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第19章

就在李晏和艾恒的相处从最初的鸡飞狗跳渐渐缓和的时候，事儿就开始出来了。

先是李晏给艾恒小调了一下位子。

调位子和艾恒其实没关系，只是因为李晏的小课代表姜时上课时候纪律太差，李晏看了好几次，这货上课总是拿手搓他头顶拿撮比较长的毛，怎么改都没用。语文老师跟她说了这件事，说姜时上课管不住自己，这样的学生需要调到外边让老师看管着。

李晏想了想，要是姜时调到外面，就是和艾恒同桌，但艾恒也是个能闹能玩的。石红梅说，艾恒没事，他比同龄人更成熟，他能管住自己。李晏同意这个说法，但他能管住自己跟他能玩能闹一点都不冲突。

于是李晏把艾恒调到了里面，把姜时调到了外面。做这个决定对李晏来说挺难的。之前艾恒就是在里面，隔着一个人，总归是怎么样都不好说话。更何况月考以后艾恒和李晏交流没以前那么冲了，为了另一个学生就让艾恒远离自己，李晏总归是舍不得。

舍不得归舍不得，李晏还是把两人给换了。

宣布换位子那天是在一个下午课间，李晏直接走到姜时和艾恒旁边，那会艾恒还趴在桌子上趁着课间小憩。李晏跟姜时说话，艾恒听到了她的声音，蹭的就抬起了头。

他抬起头又不坐好，就枕在左手臂上仰头看着李晏。他这个姿势李晏就偷偷瞟了一眼，觉得他这姿势很适合撒娇，因为看着又灵又乖。

李晏瞄了这么一眼就撇过了头，不好意思也不敢再看了。

李晏照旧是把换位子的决定告诉他们，但没有听他们的意见。艾恒其实没想到这事儿还牵扯到自己，意外之余看了看靠窗的位置，他其实有点不开心，但也没去找李晏，能克服，不至于到让他去找李晏的地步，再说了，他这么强势的人，也不喜欢求人。

两人位子换得很快，再一个课间，李晏就看到两人已经换位子了。艾恒看到她进来，照旧抬眸看了她一眼，随后就低下头去了。

艾恒，请原谅李晏的不看眼色，并且在做出那个决定后，她已经没办法更改了。

位子换完不久就是校运动会。

这无疑是李晏的又一次考验。

李晏一开始对校运动会没有太上心。她从小体能就不行，体育方面的事儿跟她一项不沾边儿。作为一中出来的学生，李晏也深知学校对此的观点，就算现在主流上要求重视体育重视劳动教育，但对一中这样标准的应试学校来说，什么都没有考试成绩重要。

没办法，在资源有限的情况下，资源有限的学校只能让学生某一方面发展，而不是所有。

不管是对这次运动会的组织还是即将到来的运动会，李晏确实没太在乎。当然，在这方面也有她体委的原因。19班的学生能办事儿的很少，跟20班比那真是差了太多了。李晏班里的两个体委也是不能办事儿的人，唯独在运动会这件事儿上，其中的体委孟一凡格外上心。

说到孟一凡，那也是让李晏回想起来一言难尽的人物。

李晏最初对孟一凡印象比较深，原因倒也简单，孟一凡是当时李晏接学生入学时第一个迎接的学生。当时李晏就跟个开张的客栈老板一样坐在一张桌子上等着自己学生过来，然后孟一凡就过来了。李晏就让他回宿舍放下东西后过来帮忙。

一开始，李晏对孟一凡这个学生的印象是挺听话一学生，感觉脾气也挺好的。当时学校要求学生见到老师打招呼，他是少有的一直坚持叫老师好的学生。可能是因为他是第一个来报道的学生的原因，李晏一开始对其印象挺好，甚至还想让他当班长，也真的和他谈了话说了自己的想法。但军训后这个学生的习性暴露出来，看似听话实际上可能是最不听话的学生。后来想想自己想让他当班长的念头，李晏简直是汗颜。

但对运动会这件事，孟一凡作为体委，特别热衷且期待。运动会有一个开幕式，需要各班抽调一定数量的学生进行体操表演。孟一凡问过李晏，李晏那会情绪也不太好，就让孟一凡自己操办，可能是因为热衷，孟一凡办的竟然还行。

艾恒就被孟一凡拽去练体操跟武术操表演了。以艾恒的性格，他应该不是很想参加，更何况孟一凡跟他说他是个替补，但真的到了这样的事儿上，艾恒竟然也没有强硬拒绝。于是有那么一周的时间，这三十来个练体操的加上一个替补的艾恒，天天到了第五节自习课就去操场排练。

