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夺印
丶一九九九年元宵一过,鸡嘴涌村酝酿举行第一届村民委会选举,主要选成员三个:正副主任及妇女委员.
崩牙强家里人来人往,每天摆几围台凳,茶烟酒肉,任吃不恼.晚上又牵灯拉线,放一场电影.
他纠集了二三十个村里的闲散人员,挨家挨户发传单丶送名片.衫尾掖在皮带下,见人就点头丶致意丶问好,嘴里嗽了油一样.
他想参选村主任.
大多数人并不看好,毕竟一个几十年的老流氓,嫖赌饮抽,有目共赌,谁信?很快,田头地尾,路边屋旁,有关他的传言就沸沸扬扬,甚嚣尘上.
一说他敢于为村里办事,维护群众利益.就是低格鱼围,原来为个别特权人士长期霸占,只给村里打发乞儿似的几千文,是他提出竞标,如今承包价一年就几万,是原来的十倍不止.
二说原来的村干部长期因循守旧,尸位素餐,只有他一无所有,知道底层疾苦,肯定会改革开放,不怕得罪人.
三说一句口号:”给鸡嘴涌村机会!”
……
星期一,选举在小学校篮球场举行.镇上都来了干部,在主席台上落坐.
六百个十八岁以上合资格选民,按原来五个生产队划分投票点,同一个户口本的家庭成员,可一人代投.
投票之后,每票可领二十文钱劳务补助,所以人基本上都到齐.
之后,人们三两成群,从各分散投票点回到主席台前,等候唱票.
一块大黑板,每从投票箱掏出一票,就记下人名票敉.十几个人名中,有两人的”正”字特别多,一骑绝尘,分别是村党支部书记丶代理主任王强;花名”崩牙强”的普通村民李强.
两”强”相争,王强是正种建制派丶老党棍;崩牙强是垃圾一族,妄想鱼跃龙门,逆袭成功.
最后的结果是王强得票二百二,崩牙强得票一百八,相差四十票.人群一阵哄动,有人欢喜,有人不满,有人忧心忡忡,有人幸灾乐祸,还有一些麻木不仁的。
主持选举的镇干部宣布:得票最多的两人均未达半数,明天再决胜负.
……
一辆黑色吉普在崩牙强屋边停下,下来一个戴着墨镜的男人,长发丶球鞋,提着一个公文皮包,目不斜视,一直进入崩牙强房里.和崩牙强密斟好一会,方才离去.
崩牙强打开皮包,里面是一沓沓红色的百元”红牛”大钞.他把这些”银纸”分发给房外候着的马仔,每人一沓.马仔们匆匆出门,消失在各户人家.
第二天的村主任决选,崩牙强票数陡增,几乎多出王强一半.
鸡嘴涌北接山里的白龙溪,南通公鸡门上头的黄金河.涌口东面有一大片芦苇滩涂.
村主任崩牙强力排众议,把这里五十亩地的使用权卖给城里的”笑笑工贸有限公司”,每亩五万,为期七十年。
城里人很快就开工了,十几辆重载泥头车日夜不停地拉泥,折腾两个月,把这里填成一块黄土高地。然后,起了许多简易棚丶房,围成个“囗”形。一个钢架招牌矗立路旁,“东湖饭店”,每个字脸盆那么大。
各种车辆开始多起来,从外地丶镇上丶城里纷至沓来。饭店可以吃喝丶唱k丶跳舞丶洗脚丶按摩,还有水上游.
饭店里最多的是年青貌美的时髦女郎,穿着千奇百态的衣服,来自全国各地,五湖四海.
村里的男人被美女吸引,不少人开始到饭店旁边溜达.
崩牙强将卖地收入分给村民,每人一千五百文.生平第一次像城里人一样有钱分,而且是不劳而获,习惯于一分钱摔八瓣汗的村民们沸腾了,
崩牙强的声望达到顶峰,俨然救世主一样的存在,他乘势又卖了几幅地.基本上都是笑笑公司投资,它自己能搞定镇县国土丶城建有关部门.填出来的地被分成一间间宅基地,面向外来人销售。
之所以选择外来人,只要是这种人钱多,且没有“红眼病”。
“鸡腿打人牙交软”,只要有钱分,村民才不管你那么多。
带着两个孩子,在娘家混日子的前妻金花也分了钱,她和崩牙强只是分了户口本,没有迁出鸡嘴涌村。她见崩牙强山鸡变凤凰,偷偷回村找到他,暗示可以再续前缘。
崩牙强诈颠扮傻,彼一时,此一时,他现在的想法变了。东湖饭店美女如云,客人太多的时候,还可以城里丶各处调“兵”过来,晃得眼都花了,随使拉一个,都胜过这黄面婆几倍。
他暗下决心,超过二十二,都不作考虑.
村里的男人,有人进饭店了,而且一传二,二传四,逐渐蔓延开来,都知道东湖饭店好玩.甚至外村丶外镇丶珍珠市区,也有问路而至的.大车丶小车丶三轮车丶摩托车烟尘滚滚,吓得村路上鸡飞狗跳.
有些七老八十的老头,趁着夜色迷蒙,踯躅于饭店门前.结果儿子拉儿媳去叫,儿媳妇拉孙子去叫,孙子不去,都闹成笑话了.
这天午后,朱敏杰送货还没回来,月媚在楼下看电视,一边等他.每天都这样,成习惯了.
门铃”嘟嘟嘟”响起来,观察镜一瞄,是黄姨,她独生女儿黄风是月媚的同班同学.
“黄姨,什么事啊?进来.”她把门打开.
“小月,快去我家,黄风跟牛牯佬正打架呢!”急得黄姨直拉月姨的手.
“干什么打架啊?”月媚边问边关门,加紧脚步.
黄风脾气暴,从小就是这样.入赘了个”牛牯佬”,四肢发达,头脑简单.
牛牯佬爱喝酒吃肉,结识几个酒肉朋友,一块去东湖饭店.认识一个叫”媚媚”的小姐,被迷住了,隔三差五去”游船河”.东湖饭店订制的几十只小艇,中部搭了个房间,枕席齐全.客人如有需要,携女下艇,划到那无人僻静之处,便可颠鸾倒凤.
黄风正午睡,牛牯佬从饭店回来,困得很,也滚到床上.黄风久已没干那事儿了,兴致勃勃,一摸他,软软的,一毫反应没有.但见他呼呼而睡,那是尽情释放后的征状.
黄风狠狠在他腰间揪了一把,疼的他翻身坐起.
“说,去哪鬼混了!”黄风在他肩上又是一巴掌.
“男人有时喝口花茶,正常不过,别整得自己像个母夜叉一样.”牛牯佬说,这是他从电视上学来的.
“我叫你正常!”黄风恨恨一脚,踢在他屁股上.
牛牯佬饶是大只,猝不及防,掉到床下.面色一变,恼羞成怒,起来朝她脸上一巴掌扇过去.
黄风疯狂和他扭打在一起,骂道:“我让你叫鸡!我让你叫鸡!”
黄姨拉扯不开,掉头去找月媚。月媚是黄风小学的班长,牛牯佬平时对她也蛮客气。
来到时,两个已分开,各自铁青着脸。
“什么事这么大仇口,要pk一下?”月媚问
“都是崩牙强害的,什么招商引资,一个鸡巢而已!”黄风愤愤不已,”我要去举报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