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无主之地（六）

身披白色毛领斗篷的青年是奥兰市君主的第二继承人，亲王白染皂。

白染皂与人交际向来游刃有余，他总能让身边人感到如沐春风，但这次他即使明知“兄长”二字出口会让白翼不快，还是没有用那些“高情商”的小手段。

他在白翼坐下后，重新坐回刚才的位置。

“你有关于这次会议的消息吗？”白翼开门见山地问。

白染皂低声说：“目前还没有。查布林能有什么事，无外乎是晶矿能源，估计又发现了新矿井，让各城市竞拍。但是这次会议透着蹊跷，我听说下街区的晚上有异种登陆。”

白翼不动声色，没有展露出对于上述消息他在此之前是否有过了解，又了解了多少。

不过他向来不白拿情报，在心照不宣的“作为回报”的前提下，说：“夏塔克鸟是奥兰市的特产异种吧？”

白染皂没想到白翼突然把话题跳到奥兰市，但没有丝毫犹豫，说：“对，夏塔克鸟是一种生活在极寒地区的马头鸟身有鳞兽，除此之外还有虎蛛，不久前我刚在阿克郡猎杀一只，这还多亏希尔市柳部长的情报，让我们提早准备，避免了那附近3个村子的损失。说起来，这次情报准确得过分了。”

白染皂说到最后一句有意放缓了语速，试探白翼是否会给出答案，毕竟他是注册在希尔市又受到希尔市市民所信任的先行者。

“只说夏塔克鸟的事。”白翼无情地说，同时起身朝酒店外走去，白染皂起身跟了上去。

“夏塔克鸟有很多亚种，其中有一种进化之后更接近飞禽的类型，被称为风翅鸟。”白翼边说着，边走出了酒店室内。

卡罗琳大酒店拥有两千平方米的草坪院落，常年开着一座两层喷泉，喷泉周围雕刻着查布林王室早期开采晶矿的场景。

今日因有不少城市的大使来访，中心区的贵族也来到此处招待他城友人，草坪上摆了五六桌自助餐饮。

白翼和白染皂选择在喷泉旁边驻足，这里有喷泉流水的嘈杂声，不容易被其他人听到他们的对话内容或者被录音，并且白翼面对喷泉，白染皂面对人群，让其他人无法通过口型判断他们的全部对话内容。

至于白翼刚才提到的风翅鸟，白染皂对其早有耳闻，依旧认真地听白翼继续向下说。

“风翅鸟第一次被人类目击是5年前，在奥兰市南郊，之后不断有人在奥兰市以南发现风翅鸟的踪迹。2年前，希尔市阿尔法电磁能量场之外50公里处首次发现风翅鸟的羽毛，市民所组织了一批专家开展对于夏塔克鸟和风翅鸟的专项研究，但因为没有捕捉到**，研究一直没有突破，直到一个月前。”白翼顿了顿。

“一个月？”白染皂不由得挺直腰背。

他和白翼的关系说不上好，只偶尔联系，交流一下情报或各城市的新闻。

如果这件事拖了一个多月，白翼还觉得有必要跟他说，证明这件事十分重要，而且不方便在线上沟通，这多半是个重要机密。

白翼意味深长地说：“一个月前，希尔市城外3公里范围内出现了10只风翅鸟和10只犬猴，风翅鸟和犬猴相互配合从空中越过了阿尔法电磁能量场，杀死了23名巡察员。”

白染皂悚然：“你是说异种跨越了防护罩？天啊，这是全星球的第一例吧？”

“应该是，现在这些异种都已被先行者击杀，尸体被带回研究，但是研究的结果不乐观，希尔市的科学家、学者大多认为，”白翼压低了声音，“异种进化出了智能。”

白染皂一时没有反应过来报以在说什么，这是在开玩笑吗？可白翼从来不是个爱开玩笑的人。

异种出现在核爆之后，被辐射过的身体变得奇怪，却能更好地适应环境，经过几十年的优胜劣汰，它们的种群变得更加稳定。如果这类物种有了智能，超越人类指日可待。

白染皂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水，“希尔市应该尽早公开消息。”

白翼摇头，说：“高层中有不少人不敢面对现实。但是希尔市最近多次催促城市联邦加快人类浮空城计划，其他城市应该能感觉到一些什么。”

白染皂思索道：“确实，希尔市最近对浮空城计划特别上心的事情我也听说了。这次查布林王借庆生宴，提出与各城市的重要领导人开会，恐怕与希尔市和浮空城计划不无关系。”

“关于查布林王的打算，我目前没有相关情报。不过，异种进化这件事恐怕瞒不了太久，希尔市不报道，其他城市譬如一向以高科技、科学化和人类未来作为城市发展方向的海文市一旦发现问题可能会公开。如果异种进化速度比预想中还要快的话，普通市民也会发现问题。”

