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姜生
第二任买家是个老头儿,家中世代从商,时常接济穷苦人家。
每有灾祸或收成不好的时候,这老商人就自觉赈灾捐款,就连县官都对他礼让三分。
只不过这老头儿的儿子没有生育,因此这老头儿分外喜欢小孩儿,街上的流浪小乞儿讨到他的马车前,总能求得几枚铜钱,运气好的还能被他请回府上,好吃好喝招待一顿。
不过后来他年老之后不便远行,因此家业都交给了家中长子。
那长子在行商途中误入了鬼市,正好撞上了喜迎楼开楼,对那画着了迷,高价买下后还不知怎的躲过了重重追杀。
他将那画带回家中,老头见了画也着了迷。没曾想第二日那老头儿就死了,长子也失踪了。二儿子连忙报了官,但什么也没查出来。
后来遇到一个半吊子游方道士,说老头儿死得蹊跷,尸体上似乎带着仙气,怕是得罪了仙家之人。
二儿子吓得六神无主,求到寺庙去,寺庙方丈看了一眼尸体,却说找不着魂魄就无法超度。最后他们找遍各路门派世家,最后才发现问题出在画上,只好将这画连着原本的匣子交予了一个修仙世家。
那世家家主看了这画也不敢收,按着匣子上喜迎楼的签子又送回去了。
喜迎楼白得了两次钱却仍将这邪器收了回来,自然有人怀疑这是他们的下作手段。
因此第三次开楼时,喜迎楼贴出告示,招募能镇压这画的人,不但不收分文,还倒贴一块‘求必得’令牌。
各路仙家门派都犹豫着出手,既是为了这个令牌,也是想彰显自家实力。
岑家家主本打算按兵不动观望观望,没想到那家中嫡子吃醉了酒,为了博青楼女子的夸赞而当众夸下海口,直言道:“明日喜迎楼开楼我便去将那画中仙接回来,是骡子是马,我必给各位美人儿遛着看看!”
没想到第二日,那喜迎楼竟真的将画送到了岑家厅堂之上。
岑再安不信邪,硬要打开验画。只没想到一打开就丧了命——尸体竖分为二,脏器耷拉着留了一地。
那画中仙好似走火入魔,不分仙邪。纸面发白,紫檀做的画轴连着金丝穗子都交织着仙气和魔气。
岑家立刻九重大印封了画,连夜求到了隔水之岸的褚家。
褚家家主只看了一眼那画,就直言普天之下只有阮仙君能收了这画。
“现在这画在谁手中”不半晌,阮行云皱眉问道:“如此凶器,绝不可长留于手。”
姜生道:“在我这儿呢。”他说着,正式行了个礼,道:“楼主派我协助阮仙君彻查邪器,如有需要,阮仙君尽管提。”
不过这画依然被封印着,岑家的封印有些作用,喜迎楼并未贸然拆封,只是又加了个镇魂的匣子装起来,锁在了喜迎楼里。
谢陆离跟着阮行云去取那画,一路上听着姜生讲一些鬼市多年来的变化,也好奇道:“鬼市怎得修在渝州渝州群山连绵地势是好,不过百姓也多,凡界的百姓们就对你们没点儿意见鬼怪出入,怕是常常被撞见。”
渝州是在百来年前成为鬼市的。
渝州虽小,却人口众多。早些年渡了一场大劫,山体崩塌,乌泱泱死了一大片人。正巧遇到仙家氏族除妖狂潮,妖魔们被逼上渝州,将就着就和渝州百姓们过了。
后来世事变迁,渝州逐渐安宁下来,此后就一分为二,一半归人,一半归魔。
谢陆离总觉得自己好像听过这个故事,就连这个地方也有两份熟悉。他奇怪道:“我怎么好似来过这儿似的。”
姜生打趣他:“想不到谢小少爷熟悉我们这下等人的地方。”
谢陆离想解释,却一时找不到话说,只得道:“真是有两分熟悉,许是做梦到过?”他想起以前那些光怪陆离的梦来,开玩笑似地说道:“我还梦见过在大雪里跑呢,下很大的雪,断壁残垣,一个小孩儿问一个黑发男子他是谁。”
这下子不仅连姜生起了兴趣,就连走在最前面的阮行云都回过头来看了他一眼。
谢陆离心道难不成是师尊不喜欢我跟他说话?他瞪了一眼姜生闭上了嘴巴。
没想到阮行云却开口问:“你还梦到过什么?”
谢陆离三两下跑到阮行云身边,扯着他的袖子小声道:“师尊想知道?那我悄悄告诉师尊。”
阮行云转头看他,又低头看了眼少年生扯着自己袖子的手。
阮行云沉默了片刻道:“放开。”
“不要。”谢陆离小声委屈道:“师尊今天都不怎么理我,是在想些什么呢?”
他身量已经与阮行云相差无几了,不用仰头就能看见青年黑如浓墨的眸子,里边像盛着一汪死水般。
阮行云定神与他对视了半晌,任由着他牵着自己袖子往前走了。
“我还梦到过一大片桃花林呢。”谢陆离跟上去,眼巴巴道:“师尊想知道是怎样的桃花林吗?”
他贴着阮行云走,接着道:“是没开花的桃花林,我扛着铁锹挖坑呢!”
“挖坑做什么?”阮行云淡淡道。
“不记得了,好似……是在给谁种桃树吧。”
阮行云蓦然停下脚步,倏然捏住谢陆离的手腕飞快一翻,两根修长有力的手指已然扣住了他的脉搏,灵气毫无预兆地就往他的丹田探去。
谢陆离一惊,挣扎了两下小声道:“师尊……师尊,师尊!”
可阮行云不言不语,依旧没有收回灵气,等他运转查探一番却什么也没发现,只能放开手道:“……没事,是我唐突了,我只是……只是想……”
他顿了顿,心虚道:“摸一下怎么了?”
他眉稍上挑,眼尾还带着一点困意洇染出来的微红。心虚的样子像个龇牙咧嘴的雪豹。谢陆离喜欢极了他这样子,拉长声音“——哦”了一声,伸出手腕凑近了道:“那要不再给师尊摸摸?”
阮行云怒道:“离我远些!”
姜生看着他们觉得好笑,惊奇道:“你这新徒弟有点意思。”
谢陆离道:“难不成我师尊其他弟子就没意思啦?”
姜生想了想:“你师尊这个性子,收的徒弟再有意思,在他手下磋磨几年也的成个小阮仙君啊,你看看你那大师兄,又闷又呆板。”
谢陆离奇道:“你还见过我大师兄?连我都没见过呢。”
姜生头一歪:“见过呢,约莫十几年前打过一架,说道理也不听,打也打不赢他,被揍了好一顿。”
他话锋一转,竟然流露出回味之情:“不过谢辞暮嘛,倒是我的老朋友了。”
谢陆离还要再问,转头就看到前边的阮行云不知什么时候停了下来,银发木钗,浑身散发着冷飕飕的气场。
姜生嘴一撇,抬手投降道:“我闭嘴我闭嘴,人都死了还不让说啊!”
阮行云还是那副冷飕飕的样子。
姜生只好又说:“算我的错,不说行了吧啊!”
阮行云哼了一声,这才转身继续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