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杀意

然而襄王有意，神女无情。阮行云紧绷着身子一把推开他，冷着脸道：“你怕是走火入魔了。”

谢陆离狠狠喘了两口气，脑子逐渐清醒过来。他刚才好像真的受到了不知什么东西的影响，看着阮行云的时候突然就有了奇怪的占有欲。

不过既然话已经说出口，他才不是那种优柔寡断的人：“我既然已经说出口，就绝不会轻易后退。”

他坚定的看着阮行云的眼睛，却发现他目光越过自己，不知道在看什么。

阮行云目光动了动，慢慢地摸向了袖袋。

里面空空如也，画卷不见了。

谢陆离看他动作缓慢，似乎意识到了什么，猛地一回头。

竹叶在空气中穿梭，带着煞气落在他的肩头。有一个身影静悄悄地伫立在竹林里，轻轻开口道：“继续说啊，我听着呢。”

“阿辞，不许动手。”阮行云看出他的杀意，低声警告道：“他是你师弟。”

“什么东西，也敢来当我的师弟？”谢辞暮阴森森地一笑，张狂道：“今天我来替师尊教教他，也好让他知道，别人的东西，他最好不要肖想！”

谢陆离才不跟他浪费口舌，拔出剑就冲了上去。谢辞暮却不急不缓，伸手折了一根纤细的竹子，他两指并拢，贴着那竹枝一划，魔气就跃然而上。

谢陆离的剑虽然是神器，但在打斗中似乎落于下风。谢辞暮手中的竹枝轻灵，轻轻点在他剑身上确有山河之力。谢陆离并不慌张，他剑走偏锋，避开攻势斜斜插入。这一剑又快又狠，他的剑风撩起谢辞暮鬓角的碎发，势必要给他留下一道血痕。

谢辞暮却偏头避开了这一剑。谢陆离擦过他的耳旁，听见他不屑一笑：“就这点三脚猫功夫，以后就别说是师尊的弟子了。”

漫天的竹叶如繁星般往下掉，谢陆离的剑光一转，哐当一声砍在他的竹枝上。这劈山一剑却只不过让那竹枝颤了颤，露珠抖落。

“噗嗤！”鲜血飞溅而出，谢陆离另一只手握着一柄白玉扇子，自下而上贯穿了谢辞暮的肩胛骨。

“这才是师尊教的剑术。”谢陆离轻轻笑道，抽出白玉扇子，唰啦一声展开扇面，那扇子竟然毫不沾血。

谢辞暮眯了眯眼，将那竹枝随手向后一抛，终于抽出了自己的剑。

还是那把缀着檀木珠子的剑，剑柄缠着黑色的绸带，剑气如虹，剑过之处竹子齐腰而断，切口平滑干净，不带一丝瑕疵。

“也是，师尊果然是师尊，你这样的不入流的人也能伤得了我。”

“不过到此为止了，谢陆离。”这是谢辞暮第一次叫他的名字，却是杀气外泄：“看在师尊的面子上，给你留个全尸。”

北海之境用不了法术，只能真刀真枪干。谢陆离不回答他的狂妄之言，收起白玉扇子持剑而上。泛着寒光的剑翻飞舞动，此次都擦着谢辞暮的残影而过，尽数落空了。

他还未来得及收剑回撤，谢辞暮的剑已然到了跟前。谢辞暮在暗夜中瞥见阮行云不太高兴的脸色，微微撇嘴，不情愿地调转手腕，用剑柄狠狠击中了他的肩膀。

谢陆离痛得死咬下唇，晃晃悠悠从泥地里站起来，倔强地又冲了上去。

谢辞暮又瞥了一眼阮行云，他看起来还是不太高兴。

……真难伺候。谢辞暮想。

他已然有些不耐烦，眼看着谢陆离就要冲到眼前，干脆把剑置于身后，左掌生生拍飞了他。

谢陆离被他这一掌蛮力打得胸腔一缩，轰地一声砸进了泥里。他肋骨大抵是断了，半晌忍了又忍，哇地一声喷出血来。

“站起来啊。”谢辞暮一步步走近他，“不是要堂堂正正和我来一场吗？这才几个回合。”

