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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六回 旧案重提(其二)

据悉,那黎仁是这几日才来到京城的,名义是探亲,至于探的什么亲,安阳起就不得而知了。

而根据鳞爪卫送来的情报来看,那黎仁的特征与安阳起印象中的钱立仁相符,而且名字也有些相似,钱立仁,黎仁。

“伯知,跟我走一趟城东北。”放下情报,安阳起吩咐道。

“是。”余成俊只是犹豫一下,才点头应答道。

余成俊本来想说,把那个叫黎仁的抓来不就行了?但想了想,事必躬亲,似乎是安阳起的特点,或者说安阳起还有其他顾虑,便也就闭口不言了。

准备妥当,余成俊便跟着安阳起出了门,离开鳞爪监时已是傍晚时分,而抵达城东北时已是晚间了。

“城东北...包子铺...”城东北,街区中灯火通明,而安阳起与余成俊在街道中找寻着那请报上所说的林家包子铺。

至于这晚间,不少铺面都已经打了烊,灯火通明那都是因为各式各样的风月场所还开着门,甚至还是生意最旺的时候。

“大人...都,都关了门了,要不...明日再来吧?”余成俊看了看周边,都是些青楼姑娘再向他招手,完全不见得有什么寻常熟食铺子还开着张。

“...先看看,先找到那包子铺,若是打了烊再说明日来的话也不迟。”安阳起说道。

无奈,余成俊只好继续跟着安阳起在街道上找寻着那林家包子铺。

二人运气不差,片刻后便在这城东北找到了那林家包子铺。

那铺面还算中规中矩,有一间屋子,要知道,一般铺面都是随便在街边支起的小摊,或是索性直接在地面上铺一张破布就算作是铺面了,能在这京城之中张罗下来一间屋子专门用作买卖的铺面已经很是豪华了。

二人赶到这林家包子铺的时候,恰逢打烊,铺面里站着一个赤裸上身的中年男人,似乎是店铺掌柜,正在打理着店门,准备打烊了。

“已经打烊了,明天再来吧。”那掌柜的见安阳起与余成俊行至店门外,头也不抬地说道。

“掌柜的,我们不买包子,我们打听点事情。”安阳起和声说道。

“哦...?”掌柜的一边擦着台面,一边打量着安阳起二人,似乎猜到了安阳起应该是朝中官员,便问道:“二位大人要打听些什么?”

安阳起点了点头,就要迈步朝着店门内走去,然而那掌柜的却有意无意地挡住了安阳起的去路,似乎不愿意安阳起二人进来。

见那掌柜的认生,无奈,安阳起这才站在门外问道:“掌柜的可认得一个叫黎仁的人?”

安阳起话音刚落,那掌柜的顿时变了脸色,伸手就要将房门关上,而余成俊则将腰间带鞘的长刀往里一插,别住了大门。

余成俊朝着那大门一靠,便将那大门连带着那掌柜的一起推开了。

“怎么?是认得,还是不认得?”推开门,安阳起站在那已经翻到在地的掌柜的面前问道。

显然,在安阳起提到黎仁的名字之时,那掌柜的脸色的改变表明他一定认识那黎仁。

“不认得!”那掌柜的扭过头去,决绝道。

“不认得?我告诉你,我们...”余成俊气势汹汹地走到那掌柜的身前,眼看就要揪起他的衣领威胁他,却被安阳起拦住了去路。

“好吧,既然你不认得,便是我们失礼了...伯知,走吧。”安阳起一边向那掌柜的道歉,一边带着余成俊就要离开。

“大人...?”余成俊不解地看着安阳起,明明连他都能看出来这掌柜的是在撒谎,可为何安阳起却向那掌柜的妥协呢?

安阳起没有理会余成俊的不解,而是径直地朝着门外走去。

虽说余成俊满腔不甘,但无可奈何,只好跟着安阳起一道离开了。

离开了这林家包子铺,安阳起不紧不慢地朝着府上的方向离去,余成俊则憋屈不已地跟在安阳起身后。

“大人...为何...”

“为何我明知道那掌柜的是在撒谎,却仍然要选择相信他,对吗?”余成俊刚一开口,便被安阳起打断了。

余成俊愣了愣,叹了口气,沉默着点了点头。

“伯知,我知道那掌柜的没说实话,但那又如何?难不成我们还能将他带回鳞爪监刑审不成?”安阳起道。

“这...大人,鳞爪卫拿人还需要理由吗?”余成俊诧异的看着安阳起,为何不能将那掌柜的直接带走审讯?

