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无不无辜 只有受害者说了算

艾司慕手里拿着成为交给她的关于邱艾这几天的资料。不过两页纸，但艾司慕却看得异常的慢，这期间她的眉头一直紧锁着，仿佛每个字都要被她看的刻在脑子里一样。

成为说的对，邱艾的冷漠跟正常人不一样。如果先前邱络玫跟艾伯云的离婚、邱家的败落，邱艾的主动给出证据，于理于义用大义灭亲来说的通的话，那这次丁家的事可就不是这么简单了。

艾司慕虽然本意上的确是有意想让邱艾替他外婆誉惠囡报仇，但并不是要他以丁欣欣这里下手。

丁欣欣的无辜跟邱艾本质上还是不同。虽然当年的事情上，邱秉山、邱络玫跟丁诚刚都有实质性的不同参与，但艾司慕说过，谁的罪由谁担着，不连及家人尤其是子女，这是艾司慕的底线。但在邱艾这里，显然是触碰到了，或者说邱艾的报复不是针对性，而是牵连的毁灭性报复。这跟滥杀无辜又有什么分别呢？

这份资料是成为亲自调查的，应该说有关邱艾的所有事情都是由成为经手调查。他不是不相信未辂亭或者子元的能力，成为只是不相信邱艾。哪怕是在外恶名鼎盛的未辂亭，行恶或做狠都有自己的底线跟原则，可再看邱艾？

明明这个孩子无论出生，成长的环境都算得上优渥，可性格的阴郁面却成长的非常让人费解。这个人的同理心很薄弱，甚至可以说是没有。邱艾自己本身就是无辜的被牵连者，因为艾司慕跟未辂亭的刻意放手才让他有自己的机会为家人报该报的仇。可他不反其思，甚至以血缘关系为由要丁欣欣强制代受，说他一句残忍并不为过。

可偏偏是这样被成为很看不上的邱艾所做的事，却全然不是为了誉惠囡甚至是邱家来报仇，他是完全站在艾司慕曾经受过的苦难的立场上进行的这一系列事情。成为既想说邱艾心狠手辣，又想称他有大义之风，实在是矛盾的很。

可看着此时艾司慕脸上的凝重，成为能猜到在艾司慕心里对邱艾行的径是看不上的。即便他打着是为艾司慕的立场，也行不通的。

如果不顾及原则艾司慕的报仇方式绝对不会是如此迂回，见效慢的方式。邱艾能做的，艾司慕也能做，即便艾司慕不能，还有未辂亭。既然未辂亭都放任艾司慕用自己的方式报仇，就足以说明艾司慕的底线就在那里，未辂亭都不敢触碰。所以这样自己一意孤行的邱艾，是凭什么打着艾司慕的旗号进行的呢？

艾司慕看完两页纸后折好，成为伸手接过放回口袋里，然后双手背后笔直地站在一侧。

“你怎么想的？”艾司慕手抵着额头，侧过脸看向成为。

成为看了一眼艾司慕的眼睛，他垂着眸想起自己之前在未辂亭面前说的话，然后又给艾司慕重复了一遍。只是这次有了最近几天的调查证据，成为的话自然也比之前在未辂亭面前说的更严肃了些。

成为最后说，“司慕小姐，即便我不说你自己也对邱艾这几次的做法心里不赞同。人冷有性格原因，也有后天遭遇的事情有关，但冷的是人的脾气，行为习惯，不是心冷似铁吧？”

见艾司慕不说话，成为接着说，“人之所以会认知到这件事情是虐待，是因为我们能理解，并且在一定程度上感受到了受虐方的痛苦。就是这种识别并感受到对方情感的能力，在心理学上它有个名字叫‘同理心’。而当我们感受到这份痛苦又对这种状况不认可的时候，就会产生想停止施虐行为的冲动，这个心理过程，才构成了被称为‘良心’的一部分。”

成为问，“可你看邱艾，他有良心吗？有良心的人能干出对无辜者施虐这事儿吗？还特么是精神施虐，更变态。”

艾司慕拖着下巴沉默着，成为就怕艾司慕太有自己的原则，再给自己埋下什么不必要的后患。向来寡言寡欲的成为在这事儿上可谓是操碎了心。

“司慕小姐，邱艾这事儿你不能再心软下去。”成为苦口婆心的劝着，“对他的能力我没否认过，但就心狠这块儿对邱艾这种没有经历过什么变故伤害的人，他做的是不是过分了些？当然你也别跟我说邱家变故还有艾伯云的事，他这性子可完全跟这两件事没有关系，这根本就是与生俱来的冷血啊、艾伯云那么废柴，逼死他也养不出邱艾这样的性子，他要真有邱艾的能耐，也不至于这么多年潦草开始狼狈收场了。”

“就目前来看要把他留在你身边，说句养虎为患也不为过。当然你也不要因为他是站在你的立场做的这些事就松懈了他。总归先观察观察没有坏处。”

艾司慕看着成为焦急的样子，勾了下唇角没忍住的笑了下，“你的建议，留在辂亭哥哥身边？”

