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后遗症

此刻没有身份证明，没有名字，没有年龄的三无人员李卫东，东躲西藏。衣衫褴褛正在东州市老城区立交桥的涵洞里坐着，面前蛇皮口袋鼓鼓囊囊的垃圾就是他今天的收获。自己已经在这个桥洞里面和一众乞丐住了三天，因为害怕被警察寻获，李卫东坐黑车辗转来到了东州市。黑车费用几乎将他身上仅有的现金消耗殆尽，没有谋生的手段，只能和这群乞丐在周边捡垃圾，抢周边饭店倒掉的残羹冷炙。这几天李卫东在吃残羹果腹时感觉到牙齿在不断掉落，摸一摸掉落牙齿的位置下面居然又有新的牙齿在生长出来。他知道只有小孩才会在孩童期间换牙时长出新的牙齿，这让疑惑的李卫东开始慢慢注意自己身体的一些异常。

每个城市的桥洞下面都会有无家可归的人聚集，这里什么类型的人都有，鱼龙混杂的这里亦是一个江湖。李卫东刚来这里时，饿的两眼冒金星，只能在这些流氓乞丐的地盘去捡有些许经济价值的各种垃圾。卖了之后按照这里的规矩，要立即上缴一半给这里的老大陈爷。李卫东虽然看起来年轻，但脑袋中几十年的生活阅历让他很快读懂这里的生存法则。陈爷原名陈孟文，年轻时是周边有名的棒老二，就是现在所谓的街溜子。好勇斗狠的性格得罪不少人，但因为讲义气参与械斗时总是冲在前面，后面被人扒了一只脚筋。

从此之后一瘸一拐沦落这里已经二十年了，陈爷把这一片城市底层的江湖世界管理的井井有条，不管新来的还是原来的人，只要勤跑腿勤动手，人就肯定饿不死。这里的人对陈爷收了一半的血汗钱毫无怨言，因为这些个微薄的上贡，能够保证自己在这里安安稳稳的苟活着，能够保证其他乞丐团伙来抢地盘时有人出头解决，能够在城管来驱赶大家时有人疏通关系。最重要的是能够在偶尔遇到警察来盘查时，有人提早通风报信，该躲的人早早躲起来，这里的人呐，没有几个经得起警察的反复盘查，譬如李卫东。

在东州这个人口超过一千万的大都市里，金字塔尖从上到下，各有各的世界也各有各的生存法则。李卫东现在处在这个金字塔底默默地生存着，在这里他很有优势，外出翻垃圾桶时他比其他乞丐跑得快，翻得快，而且体力明显比其他乞丐强了许多。他能够不间断来回搜索战利品，遇到大点的物件他也能一个人扛回来，最重要的是他足够勤快。经过一段时间的努力，李卫东已经成为陈爷下面上贡最多的优秀年轻乞丐，甚至李卫东还淘来了一辆八手三轮车，用于提高自己的业绩。

这一天李卫东拉着自己一天的战利品到城区边缘的废品收购站，这是老城规模最大生意最好的废品回收站，也是陈爷指定卖货的地方。李卫东将三轮车停好，准备去那蚊蝇满天飞的厕所小解一下，踩在泥泞的地面上李卫东朝着厕所踱步而去，丝毫没注意旁边拉满废旧扣件的老旧小货车正缓缓朝厕所那边倒车卸货。车上违规加高的栏杆里面，铁质扣件堆得像小山一样高，好巧不巧这时候小货车后轮突然爆胎。一声剧响过后，小货车突然往李卫东这边倾倒，废品站内的人听见巨响后，也快速向货车这边跑过来，李卫东在轮胎爆炸的瞬间已经感应到货车往自己这边倒的危险。但是货车就在自己身边，避无可避，他下意识的用双手去顶住货车。这上万斤的重量陡然压向李卫东，一股泰山压顶的窒息感通过李卫东的手掌传遍全身，瞬间李卫东眼球充血，牙呲欲裂，全身的青筋瞬间暴起。

小货车在赶来众人的眼里向厕所方向正快速倒去，这个视角没人看到李卫东在咬紧牙关颤颤巍巍的支撑着小货车。李卫东这一刹那感觉到了死亡的逼近，但内心不知名的一股横劲儿从他的身体里面窜出，全身发力推向小货车。奇迹在此刻出现！倒下的小货车似乎被什么巨力又掰了回来，缓缓地又摆正了车身，司机在货车开始倾倒的时候已经从另一个方向跳出了驾驶室，此刻正在呆呆望着慢慢摆正的小货车。

