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无主之地（四）

后半夜黎白安睡得比较沉，再睁开眼时庇护所大门的缝隙里透着清晨的光。

5分钟后的6点钟整，大门打开，不少人从草席上爬起来，带着随身物品迅速离开了庇护所。

黎白安叫醒于拙，于拙的状态很不好，虽然伤口不渗血了，但是发起了烧，嘴唇更加苍白干燥。

她从于拙的外衣口袋里找到一个空水瓶，从公共饮水处接了一瓶水回来，递给于拙。

“你家离得远吗？”黎白安问。

昨晚的惨叫给了她很多信息，查布林的晚上，至少是下街区的晚上非常危险，必须要在室内度过，因此他们最好在一天内回到住所。

“走回去要3个小时左右。”于拙虚捂着伤口说，“但是我现在的情况恐怕走不了，伤口还是太疼了……即使勉强走，天黑之前恐怕到不了。”

“你的伤一两天好不了，还是尽早回到住所比较好。中途如果天黑了，能找到另一家庇护所吗？”黎白安问。

“能是能，但是支付的费用非常高，1人10个面包，不值得。让我再歇一天吧，明天我们一口气回去。”于拙摇头说。

“今天的面包呢？”

“我还有4个面包，但是我们还留着自己要吃，不吃食物会变得虚弱，会恶性循环。”于拙说着把其中2个面包拿出来，塞进黎白安手里。

“我今天出去找面包，你自己在这里可以吗？”

“可以，但是不能在这个位置。天知道为什么你选择了这里还没挨打，咳咳，篝火旁附近是最抢手的地方，我受了伤在这里很危险。你帮我挪到靠近门口的地方，门口附近有守卫，多少会象征性地管一管庇护所里的纪律，不会有大问题。”于拙说完这句开始咳起来。

他们没什么行李，黎白安架起于拙，拎起身下这张还算完整的草席来到门口附近的空位置。躺在这附近的好几个人都是受了伤的。

黎白安简单安顿好于拙，把那柄透明伞留下给于拙防身，吃掉手中的面包，准备出去看看附近的情况。

于拙叫住她：“我们现在算是合作伙伴，我不想你死在外面，不然我也很糟糕。我看你什么都不清楚，估计来下街区的时间不长，我告诉你一些常识，不额外收费。我们两个人需要4个面包能过夜，每人最少需要2个面包充饥。获得面包有两个渠道，一是在新运来的垃圾里翻找，另一个是从别人手里抢，你看着办。”

“如果我找到了多余的面包，能在哪里换其他东西？”黎白安问。

在这里，面包是硬通货。

她进入庇护所以来，一直偷偷留心其他人的对话，听到不少人都在计算面包的数量，有的人还说要是有多少面包就好了，从没有听过任何关于钱的话题，因此她推测面包就是货币。

于拙轻笑一声，“你第一次抢面包还想着能有多余的？好好听我说，我先告诉你几个重要的位置。”

于拙在地面上用手指在灰尘上划出一份地图草图。

整个查布林是由三个由小到大的同心圆组成的，下街区是最外层圆和中间层圆之间的部分，他们此时位于下街南区，因此于拙先划出一个长边在下扇形，这个长边就是查布林的海岸线。

这处的庇护所位于下街南区中心靠近海岸线的位置，垃圾场也就是能找到面包地方位于下街南区的最西端，是和下街西区交界的地方，或者最东端即与下街东区交界的地方。

交易所在扇形的短边处，也就是下街南区和中街南区交界的地方，大概就在黎白安苏醒过来的那栋大厦、伦琴他们的临时据点附近。

黎白安瞄了一眼，记住了地图。

“垃圾倾倒的时间是每天上午9点，你赶去垃圾场时间足够。最后一点，也是最重要的一点，绝对要在天黑之前回来。如果可以最好在下午3点前回来，因为庇护所每天下午3点开始清场，没交面包的人要先去外面等。”于拙严肃地说。