成为脸色不自在的僵了一下，抬手摸摸后脑勺，解释道，“爷是老狐狸，至少至今为止还没人斗得过他，也没人敢不自量力去找爷不自在。邱艾再能耐，放在爷的眼里也是不够看的，让爷磨练磨练，看看这人到底能不能为己所用。”

艾司慕想了下，说，“听说，辂亭哥哥对邱艾，评价不错。”

成为龇了一下牙，眉眼轻佻的样子倒比以往多了几分活气，“邱艾做事还算雷厉风行，关键是脑子转的过，虽然说的不好听有点阴险，但这种不费自己一兵一卒能干翻对手的能力，也不是谁都能学的来的。就这一点上跟爷挺像的，所以爷中意邱艾也是基于这个吧。”

艾司慕点了下头，“那就跟着辂亭哥哥吧。”

成为眼睛亮了一下，没想到艾司慕决定的这么痛快。他就知道司慕小姐有自己的底线，绝对不会因为邱艾站在自己这边就包庇纵容。成为的喜悦刚刚在心中显现出来，就听艾司慕又淡淡的说了句，“这段时间，你在我这边吧。”

成为的脸上有一瞬间的木然，随即慢慢涌现出克制后的欣喜，他挑着眉头转念一想，“可爷那边......”

艾司慕看着他一脸莫名，“不是你跟辂亭哥哥要求的？”

成为脸上挂着红，不好意思地抹了把脸，“我那天就是一提，爷要将邱艾安排在你身边，我不放心，所以......”

“那...”艾司慕看着他问，“你愿意留在我身边吗？”

成为反应极其迅速地点点头，“当然愿意。”

艾司慕点头，“辂亭哥哥那边我来说。”

“恩恩恩”成为小鸡啄米似的点着头。心里不禁雀跃，终于轮到他守在司慕小姐身边了。每次听到子元讲艾司慕的身手如何如何厉害，报仇的手段如何冷面决断，这次他也可以好好看个清楚了。

晚上的时候，艾司慕跟未辂亭说了关于邱艾留在他那边的事。未辂亭自然也是表示同意，之前他只是认可了邱艾的能力，那种无论何时何事都站在艾司慕的角度跟立场，以艾司慕为先，想在前头的行为，是未辂亭最看重的，也是留在艾司慕身边的人最该具备的。

只是那天他提及的一嘴得到成为的强烈反对，这几天还因为这件事成为亲自去监视了邱艾，把邱艾各种不适合留在艾司慕身边的证据罗列了一筐，更是直接越过了未辂亭将证据递给艾司慕决断。不得不说成为这小子的这份孝心，真是感天动地的很。就是过于偏执自己的想法，没有一次是能好好跟别人剖心掏肺讲明白的。

说实话，未辂亭是看好邱艾的，要将人留在艾司慕身边他势必是要调查了个一清二楚才能下最后的决定。虽然在别人的眼中，邱艾的几次作为难免可以用心狠冷情来评断，但要对他成长至今的历往来看，他的性格并未长偏，行事作风也算不上多不可原谅。就邱络玫跟艾伯云的事情，他尚且懂养恩大于生恩，出事后义无反顾站在艾伯云的身边，可以见得他是个有情有义并且深知知恩图报的人。

而丁家这件事上，站在旁观者的立场上，以事情已经过去多年的现在看来，丁欣欣的确是无辜的。但就当年事情本身来看，凡是参与其中的，无论当事人或其家人，都没有一人无辜。即便她不曾真正意义上参与当年的事件，但她是这件事件中的施害者的孩子、家人，施害者从被害者身上强取来的一切她都在真正意义上一并享受了，若非如此，也没有今时今日的她。所以，到底是无辜还是不无辜呢？

真正无辜受害的人即便多年后还要在报仇的路上承受着良心跟底线的束缚，一次次想着避开当年施害者名义上所谓的无辜家人，而施害者却声嘶力竭着自己的正义与无辜？这个世界上到底谁何其无辜？如果事情都是这样黑白颠倒不知所谓的反着来，是不是谁都可以为所欲为去伤害，谁都可以不无辜的被伤害？

未辂亭不听那些站在道德制高点上说出的冠冕堂皇的论证，如果就因为是过去发生的事，用一句“事情已经过去了”就能掩盖一切的罪恶，那所有的圣母圣父也都跟着亲身经受受害者的苦试试吧，能不能活下来也是他们自己的运气，多年后当别人再提及他们的事，也用一句“都已经过去了”一笔带过好了。是不是只有这样才可以让未经他人痛只求他人善的人乖乖闭上嘴了呢？

未辂亭不是万恶之人，但也绝称不上良善之辈。他的底线只有一个，就是艾司慕。当然要他放开手脚没有底线，也是艾司慕。在他这儿，不管参没参与当年事件，只要与事件人有直接的血亲关系，就都不无辜，更不需要手软。所以未辂亭并不觉得邱艾做错了。若非顾忌艾司慕，无论艾伯云还是邱秉山，未辂亭都无可能还让他们活在世上。

－－－－－－题外话－－－－－－

施害者与旁观者都无权评判受害者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