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屈野河 浪

说到屈野河，就不得不提麟州。说到麟州，又躲不开它的另一个名字——杨家城。

从五代十国中的后晋开始，杨信就开始担任麟州刺史，历经后汉、后周，无论中原政权怎么更迭，杨信始终在麟州北拒契丹，西拒党项。

杨信死后，其次子杨重训继任麟州刺史，而长子则受父命投靠北汉，也就是大名鼎鼎的杨业杨老令公。直到宋太宗赵匡义灭了北汉，将杨重训由麟州刺史调任宿州刺史，这才结束了杨家对麟州近半个世纪的统治。

杨家的后人如今已传至第四代，也就是杨业的孙子杨文广，前番随狄青平定广南之后，便留在了邕州担任知州，也算是允文允武的人物。

屈野河就在麟州以西，是黄河的一条支流，发源地在西夏境内，流向自西北向东南，长约五百里，直入黄河。众所周知，西北环境恶劣，凡有江河流经之处，无不是百姓聚集耕种之所。屈野河身处宋夏边境，自然免不了成为双方抢夺之地。

从庆历四年庆历和议之后，西夏人是不来了，可这片土地转而又变成了边民、边官、边吏几方争夺不休的香饽饽，文的不行那就来武的，西北民风剽悍，能动手绝对不吵吵！

相公们深谙不患寡而患不均的道理，于是一刀砍下来，屈野河以西谁都别种地了，你们都寡着吧！

狄咏刘珞等人行到屈野河西岸时，看到的就是一片绿色盈野，草高近膝的景象。前方的屈野河水波粼粼，流速甚缓，与汹涌的黄河相比，简直就是一个温柔的南方女子。再放眼四顾，直到蓝绿相交的地平线处，都是杳无人烟。

在大宋内地州府，如果一块河边地能任其荒废成这样，恐怕连最怠政的贪官都要坐不住的…这么好的地皮不拿来种地，那还怎么刮地皮？

“可惜啊！太可惜了！这地和咱们三砦相比，简直要好到天上去了！居然…居然就这么荒着…”说话的是环威堡三兄弟的老三，细封叔弘，被越老越妖的细封原强行塞进队伍的，说是替他去汴梁向狄帅问好。

这话假的连扶骨碌都不信…

拓跋单勇闻言后悔不迭，他也有儿子啊，他儿子比细封原可多多了，十几个高矮胖瘦可甜可盐的臭小子，任君挑选。可总不能说你们过几天再出发，等我把儿子们从威边砦叫来。所以只能眼巴巴的看着环威堡抱上了一条大粗腿。

刘珞心里好笑，你们要是知道师父如今在汴梁的处境，怕是就不会这么干了。

无冕的天下兵马大元帅啊！估计师父的脑袋都被御史们弹出包来了吧…

狄咏考虑的却不是地有没有人种的问题，而是带着极其不好的预感问向刘珞道：“小师弟，你应该不只是想过来走一圈这么简单吧？”

刘珞招呼几人下马，又让狄壮取来地图，展开道：“麟州在此，东北方向是府州，府州以北是豐州，再往北就是辽国了。”

他的手指往西一划，说道：“咱们这边往西就是西夏，托辽人的福，一路都没有城砦，要一直到最北边的辽夏边境才有一处胜州，与辽国的东胜州毗邻。”

狄咏心里的不安愈发强烈，一巴掌按在地图上，险些把大辽那边给戳出几个窟窿眼儿，“你可别告诉我，你要去西夏或者辽国！”

刘珞笑笑不说话。

“咱们不直接回京，反而沿着边境绕了一大圈，回去已经不知如何解释了！你还想带着这么些人，去大宋以外溜达溜达？”狄咏指着四百余捧日军和六百护顺道送贡品入京的环威堡青壮，

崩溃道：“你把环威堡剩下的火油都带出来，不会是想去西夏或者辽国放火的吧？”

刘珞轻轻把他的手从地图上拉开，示意狄壮收起来，看着左右的狄咏、荀破、马成、狄壮、狄蒙和细封叔弘几人说道：“依咱们朝中相公的尿性，只要西夏和辽国不是发大军来打，让他们占点便宜就占点，只要不动刀兵，万事好说！可若是屈野河西被占，用不了三五年，就会成为西夏人的粮仓！

西夏人为了对付辽人，在自己北境坚壁清野，却把粮仓放到了我大宋境内，这是什么？这是赤裸裸的藐视！没藏讹宠就是看准了，咱们大宋的人没卵子跟他们来硬的！”

这番话直接把大宋朝堂的底裤都给拽掉了，在场都是血气方刚的年轻人，一个个也不知是气的还是臊的，各个面红耳赤。

荀破从军经验最丰富，先开口道：“郎君有什么计划，先说出来参详参详？”

马成一路憋火憋到现在，也附和道：“若是可行咱就干他一票！”

狄咏吃惊的看着两人，一个可以说是狄家的家将，一个是正牌的捧日军将领，都是跟过狄青南征北战，最是令行禁止的人，现在怎么都不管不顾的要跟着刘珞发疯？

刘珞将右手食指和中指点分别在西夏的胜州和辽国的东胜州上，“捧日军都是汉人，又是铁甲又是长枪的，无法掩人耳目，所以还是由言道领着，在野外行动。环威堡的兄弟们可以装作西夏人，一部分混进胜州城待命，另一部分看看能不能带着火油混进东胜州城。”

细封叔弘道：“混进胜州城应该不难，毕竟党项人和我们羌人长相也差不多，但要混进东胜州城...西夏人和宋人想混进去都很难吧？”

刘珞看着旁边一溜几十辆大车笑道：“若是装作走私商队呢？”

细封叔弘吓的下巴都快掉了，结巴道：“那…那…那可是给官家的贡品…”

“黄河风高浪急，渡河的时候船沉了…”

狄咏已经习惯了他一屁仨谎的作风，顺着他的思路猜道：“你的意思是，让混进东胜州的人偷偷放火，那混进胜州城的人做什么？捧日军又做什么？”

“去东胜州的兄弟进城后要先多采买些辽人的衣裳，要是能买到刀箭更好！找一天趁夜放完火之后，要立刻杀出城去，辽人必会追击，到时候言道你带着人打一次伏击！然后换上辽人的衣服，装成辽人去进攻胜州，两州之间不过五六十里地，应该可以在黎明前赶到胜州城。”

“你让我带着几百人去打胜州？”要是旁人说这话，他估计一枪就扎过去了，这不是明摆着让他我送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