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车祸诡事（十）

“卫礼礼”的十字脸翕合一下。

紧接着，先行者和朱蒂目睹了奇妙的一幕，那群不顾生死往前冲的老鼠和蟑螂出现了一秒钟的集体停顿，然后如潮水般向后退去。

如黎白安要求的，一只不留。

黎白安向先行者递了个眼神。

先行者皱起一对银白色的眉毛，向往外瞟了一眼，见这些虫害迅速退出整栋楼，朝着小区外四散离开，对她点了一下头。

黎白安转而对“卫礼礼”说：“你遵守了承诺，现在相信我，我让你平静下来。”

她用力捏住“卫礼礼”颈侧，维持着人类皮肤的脖颈开始变红，片刻后它失去了意识。

那张无比丑陋的食人花的脸开始不断缩小，最终恢复成卫礼礼的样子，只是她的双手已被砍断，不像触须拥有再生功能，现在血流不止。

奇妙的是，那三条被砍断的触须却变成了三只苍白无力的手。

先行者一边用随身携带的简易医疗工具为她做处理，一边用耳中的通讯器联系同伴，随后站起身问黎白安：“你为什么认为她能恢复？”

那声音清澈冷冽，绝说不上友好。

黎白安解释道：“我之前是她家的遗物整理师，我去了卫进的公司，从他的同事那里了解到，卫礼礼的性格发生了很大变化，而且员工子女发生性格变化不是个例。这位同事表面上在担心卫礼礼，我觉得他实际上是在担心自己的女儿。他还提到，无间公司为员工子女准备了保育园和幼儿园。我在想卫进在待遇这么好的公司工作，为什么要带着女儿离开希尔市，还有他们车祸发生的前一秒悬浮车的地址为什么自动改为无间公司？”

先行者眯起眼睛，“你是说卫进父女的车祸是无间公司操控的。而且，父母供职于无间公司的孩子在年幼时有大量时间待在无间公司的管控范围内。”他的眼神发生了变化，“无间公司在儿童身上做身体实验？”

黎白安当即表示：“这可是你说的啊。”

【“车祸诡事”任务进度：100】

【任务完成奖励：10万元】

黎白安眉心一跳，不懂声色地瞟了一眼面板。

先行者说：“我不会向无关人员泄露这段对话。”

“但你能确定有关人员就不算计我吗？”黎白安说。

她仍想不明白，基地研究所里陷害她的两个研究员是出于什么目的，保护卫礼礼吗，那将样本改为孙玉婷不是更好，失去监护人的卫礼礼将会任由他们摆布。这一出明显是冲着她来的。

先行者沉默，然后说：“我把你的情报视为我自己找出的，可以吗？”

黎白安说：“随你喜欢。”

“谢谢，我的代号是白翼。”他放缓了语气说。

“我叫黎……”

“黎白安，我知道。”白翼说

这家伙一定很早就盯上她了，说不定她去乌斯剧院的事已经被其他人知道了，啧，她还以为自己藏得很好呢。

她走向朱蒂，三人在沉默中等待救援队到来。

救援队将昏迷的卫礼礼放入特质的控制舱，又在黎白安的帮助下带走被吓得躲进朋友家的“孙玉婷”。

黎白安和朱蒂跟随白翼来到基地，在讯问室接受了单独询问。

两人早就商量好要怎么回答，或者在朱蒂看来就是这么回事。

“我们在新闻上看到枫叶公寓出事了，就在几个小时前我们还是孙玉婷委托的遗物整理师，经过三天相处多少有点感情，她们家孤儿寡母的，我们来看看能不能帮上忙。这不眼睁着，帮上忙了嘛。”朱蒂说。

黎白安的说辞与她差不多，询问她的人自我介绍说是副市长，叫做霍华德。

霍华德看起来一点架子没有，先递给她一块巧克力压惊，除了询问她这次枫叶公寓的事故，还状似不经意地提起乌斯剧院的事。

黎白安对于客观事实没什么好隐瞒的，“我和那位代号白翼的先行者先生有过一面之缘，见那位先生没买票就进了剧院，我出于好奇跟了过去。一切都是意外，我经历过防护罩外的那场遭遇战，比其他人有经验，第一时间判断应该逃走，于是快速行动，成功逃了出来。”

霍华德点了点头，又轻飘飘地提起来，“对了，那天孙玉婷也去了，你看没看到她？”

黎白安点头道：“在剧院门口好像看到了，但是进去之后没见过，我以为我看错了。她现在怎么样？”

霍华德不咸不淡地说：“我们还在调查中。我要严肃警告你，你和朱蒂女士的行为严重扰乱了我们执行任务，但看在结局不坏，你们又协助了先行者的份儿上，既往不咎。”