谢陆离一瞬不瞬盯着他，杵着剑站了起来。

“阿辞！”阮行云眉心微皱，轻声道：“我和你的恩怨，不要乱撒气。”

谢辞暮这才笑了，他歪头对着谢陆离道：“听见了吗？小师弟。”

先前那一扇子穿透了谢辞暮的肩胛骨，抽扇子的时候又扩大了伤口，那小指长的血口子皮肉翻飞，血洞子里的肌肉筋骨红白分明，鲜血如瀑而下，连黑衣都在月色里显出一层不明显的猩红来。虽然触目惊心，但谢辞暮并不怎么在意。他动了动肩膀，黑色泛紫的魔气就内里溢出来，扯动着血肉蠕动，肉眼可见地修复起他的伤势来。

“听见了吧，小师弟。”他附身贴在谢陆离耳边，冰凉的气息轻轻喷在他的耳边：“我就算今天杀了你，师尊也只会觉得我在撒气。你根本无足轻重，何必非要来这里碍眼呢？”

谢陆离握紧了剑，越过谢辞暮的肩去看阮行云。

他站在院子里，和他隔着杂乱生长的竹子。他束发的发带还包在谢陆离受伤的指头上，此刻那头银白的发丝像月光织就的绸缎披在肩上，好似立刻就要乘云而去，成为他触不可及的月亮。

他想看清楚阮行云的脸，想看他有没有担心，又是在为了谁的伤势担心。可是他立在夜色深处，谢陆离看不清他的样子，只觉得他好看极了。

月下美人，夺人心魂。

他把目光收回来，同样轻声道：“那你杀了我啊。你杀了我，再看看师尊会不会用那串星辰魂木来搜我的魂，为我复生。”

谢辞暮瞳孔一缩，为他这句不知天高地厚的话握紧了剑。

他盯着谢陆离那张青涩的少年面庞，眉尾的血痕让他看起来不那么幼稚，可是十六七岁的少年再成熟又能成熟到哪里去呢？

半晌，谢辞暮冷冷吐出一口气：“如你所愿。”

他还没抬手，就被阮行云发现了意图，阮行云的那把剑灵气复现，他再要杀谢陆离已然来不及了。

“那就让我看看，你能不能杀了我。”谢陆离一笑，挑衅道。

谢辞暮举剑，剑锋甚甚将要划过谢陆离的脖颈，让人不寒而栗。

“阿辞！”阮行云听不到他们对话，手势一招，他那柄素色的长剑就破风而来，谢辞暮看不也看歪头避过，剑却被哐当一声击落，竖着栽进了泥地里。

下一瞬阮行云的身影如离弦之箭翩然而至，双掌飞快地分开他们，他用尽最大的力气推开谢陆离，输入浩瀚地灵力为他修复断骨和内伤。

谢陆离感受到推力，往自己的胸膛看去。阮行云的手掌刚刚离开，带起衣襟浮动，留下了一张泛黄的金色符咒。

这一切都在眨眼之间，谢陆离来不及阻止，而那边被推开的谢辞暮已经起了手势，黑得几尽滴水的魔气凝结出锐利的刀尖，眼里的杀意已经掩饰不住。

“传送为形移，奔走之心，见风则动！”阮行云飞速念出口诀，那符纸立即法力翻涌，灵气飞溅。璀璨的光芒从谢陆离胸前闪现，斜刺过来的魔气瞬间溃败，化成黑水淅淅沥沥地往下滴。

“师尊，我——”谢陆离想抓住他的手，却晚了一步。他眼睛望着抓在指缝里的霜白发丝，心说要松开手免得抓痛了师尊，他墨色的瞳孔里还有未说出口的爱慕。

阮行云的目光里满是歉意，金光照在他脸上，是对他从未有过的温柔。

谢陆离瞳孔紧缩，那传送符飞快地在他胸前燃烧起来，纸灰洋洋洒洒地往下落，传送的符阵依然吞没了他。

阮行云以手为刃斩断了那截被他抓在手里的发丝，轻声道：“阿辞，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