黎白安点了点头，起身离开庇护所。

查布林的天已经放晴，地上的水洼还没被完全晒干，倒映着满是透明感的澄澈青空，大朵柔软的白云堆叠在海岸线之上。

对于在风暴镇生活了一个多月的黎白安来讲，这久违的好天气值得多花一秒抬头看一眼。

就在她停顿时，庇护所对面的街巷里传来一声惨叫。

从惨叫来听，争斗应该发生得很突然，或许有漏可捡，于是她走进巷子，拐过几个弯，发现地上躺着一个二十多岁的男人。

男人已经没救了，颈间动脉被割断，血像喷泉似地往外涌，背包敞着口，里面的东西已经被掏空，凶手在黎白安赶来前踩着屋檐跑远了。

黎白安目睹男人咽下最后一口气，对着尸体默哀三秒，从死尸身下掏出死者护住的最后一个面包，用尸体的衣服擦干沾了血的包装袋和书包，把面包放进背包里，背在自己身上。

出师大捷，黎白安乐观地想。

但摆在眼前的事实是，她至少要得到4个面包，才能填饱肚子并且避免露宿街头，得到8个才能保住刚建立起的信任基础良好的合作伙伴。

她现在基本上适应了呼吸的频率，左肺的供氧量不会过于影响活动和奔跑，但这对于战斗而言还远远不够。

黎白安跑走交替，用了不到2个小时赶到垃圾场。

陡然发现这里就是莱迪把她扔过来的起点，十几座垃圾山拔地而起，等待物资的人们分散在垃圾山周围，不时望着天空。

根据他们的行为，黎白安推测出面包会出现在哪个垃圾山是不确定的。

大约半小时后，天空中传来隆隆的声响。

两架浮空船从中心区飞来，停在距离黎白安不远处的垃圾山上，人们呼喊着朝这边聚拢过来，却没有离得太近。

浮空船打开船舱，大量非厨余垃圾和面包倾斜而下，如蝼蚁般仰头观望的人群后退着躲避下落的垃圾和灰尘，又担心失去先机，不愿退得太远，在尘土飞扬中掩面咳嗽。

黎白安跳到另一座垃圾山的中段，身手不错的人都用类似的方式率先占据高处。

等到尘埃落定，他们跳到浮空船正下方的垃圾山上，快速在垃圾中翻找面包。

黎白安很快就找到3个。

这些面包和于拙给她的一样，上面没有印着保质期或任何商品品牌，拳头大小的面包散发着淡淡的烘焙香气，用透明塑料袋包装着，捏上去十分松软，不像是应该被丢弃的垃圾。

之所以被扔在这里会不会像资本主义的牛奶，过剩的产物宁愿倒入河中、泼在墙上也不愿低价给市民？不对，那些牛奶最终是白白浪费了，但这些面包不是。

在低头争抢面包的市民头顶，浮空船上的人正哈哈大笑，站在垃圾山中上段位置的人都能听到他们嚣张的笑声。

这些来自查布林中心区的浮空船扔下面包的行为本质上是救济，但是为什么非要用这种方式来救济？

找个干净的地方支个摊，让有需要的人排队来领取不行吗？

每个人都能吃饱之后，是可以创造更多产值的，甚至进一步推动货币的出现，或许用不了多长时间查布林就能和磁层内的普通小镇差不多了。

中心区的人为什么不这样做呢？

天空中再次传来浮空船从天空飞过的隆隆声，黎白安停止翻找面包的动作，抬头向上看。

这艘浮空船同之前那艘大不相同，它的距离地面更高，巨大气囊之下的两层船舱涂抹着金色油漆，气囊上面用白色油漆涂抹了一个扎眼的“h”，正匀速朝中心区飞去。

伦琴和莱迪都曾警告她不要妄图从海上逃离这座岛，黎白安暗自分析过，原因大概有三：首先她没有船，但是在这里搞到一艘船应该不是问题；

其次就算有船，她没有驱动力，磁层之外无法使用电力，而这里看起来也没有石油或柴油，除非她能得到晶石。莱迪的考验是要求她从查布林王的贺礼中偷回自己的右肺，她既然能潜入王的礼物库，搞到一些晶石想必不是问题，而且当初伦琴把她从风暴镇带到这里时完全是手动划木船，他们应该能想到，能源问题构不成阻拦她离开的要素；

最后是洋流，如果这附近有特殊的洋流，就能解释为什么伦琴带她过来毫不费力，她却难以离开。因此她推测查布林附近一定有流动方向是朝向岛屿的洋流。

那么等她任务完成，要离开这里，就要坐浮空船。

她要提早观察这些浮空船的航行规律。

但现在还在，首要的是潜入中心区，拿回右肺。

黎白安活动了下脖颈，准备低下头继续找面包，但就在刚刚她的视线边缘有个身影一闪而过。

她回忆片刻，在她的印象中，右手边垃圾山中段靠下一直有个身影在，她也感觉到来自对方的视线，而且对方早不动晚不动，在黎白安抬头之后又险些被她看到时才离开。

她抬头会露出正脸，低头会改变视线。

这个人大概率是认出了她，却担心被她认出来。

难道是位“老朋友”？

此时黎白安已经收集到了5个面包，剩下3个之后还会有办法，但是这个人要是跑丢了，可就很难遇见了。

黎白安当机立断，拎起背包，跳到另一座垃圾山上。

垃圾山和垃圾山之间是堆满琐碎垃圾的小路，这些小路之上没有遮挡的，那个背离垃圾场疾速奔跑的身影异常显眼。

黎白安紧跟在这个人身后，对方身着半身斗篷，身材匀称，没有什么特点，好在周围人不多，这人始终没离开她的视线。

黎白安无声地落在屋瓦之上，俯视着对方的一举一动。

对方头也不回地一口气跑出三条街，见身后没有追来的身影才放缓脚步，手伏在墙上大喘气。

黎白安见她没有跑回“老巢”的打算，也担心越靠近中心街区的人变多不好跟踪，于是决定现身。

她在这人第二次回头向后看时，倏然出现在对方身前，在这人转过头来看到身前忽然出现了一个人而失声尖叫之前，捂住对方的口鼻，将对方推进旁边无人的死胡同里。

推搡过程中，这人的兜帽滑落，露出一张楚楚动人的脸庞。

果然是个老熟人。

“孙玉婷，不，我应该叫你袁晓妮了。”

https://www.lusetxt.com/books/44499/44499518/24332496.html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www.lusetxt.com。顶点小说手机版阅读网址：m.lusetxt.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