白染皂叹口气：“这可就棘手了，消息无序扩散会引发大规模的恐慌。”

白翼没有接他的话，“我要说的就是这些。”而后转过身来，望着他的毛领斗篷，顿了顿，似乎是想问句“你不热吗”，但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

白染皂就没那么克制了，说完正事，语气立刻放松了下来，“别着急走啊，你什么时候回一趟奥兰市？父王可是经常望着你小时候的照片发呆。”

白翼像听见了什么极其令人不快的噪声，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喷泉，向酒店室内走去。

他们这些来自其他城市的客人是不允许随意离开酒店的，这也是之前阿什拉夫才一再表示自己可以为他们安排有陪同的随行的主要原因。

想要离开酒店，需要用一些非常规的办法。

现在太阳正当空，一切行动在阳光下变得无处遁形，还不是恰当的时候。

与此同时，黎白安已经收集到了10个面包，准备返回庇护所。

庇护所下午3点才开始清场，现在时间还不到，于拙帮她交了昨天的入场费，门口的守卫还记得她，没有多说就放行了。

黎白安边揉眼睛边朝里走，悄悄开启了无垢之眼。

于拙依旧躺在早晨挪过去的位置，虚捂着伤口，慢慢地呼吸，脸色又苍白了几分，背后的三阳柱呈“凸”字形，比之前老祭司的l型好不到哪去。

于拙看到黎白安走来，很是惊讶地挣扎着坐起身，一脸悲怆道：“你没找到垃圾山吗？”

黎白安拉开背包，避开周围试图窥探的目光，向于拙展示背包内的面包。

于拙眼中的惊讶一闪而过，深深望向黎白安，然后很快控制住了自己的表情，改口道：“先不说面包的事了，坐下来歇会儿吧。”

黎白安摇了摇头，“我们今天要出发。”

“不行，我现在的情况撑不到走回家。”

“你现在的情况留在这里也撑不到好转。”黎白安在于拙的右手上轻轻一按，于拙的皮肤凹下去一个深坑，这是严重水肿的表现。

于拙沉默了。

“看病需要多少面包？”黎白安问。

于拙摇头道：“面包支付不起，要用晶石支付，像我这么重的伤至少需要3千克的晶石。”见黎白安无动于衷，又补充一句，“晶石在希尔市的市值大约是1克100元。”

3千克晶石相当于30万元。

黎白安的账户要是没被冻结倒是能够支付，但她和于拙的合作需要她额外花30万的话价格就太高了。

于拙深深叹口气，“晶石我倒不是没有，但这几乎是我的全部家底了。现在只有一个办法，我能相信你吗？”

“你还有别的选择吗？”

于拙自嘲一笑，扯动了伤处，轻轻吸了口凉气，说：“是啊，反正我也没有别的选择了。不绕圈子了，其实在去我家的路上会路过一家诊所，你先把我送到诊所，然后去我家拿晶石，再回来找我。晶石放在我卧室的保险柜里，密码是这个。”

于拙用手指在灰尘上写出四个阿拉伯数字1005，用掌缘抹去后，又画出一副简易的地图，“这里是诊所，这里是我家，步行时间在1个小时左右。”

黎白安没有低头看于拙画出的内容，问道：“你的报酬是什么？”

于拙想了想，“我会为你提供一间卧室，这对你来说会是一个稳定的居所，并且不再收取额外租金。你需要情报时，只要不影响我自己的安全，我会想尽办法回答你，不需要你再支付额外的报酬。”

于拙家的位置在下街区和中街区的交界处，巧的是离袁晓妮提到的老街咖啡馆非常近。从袁晓妮的语气听来，老街咖啡馆像是个信息集散地，能住在这附近对于黎白安来说会方便很多。

“成交。”

黎白安说完，把书包拎到肩后，架起于拙，朝庇护所外面走去。

她尽量走得慢些，耳边仍然不时响起于拙抽气的声音，在走路过程中肋骨、衣服摩擦伤口会让疼痛加倍，但他们既然决定出发，就不能在意这点伤痛。因此黎白安对于拙的吸气时只当没听到，于拙也没有因为疼痛而要求停下，只是脸色发白地坚持着。

他们大约走出两个街口时，在死胡同发现了一些可利用的垃圾，凑齐两个轮子、一块废木板和一根晾衣绳，做了一辆简易的推车。

这辆推车陪伴了他们2个小时，在下街南区的中心街前光荣退休。

在于拙的指引下，他们已经来到下街南区的中北部，再有2个小时即将天黑，但中心街乌云密布，盘旋着散不去的工业浓烟，衬出眼前这条街的灯红酒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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