西,旷野中的那声“枪声”是信号,陆深撇下她去拦住塞尔维亚基地的车队,而李雪负责将这个“后代”接回来。
一切都不是巧合,都是安排好的。
其实从进城门的时候维柔就有预感,陆深明明就在门口,李雪居然还能贿赂那个士兵放她们进来。李雪和陆深之间肯定有关系。
而且,李雪给过她一枚子弹。
维柔问:“事实上我更想知道,要是那天,我按照你说的,用那妹子弹打死了陆深,会怎样?”
李雪换了个手拿烟:“首先这是不可能的事,其次,你如果打算开枪,那你会被直接打死。”
人类不一定接受基因改造后的怪物,但一定不会接受伤害人类同胞的“异类”。
他们接回维柔,把她放在了海豚湾客栈进行一段时间进行观察,确认这个类人类的怪物能在人类世界存活,且,认同人类文明心,不会伤害人类,才能投入科研所。
看到李雪那个似笑非笑的表情,维柔火气很大:“是你们有求于我。”
李雪把烟头扔在地上,高跟鞋底碾上去:“不是有求于你,是有求于维克多教授。”
维柔:“……”
这话说得对,她无力反驳。
李雪站起身:“这不是陆深的居所。维安部的少校……现在应该是上校,不会住在这么简陋的地方。”
她拍了拍自己坐塌的这块褥子:“他把你给我了,今晚你跟我睡。欢迎来到我家。”
她像往常那样,想过来拦住维柔的肩膀,没想到维柔道:“我饿了。”
“抽屉里有饼干。”她掐了掐她的脸蛋。
维柔:“不想吃蟑螂腿。”
李雪松开她:“……几天不见,变挑了。”
维柔不苟同。
她看到李雪走到了窗户边,指间又夹起一根烟,徐徐升直的烟线被风吹散,她眼眸里带着一丝悲伤。
要出事了。
远处发生轰响,声音很大,人类基地的面积并不大,但也不小,此刻维柔判断这声音应该每个区域都能听到。
远处有一个小小的蘑菇云从某片城区,拔地而起,黑色的烟雾在半空中炸开。
那个方向是,b区。
李雪道:“陆深正式攻打b区。”
维柔不敢置信,以前她只在书上看到过战争,来到华中基地后,也只看到过小型混乱,对一整个区域进行炮火攻击,还是第一次。
李雪说:“会很久,晚上睡觉别害怕,怕的话,可以抱紧我。”
维柔也站到了窗户前。
b区是在基地中自主发展的,那里的建筑普遍高大、奇怪,维柔看到了那座标志性的高塔,塔尖正斜斜坠下,然后塔底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整个塔像是酥软的饼干,轰然塌落。
又是一声“轰”,这座巨大的水泥塔应该压倒了许多建筑,整片区域都溢出大片烟尘。
“科研所的人说,大灾难又要来临,塞尔维亚基地蠢蠢欲动,想旧事重演,吞吃我们华中基地换得短暂的平静。”
李雪眸中的那点悲伤正在流逝:“他们绝对不能如愿。”
“大灾难面前,只有人类团结,才能抵抗危机。”维柔说。
李雪诧异地看她一眼:“从流放牢笼里出来的怪物,居然能说出这种话。”
“是父亲教给我的。”维柔道。
李雪口中的大灾难,维柔明白她指的是“人类异鬼化”那件事。
那件事的源头来自维克多教授。
换句话说,大灾难是一场人类的科学实验事故。
教授从野外带回了女儿孙小青的尸骨后,很难过,亲人的离开对人类社会的小团体来说是条横跨不过的鸿沟。何况教授的妻子逝去多年,他和小女儿相依为命。
当时教授正在华中基地的科研所服役,他暂停了手中的实验项目,基地表示理解,并给了他足够的时间来恢复心理健康。
但维克多教授却在这段时间里,瞒着科研所秘密开启另外一个实验,他称这个实验为“记忆”。
他被记忆困住了。
他想见孙小青一面,付出什么代价都可以。
在从前的科学体系里,生与死界限分明,以有机体的状态为准。但全球发生生物进化,人类所面临的大环境已经改变,人类意志在这种环境里格外独特。
尤其现在太阳辐射异常,宇宙射线也直视大地,南北磁极紊乱。所以有机体死后的人类意志,或许能因为磁场的不稳定,而短暂盘桓在世间。
维克多教授认为人类周身存在某种气场,或是磁场。
他首先想到的是造一个接收仪器,来试探人类周身的电荷。
磁场是由微小的粒子构成,如果把人看作是一块小小的磁体,那捕捉到人类周围的意识电荷,就证明人与人之间是存在磁场。
记录电荷运动时电场的强度与速度,就能得知这个人意志的模样。
或许就能根据这些数据复制出相同的人类磁体,从而让这个人再度存在。
这是个很大胆的构想。
无论是在道德层面和技术层面,都是不被允许的。
但这就像是一个诱惑力极大的梦,让维克多教授欲罢不能。
休假结束,他回到了科研所,开始着手寻找人类的“意识磁场”,他以自己为中心点,做了一个“意识磁极”,那是一个类似铁盒子一样的装置,记录着他的情感状态——即他平静状态下周身空气中的波纹。
他将他身边认识他的人,按照亲疏程度进行划分。
之后用各种借口来邀请他们到他的实验室里做客,他们如果也能成为“磁极”,那与维克多教授这个“磁极”在一定距离下,一定会产生某种磁场。
他现在将这个距离定在一米之内。
他和那些人说话、产生情感交流,让意识开始工作。
只要让他捕捉到,哪怕一个飘散在空气里的小小波动,都能证明他的想法是正确的。
这个实验持续了很多年。
也失败了很多年。
既要瞒着基地,又要在白天保持正常,还要秘密选择实验对象,暗中对他们进行测试。维克多教授几乎筋疲力尽。
“轰隆“
一声巨响,维柔被拉回现实,b区冲突升级——巨大的尖锐鸣笛声在爆炸声后疯狂响起。
鸣叫声来自本区防空塔,各区域在警告民众不要出门,暂时回家避难。
远处地面在震颤,有更多的建筑倒塌,烟尘几乎笼住了整个b区。
窗外广播声起:请基地民众尽快返回家中,今明两天不要外出,维安部会分发食物,保障基地各成员的生活问题。注意注意……
维柔所有的注意力都落在了远处,火光时不时在城中亮起,各类炮弹在b区炸开,哪怕相隔甚远,也能闻到了那种火药味和焦烂味——这很可能是错觉。
李雪的指甲陷在皮肤里,她比维柔更认真地看着那个地方,道:“终于给老宋报仇了。”
她还记得他。
维柔问:“多久了?”
李雪:“什么多久?”
“你住在b区多久了?”
“十多年了。”李雪语气淡淡的,“那年考上维安部的人,都被派到了b区当卧底,不过他们都暴露了,只有我活下来。”
“嗯。”维柔静静听。
“我活得太像b区人,而且不避讳和维安部有牵扯,我有好多个情人,都在维安部任职。”说到这,李雪笑了一声,“多可笑,我自己有时候都想,我就是个b区人。”
“有一年,我去塞尔维亚基地拉货,碰到过一些发传单的小崽。他们不上学不工作,在街上说大灾难就要来了。”
“
维柔问:“他们在那时候就预测到了吗?”
“应该是。”李雪道,“发传单的都是年轻人,没基地在背后教唆我不信他们敢乱说这种事。”
“回来后,我立即报告给了维安部,再之后不了了之,算了,不说这事了。”
李雪将视线收回:“走,带你吃东西去,你不是饿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