“好的，先生。”黎白安对这个高高举起又轻轻放下的结果早有预料。

霍华德既然没提她打伤两个研究员偷跑出基地的事，她也不再争额外报酬了，她至少应该值一块“光荣市民”的奖章。

“白翼说你的身手不错，有没有兴趣加入巡察队，做正式队员？以后你可能会成为希尔市的一面旗帜。”霍华德喜欢和从聪明人聊天，语气轻快地问。

黎白安老实说：“副市长先生，不是我不感兴趣，实在是正式队员的工资太低了，让我自由发展，做一个唯利是图的商人吧。”

霍华德愣了愣，干笑道：“哈哈，有意思，好多年没见过这么直爽的小姑娘了。”他挥挥手，示意外面的人打开门，放黎白安离开。

朱蒂先她一步结束询问，在门口等她，两人确认彼此安好后，结伴回家。

朱蒂父母去世后，她搬到了中街区，在半途下车。

黎白安独自坐在最后一班车上，路过市中心后，车上的人已经满了。希尔市市民对夜生活有无限的热情，即使凌晨已至，依旧有很多人不愿睡去，在霓虹灯下享受电子世界的生活。

从花园街站下车后，离开了人挤人的汗臭，她深吸了一口带着草香的空气，感叹不愧是上街区，难怪人人削减了脑袋也想挤进来。

淅淅沥沥的雨织成雨帘，黎白安在踏着地上的浅洼不急不缓地走回家。

这一路上，她最大的感慨就是：“钱真难挣啊。”

巨额欠款压在头上，每天还要花钱。

黎白安没有因为解决了这件事而松口气，她继续接遗物整理师的工作，一回生二回熟，她渐渐摸清这里面的规律和各种规则了，也了解到市场上有不少收费相对便宜的小公司。她打算下个再去小公司干一段，最晚半年后，大概就能自己单独干了。

在枫叶公寓事件后第三天，她傍晚下班后，在花园街车站遇到了白翼。

值得一提的是白翼这次没戴面罩，没穿那身作训服，也没见带刀，而是穿着一身黑色西装、黑衬衣，打着黑领带，衬得他整个人白得发光。他坐在车站旁的花坛边，和周围一众低头看手机的人相比无论外貌、气质还是动作都不同，他没看手机，微仰着头，望着晚霞，不知在想什么。

“你在等我？”黎白安问。

白翼转过头来，站起身。

现在黎白安看得更清楚些，这家伙大概比她高半头，身材中等，声音不轻浮，二十岁出头的样子，但没想到他面罩之下，竟是一张充满少年气的脸庞。

他点点头，“有些事想和你聊一下。”

“那一起去吃个饭？”黎白安无意间挑起了她习以为常的饭桌文化。

“好，我请客。你想吃什么？”

黎白安思索了一下，“去市中心吧，随便哪家。”

她自从在这个世界苏醒，还从没逛过市中心呢。

上街区距离市中心很近，他们乘坐磁悬浮列车，一刻钟后就到站了。

只需穿过一条垂直于中心街的小巷，再转个弯，商场两侧五光十色的霓虹灯招牌便映入眼帘。

黎白安斥一百块钱巨资，买了一副全息眼镜，将街道上的虚拟灯光也看得一清二楚。

虚幻、繁杂、目不暇接。

不到五分钟，黎白安摘下眼镜，觉得耳边都清净了一些。

路边的小吃店大多秉持省钱的工装风，这个世界的矿工非常多，可能是为了迎合矿工群体吧。

白翼选择了一家僻静的西餐厅，他应该来过很多次，将电子菜单递给黎白安后，直接说出自己的选择，“一份菲力牛排套餐，七分熟，一份凯撒沙拉，一碗蘑菇汤。”

黎白安当即表示，“我和他一样。”

服务员离开后，白翼抬起头，眼神直望着她，显然是打算说正事了。

这时，西餐厅里进来一伙青年，吵吵嚷嚷，但很热情开朗，朝素不相识的他们打了招呼，坐到他们邻桌。

黎白安见白翼叹口气，转而拿起手边的柠檬水，轻轻晃动杯子，消磨等餐时间，她不由得暗自好笑。

这个机会对她而言正好，她可以问点无关乎机密的问题，比如“先行者是什么？”

白翼不意外她会对先行者产生兴趣，介绍道：“一种身份，也是一种职业。先行者比普通人对周围的变化更加敏感，具体而言是感知自然力量的变化。”

“怎样才能成为先行者？”

“通过先行者考核。前提是，你能感知并且利用自然力量，不然即使你很厉害，也无法成为先行者。”白翼答。

“我如何知道自己是否有感知力？”

“测试的方式有很多，试纸法、脑波法、晶矿法都很常见。你可以到自然力量协会申请测试。”

“测试之后呢，需要根据测试结果进入学校全日制学习吗？还是自学，再参加其他考核？”