有一次李晏站在办公室门口看着学生在走廊等着去排练，想想还得耽误着数学课——19班的数学一直就比20班差，她在心里哀叹，这日子可什么时候是个头儿啊。

这样想着，李晏习惯性去看艾恒，艾恒在走廊从来不好好站着，他似乎对所有外面的事物都抱着很强的好奇心，在那趴在窗口上看外面，虽然外面除了教学楼和一小块绿草坪什么都没有。听到孟一凡一声吆喝，艾恒在最后面跟着走，走路也不好好走，一边走一边甩着胳膊转圈，经过李晏是看了她一眼，继续我行我素。

因为还是少年人，艾恒总能在成熟稳重之余又不时露出孩子气，比如他心情不错的时候。

李晏强迫自己看着教室的方向，不去看转着圈儿的艾恒。

她从那时候就已经开始犯一个毛病，一个因为艾恒而生的毛病，就是她一直在努力让自己别那么注意艾恒。这个毛病从现在开始，并在未来几乎发展到了方方面面。比如李晏在教室走的时候，她习惯性在经过艾恒时往旁边让一步。再比如，自从之前她看艾恒写在桌子上的目标，艾恒不愿意嘶了一声后，除非有什么事，李晏就不会找他说话。

做这些，不是为了靠近艾恒，而是为了远离他。

李晏不得不承认一件事，她喜欢艾恒，她是一个喜欢一个人就想与之亲近的人。但她也很不幸，因为她很喜欢的这个人，在厌烦她。

李晏到底没有那么厚的脸皮和底气，她是个在自习课上因为艾恒说话声音有点大都会紧张的人，在察觉到这一点时，她下意识的选择了保持距离。

也不知道是幸运还是不幸，她选择保持距离的原因不是因为她发现自己对艾恒的感情变质，而是因为艾恒讨厌她。但结果总归是一样的，对不对？

也是因此，李晏发现自己其实没有那么注意艾恒，她习惯性看他一眼就移开目光，也习惯了艾恒的一句话结束她们的沟通，也习惯了在看到他看自己的时候面无表情。她是想让自己告诉他，我没那么注意你，你别烦。

这些举止的动机，李晏从未和任何人提起过，包括对知道这些事儿最多的唐晓云，她也没有说过。

李晏有时候惊讶自己面对艾恒时的好脾气。如果说女性用瓷器来形容的话，有魅力的女性自然是最上等的瓷器，那这样比较的话，李晏觉得自己应该是个连瓷器都没做成的胚……她这个人，坏毛病远远多过了优点。

这真不是李晏妄自菲薄，仔细想想好像就是这样。比如说李晏这人很敏感，她是个想事儿多的人，要不然也不至于经常因为艾恒的一点小动作就担惊受怕或伤心许久，但这只能称之为事儿精，李晏敏感，但她并不细致，所以她的敏感只让她在感情上自己找罪受，却不能帮她处理工作或生活上的事物。

再比如李晏算是个感情丰富的人，但她的感情丰富同样只能让她自找罪受，感情过剩带给她的事极度的情绪化和对事物的极度感性，却没能让她在细节小事上产生足够的共情，所以她有时候不太能为别人设身处地，也不太具有足够的包容心。

而且她也不是个好脾气的人，她是典型的白羊座三分钟热度，对人对事儿多少都有点这样的心态，再加上她有点动物本能的趋利避害的本性，是以她有时候也会惊讶，为什么对艾恒她能百折不挠迎难而上。以她的性格，面对艾恒这样性格不驯又有个性的学生，按她以往的作风，其实就是会远离而已，不管她是不是他的老师。

如果艾恒不是她的学生，而是她生活中遇到的同龄人，那李晏一定是一个远远的旁观者，因为她太清楚艾恒这样人的优秀，就像如今的李晏从不怀疑未来的艾恒会受人欢迎前途似锦一样，所以她很清楚，这样优秀闪耀的人，注定他们是不想交的平行线。而如果是她的学生，如果不是艾恒，其实李晏也懒得搭理，搭理了就是给自己找气受，何必呢，彼此相安无事就行了。

可就因为是艾恒，一切就跟之前的李晏不一样。

这和艾恒长得帅可能有点关系，但不是全部，甚至不是主要原因。

她就是不知道为什么，被这个少年惊艳了。也或许是她以往的人生太过单调乏味，才让她在执教第一年就遇到一个如此闪耀的少年。

这也不知道对李晏来说是幸还是不幸。

对此，艾恒从不知道她这份心思，也不知道她的想法。他需要想什么呢？九科的作业和学习让人焦头烂额，忙都忙不过来，他没有精力放到李晏身上。他是被女孩子们宠大追捧大的男孩子，打小众星捧月惯了，见过的漂亮妞儿也多了去了，他不是从来不和异性打交道的李晏，和异性说几句话就不自在。对艾恒来说，他从来都是被人追的哪一个。

所以，他能想什么呢？他什么都不会想。永远也不会。

他永远不会也不会想去知道，那个在他高中第一年遇到的那个班主任，对他的喜欢有多小心翼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