“啪”的一声脆响，惊醒了众人，收购站老板朱胖子一巴掌甩在发呆货车司机脸上。接着又猛地一脚把司机踹翻在地，骂道：tmd你个龟儿子开的锤子车！叫骂声持续在众人耳边环绕，众人也悻悻散去，朱胖子一发火，整个收购站都要抖三抖，大家都不想在此刻触霉头。没人注意李卫东已经在货车摆正的一刹那闪进了厕所里，此刻臭气熏天的蹲格里，李卫东双眼空洞的看着自己的双手，双臂双腿还在不住颤抖着，青经依旧暴起。手指上面的指甲盖近乎全部脱落，双掌虎口开裂，依旧潺潺流着血液，却是深蓝色的血液，血液居然是蓝色的！李卫东刹那间呆住了，随着时间的流逝，李卫东渐渐回过神来，自己的血是蓝色的，刚才自己还徒手把货车撑住了，自己究竟还算人吗？没有谁能够给他答案。

好一阵自我调整，李卫东默默走出厕所，用泛黄的卫生纸包着自己的手掌，怕被人看到以为自己是怪物。顺利把战利品卖掉，回来上缴一半费用后，李卫东躺在自己捡回的床垫上，陷入深深的思考中。自己活了七十多年，没有听说过人的力气可以大到把货车推开，更没有听闻过血是蓝色的。

望着自己用纸包裹的双手，李卫东撕开泛黄又泛蓝的纸张，眼睛直直定在双手虎口上，双手还残留着些许蓝色结痂血液，但是虎口却是已经愈合，这一幕再次震撼了自己。这一定不是真的，自己的手掌的伤口居然几个小时就愈合了，这不正常，绝对不正常。这天晚上李卫东失眠了，久久的思索没有给自己任何答案，李卫东最终在浑浑噩噩中沉沉睡去。

半夜警笛声陡然在涵洞周边响起，刺耳的警报声和从喇叭里传出警察大声的喝止声音瞬间惊醒了李卫东，这是做梦吗？最近像逃难一样生活在这里，李卫东感觉自己是不是精神分裂了。“砰砰”两声枪响告诉李卫东，这不是梦！警察望着这涵洞下面几十号人四散奔逃的场景，不得不对天鸣枪示警。大部分人停下了脚步，开始熟练地蹲在原地。但是仍旧有二十几个人更加不要命的朝着涵洞外面和公路上狂奔。这些人大概率是有案底的人，不得不仓皇逃生，李卫东也是其中一员，他往涵洞上方的立交桥上面跑去。他记得跑过立交桥就有一片待开发的荒地，那里杂草比人高，更有机会逃出生天。

领头的高警官是刑警队长，看到仍有人疯狂逃窜，一挥手十几条毛色发亮的黑色警犬嗖的一声冲了出去，朝着逃跑的人追了出去，后面紧随其后的是大量的防暴警察。高警官今天奉命搜查的原因是最近东州有两伙黑道分子因为ktv生意发生争执，最后爆发激烈冲突，导致现场4人死亡，十多人受伤的恶劣事件发生！在逃的嫌犯超过二十人，市局领导指示需要连夜彻底搜查整个东州新老城区，这才有了刚才突袭李卫东落脚涵洞情况的发生。

李卫东拼命的往立交桥跑去，后面跟着的警犬狂吠着追了上了，李卫东转头看到这条黑色警犬已经离自己不到十米远，后面还跟着五六个全副武装的警察。李卫东心里慌了，他害怕自己被警察抓住，不管是尸体失踪案件还是自己身体的异常情况，都不能让警察抓到自己。想到这里，李卫东更加拼命地加速奔跑，本来李卫东的奔跑速度已经大大超过常人，这一次死命加速，直接震撼了后面的警察，只见李卫东不断加速，再加速。后面的警察不知道自己是跑累了眼花还是错觉，他们看到李卫东的身影急速向前，只留下一道道残影一般，把警犬都远远地甩在身后，只能眼睁睁看见李卫东“嗖”的一下就冲进了杂草丛里面。

冲进草丛，李卫东更是加快了速度，草丛后面坑坑洼洼，李卫东就像敏捷的猴子一样，一纵一跳的瞬间越过这些障碍，冲向草丛深处。等后面的警察和警犬冲到草丛里面的时候，李卫东早已经失去了踪迹，连闻着李卫东气味的警犬，也匍匐在草丛里面焦躁的抓着地面，不愿再朝李卫东追去。动物天生的警觉性本就高于人类，警犬已经清晰地感觉到这是一个危险的动物，趋利避害是动物天性，这也是警犬停止追击的直接原因。防暴警察们面面相觑，这就消失了，连警犬都追不上的嫌疑人，就这样消失在他们眼前，连忙向高警官汇报了这里的情况。

涵洞这边，之前仓皇逃窜的人都被警犬和警察捕获，只有一个人成功逃脱，就是李卫东。高警官立即安排将逃窜的人连夜带回警局审讯，同时立即安排人调取涵洞周边及那片待开发区域的所有监控，进行逐一筛查，这次逃跑了一个嫌犯，让大张旗鼓搜查的警方失了面子，更是让高警官非常恼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