白翼刚想开口，隔壁那桌的男生就探头过来，“你们在聊先行者吗，我不是偷听啊，就碰巧听到了一两句。妹子，你朋友已经被人洗脑了。什么先行者，都他妈扯淡，那些人都是为了讲课赚钱。不信你上网看看，有多少人顶着一堆头衔，说自己是某某大咖，摆上一张摸着领带或抱着手臂的职业照卖课。听哥哥一句，别信！”说完，还瞥了一眼白翼。

黎白安更想笑了，她清清嗓子，说：“好的，谢谢你的好意。”

她以为白翼会不高兴，不曾想他没听见一样，止住了话茬，对那个热心哥哥没有表露出一点不满，似乎还有几分赞同地垂了下眼睛。

利用先行者开课圈钱的人肯定不少，外围圈子鱼龙混杂，不过黎白安亲眼见过白翼的本事，倒没因此怀疑他。

牛排上来，两人埋头吃肉，谁也不理谁，直到用餐完毕，没再交谈一句。

结账时，黎白安留意了一下，这里挺贵的。

离开餐厅，白翼说：“我知道这附近有一个地方方便说话。”

黎白安点点头。

他们在餐厅门口左转，离开主干道，拐进某条小巷，走了大概十多分钟，面前出现一条矮墙，是道死胡同。只见白翼轻轻跃起，皮鞋踩一脚消防梯，稳稳落在矮墙上，沿着矮墙走到旁边的屋顶上，从屋顶又跃上另一座矮墙，如此三次，来到天台之上。

黎白安如法炮制，紧随其后，这些障碍对于她来说同样不值一提。

这里不算高，但视野开阔，可以看到大半条商业街，确实是个好地方。

“无间公司的情报是你主动提供给我的，”远离人烟，白翼开门见山说道，“我从不白拿线人的情报，也没道理白领你这份人情。我想你看不上那点情报费，因此我决定告诉你与这条情报相关的后续信息。”

你怎么知道我看不上情报费？黎白安无语。

白翼继续说：“卫礼礼暂时安全，她在市中心医院，很快会转到可探视病房，你在可探视名单内，到时你可以见到她。”

他顿了顿，说：“感染者通常是因为受到辐射或被寄生，一旦身体发生变异是不可逆的。但卫礼礼……通过核磁扫描，研究员在她脑内发现了一条7厘米长的蚯蚓状异种，说明她是以寄生的形式被感染的，可她能与异种长时间共生，甚至能恢复。这个异种是改变卫礼礼人体基准的关键，研究员现在正夜以继日地研究它。这是基地第一次获取寄生异种的**样本，得益于我们活捉宿主。”

“第一次？之前那些感染者都死于变异吗？”

“大部分是，异种会破体而出，还有一部分类似卫礼礼这样的融合变异，巡察员会直接将其击毙。在此之前，所有感染都发生在城市外，一旦血液检测出现问题，被确诊为感染者或疑似感染者会失去回到希尔市内的资格。”白翼低声说。

“如果你的推测没错，卫礼礼成为感染者不是偶然，异种为什么潜伏了这么长时间怎么才变异？”黎白安问。

“不知道，我们推测是因为不久前的车祸，重伤让她的抵抗力急速下降，给了异种可乘之机。”白翼望向灯光映照下已无星辰的夜空说，“40年前人们首次发现异种生物的存在，之后数年异种毁灭了多座城市，人类依托原子弹的轰炸击退第一批异种得以喘息，建立起阿尔法电磁能量场，也就是常说的防护罩，来阻挡异种入侵。现在看来，它们或许不单纯是受到辐射后变异的动物。对于异种的演变方向、基因变异链的发展，它们如何在短短数十年间进化出智能，它们的目的是什么，我们还了解得太少。”

“基地计划怎么对付无间公司？”

“无间公司在这项研究上至少已经花费了十多年，基地一定想要他们的研究成果……当务之急，是找出所有被寄生的员工子女。”白翼捏捏眉心。

他之后肯定有的忙了。

黎白安继续之前被打断的话题，“希尔市有几位先行者？”

“这些情报我不能告诉你。”

“刚才被打断的那个问题呢，通过测试之后，怎么修习成为先行者？”黎白安锲而不舍地问。

白翼沉默片刻，说：“皆是造化。”

行吧，这意思是他不会回答任何与卫礼礼一事无关的问题了。

黎白安不再追问，她望向人来人往的商业街，角落里人们伴随着音乐跳舞，将未知的电线插入脑机接口，砸碎街灯在黑暗中交易生物组件，身着义体的人在街边表演杂技。

这是她早晚要脱离的世界，也是她此刻切实生活的世界。

【宿主：黎白安

年龄：19岁

未完成任务：偿还欠款

已完成任务：车祸诡事

登录水蓝星第9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