“我不知鳞爪卫以前如何,但至少在我这,没有十足的证据,就绝对不能拿人,懂了吗?”安阳起摇了摇头道。

余成俊想要反驳,但想了想,还是闭口不言了,乖乖地跟着安阳起离开了。

无功而返,二人回到安阳府上已是将近子时,全府上下基本都已经歇息,而安阳起却独自一人坐在书房中琢磨着有关黎仁的事情。

先前那掌柜的举动,表明其多半是认得那黎仁的,然而眼下那掌柜的却不肯开口,这道有些让安阳起犯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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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好事,也是坏事。

好事说的是,起码安阳起可以推测出这黎仁绝对有问题,甚至可以确定这黎仁就是钱立仁;而坏事则是说,没有那掌柜的提供线索,抑或说甚至那掌柜的刻意隐瞒黎仁的踪迹,安阳起恐怕为了找到那黎仁还得再费些功夫。

至于鳞爪卫,这些情报基本上都是打听来的,鳞爪卫虽然手眼通天,但对于这种市井闲人却无可奈何,鳞爪卫总不可能把眼线安插在一个小小的包子铺之中吧?

当然,鳞爪卫仍然可以帮助安阳起再去搜寻些有用的信息,相比安阳起一人去四处走访,动用鳞爪卫自然是要快上不少。

“还是再看看吧...”暂时没什么进展,安阳起还是打算再看看先前鳞爪卫送来的情报,先前自鳞爪卫离开时,安阳起将那些情报都带在了身上。

情报比较散乱,看来并非经由一人之手搜集而来的,而关于这黎仁的身份,请报上也众说纷纭。

但大体来说,这黎仁,本是京城人士,约莫五六年,也有说八九年之前,黎仁因为在京中犯了什么事情而被迫离开,如今则是以探亲为名义再次回到京城。

至于这黎仁在离开京城之前是做什么的,情报也显得有些杂乱,有人说是朝廷中的杂役,也有人说是市井间的小买卖人,还有人说他是个混吃等死的街溜子。

“太模糊了...”安阳起翻看着手中的情报,不禁有些无力。

无奈,安阳起便随手将那些情报丢在桌上,旋即离开了书房,朝着起居室方向去了。

安稳睡下,等安阳起完全睡着已是子夜,由于心头有事,夜不能寐,夜间也醒来多次,总的来说没有睡好。

就这样硬生生熬到了天明,安阳起又急忙起床,带着余成俊往城东北方向去了。

“大人,这...”城东北,林家包子铺前,安阳起与余成俊二人傻站在那,铺面没有开张,大门紧闭。

安阳起看着大门紧闭的铺面,不由得有些后悔昨日没将这掌柜的直接抓来刑讯。

当然,后悔归后悔,但即便如此安阳起也不会违背自己的原则。

“大人,这怎么办?”余成俊有些慌了神问道。

还能怎么办?说实在的,安阳起也没有什么主意,无奈地摇头道:“去周边问问吧...”

眼下只能如此了,安阳起与余成俊分开行动,在周边走访询问有关这林家包子铺的消息。

“怪事了...他们家每日早晨卯时准时开张的...怎么到了今日...”

“这大林子他们家每日都会开张,风雪无阻,也不知道今天是咋了...诶?这位大人,大林子是犯啥事了吗?”

“我寻思着他们家也没有别处可住啊...那掌柜的每天打了烊就直接住在铺面里了...能到哪去呢...?”

安阳起和余成俊随便走访了周边的一些店家门面,问到的东西绝大多数都没有什么价值,就连这附近的人都对林家包子铺今日关张一事十分疑惑。

依照附近人们的说法,这包子铺的掌柜的姓林,没人知道他叫什么,平日里只知道她姓林,所以就叫他大林子,而大林子似乎也并不反感这一称呼,也便欣然接受了。

大林子每日早晨卯时会准时开张,晚亥时便会打烊关张,而早间他的包子还卖得出去,午头一过,包子便卖得少了,开始张罗起汤面抄手之类的餐饭了,晚间汤面也卖不出了,便开始卖馅饼小吃,总之就是一整天,他总有卖的,街坊都夸他勤奋,他也只是谦虚一笑。

“大人...有消息吗...?”约莫半个多时辰之后,安阳起才与余成俊在铺面之前碰头,在周围跑了这么久,无论是安阳起还是余成俊都有些疲累了。

安阳起的呼吸有些急促,不太想说话,只是摇了摇头便站在那里喘息起来。

“大人...会不会...”就在这时,余成俊似乎想到了什么,有些紧张地看着安阳起,同时指了指那紧闭的大门。

余成俊话音刚落,一种不祥的感觉自安阳起心头油然而生。

“大人...”余成俊见安阳起的脸色一变,顿时明白安阳起和他有着相同的预感,便上前征求安阳起的意见。

安阳起也明白余成俊要做什么,点了点头。

余成俊在征得安阳起同意之后,便向后撤了两步,蓄好了力,朝着店门那边狠狠撞了过去。

然而让余成俊始料未及的是,那门竟然压根就没有锁着,这是轻轻地掩了起来,余成俊脚下吃力不稳,整个人便向前倾倒了过去。

随着余成俊的倒地,安阳起也总算是得以目睹屋中的全貌了。

房梁上悬下一根麻绳,而昨日夜里二人遇到的那个所谓林掌柜,已经被吊死在了房梁上了。

“这...”余成俊趴在地上,抬起头后自然也是目睹了这一幕。

“快救人!”安阳起当机立断,连忙吩咐道。

“...是!”余成俊从地上两三下爬了起来,连忙伸手就要将吊在房梁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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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那林掌柜取下来。

实际上,这林掌柜多半是已经死了,安阳起当然也是知道的,但即便如此,安阳起仍是把救人摆在第一位,哪怕只有一丝希望。

林掌柜被取下,余成俊将其小心翼翼地摆在地上,安阳起则上前两步查看。

探了探鼻息,摸了摸腕脉,听了听心跳,安阳起略有些失落地摇了摇头。

“没救了...”

余成俊站在那里不知所措,眼下这样的场面,余成俊只能等候安阳起的命令了。

“去叫人吧...”安阳起吩咐道。

“是...”余成俊应了一声,便起身离开了这屋子。

余成俊离开后,安阳起便着手验尸了。

从大体上来看,这林掌柜的是上吊自杀,但具体的死因还得进一步勘察。

而余成俊那边也是迅速,刚离开没一会儿,便带着鳞爪卫回到了现场。

“想来我也有六年没接手过命案了吧...?”蹲伏在那林掌柜的尸体旁,安阳起回忆着,自己被贬乾州的五年间,那可是真正意义上的赋闲在家。

虽然闲了些时日,但安阳起的经验尚存,本事并未衰退。

“不是自杀。”一番查看后,安阳起喃喃道。

“大人怎么看出来的?”余成俊在一旁左看右看,愣是没看出端倪,很好奇安阳起是如何在没有接触尸体的情况下看出来的。

“看喉结处。”安阳起指了指尸体的喉结,余成俊凑近来看了看,只见尸体的喉结似乎已经变形。

安阳起上前捏了捏尸体的喉结,喉结处的软骨已经碎裂,而安阳起这么一捏,尸体的嘴角竟流出了些许鲜血。

“若是上吊自缢,喉结为何会碎?”安阳起道。

要知道,一般人在上吊时,绳子会缠在下颚骨与喉结软骨之间的位置,这种情况下是不会对喉结软骨造成伤害的。

而眼下这具尸体的喉结软骨显然是受到外力挤压而碎裂,自然不是上吊自缢导致的,更有可能是有人掐着死者的脖子,在极度用力的情况下捏碎了死者的喉结,也就是说,上吊不过是有人刻意做出的假象。

而据安阳起推测,死者死亡的时间,不会超过五个时辰,也就是说死者的死亡时间,应该就在昨日凌晨的子时至丑时之间。

检查完尸体后,安阳起便起身在屋中转悠。

现场看不出什么痕迹,有两种可能,一是凶手在行凶之后刻意打扫了现场,二是凶手趁死者没有防备时偷袭,而安阳起更倾向于前者。

“伯知,在屋中各处搜集指纹。”安阳起吩咐着,同时递给余成俊一小瓶粉末。

“是。”余成俊应了一声,便接过小瓶,在屋中四处忙碌了起来。

在余成俊采集屋中各处指纹之时,安阳起也开始着手采集死者的指纹了,有了屋中指纹和死者指纹,便能甄别这屋中除了死者以外还有多少人曾留下痕迹了。

“嗯...?”就在安阳起伏身采集死者指纹之时,发现了一个重要的证据。

安阳起看了看死者的右手,发现其右手中指上有些许血迹。

安阳起连忙扶起尸体的右臂,仔细查看起来。

死者右手中指的指甲有一道裂痕,血迹就是从那裂痕中渗出的,出血量并不大。此外,安阳起还注意到,这只手指的指甲并不仅仅只有一道裂痕那么简单,而且还有些残缺。

“来人。”安阳起吩咐一声,便从一旁走出两名鳞爪卫待命。

“在屋中仔细搜查死者的指甲碎片,一处死角都不能遗漏。”安阳起道。

“是!”两名鳞爪卫领了命,便在屋中四处搜查了起来。

吩咐完后,安阳起又继续查看起死者的其他手指。

经过安阳起的查看,除了右手中指以外,死者的其他手指也或多或少有些伤痕,也有些指甲被折断,更为重要的是,安阳起还在一根手指的指甲缝中发现了一小缕布料模样的材料。

由此,安阳起便有了大致的推测:

昨日夜里子时至丑时这段时间,死者正在屋中熟睡,忽然听闻屋外有敲门声,于是便起床开门——这也便能解释为方才余成俊撞门时这门却只是半掩着了。

随后,凶手与死者发生矛盾,凶手掐住了死者的脖子,而死者奋力反抗,由于窒息,死者紧紧抓住了什么,由于太过用力而导致指甲被折断甚至碎裂——这便能解释死者右手中指指甲的裂痕了。

至于死者在临死前究竟抓住了什么,从方才安阳起在死者指甲缝中发现的一缕布料来看,很有可能是抓住了凶手的衣物。

“既然如此...会不会在凶手的衣物上留下血迹呢...?”想到这里,安阳起不由得猜测着,因为先前在发现死者指甲裂痕时,安阳起也发现了裂痕处的血迹。

“还有就是,昨日我与伯知在问及黎仁之时,这林掌柜的似乎很不耐烦...”

最终,这一切的细节似乎都将嫌疑指向了一个人——黎仁。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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