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前座的冰块脸

“叮——”

沈谜谜游离在半睡半醒的边界，被手机的消息提示声吵醒了。

午后的阳光慷慨地钻进窗子，沈谜谜趴在窗边的座位上，眼睛刚睁开一条缝，又被刺得闭紧眼睛。

意识回归，我是怎么睡着的？

课间继续做着老师留的题目，做了一分钟就不住地点头打盹儿，然后手机响了手机响了！

沈谜谜惊得坐起身，课桌被她猝不及防的动作猛然往前一推，木质桌腿摩擦水泥地面在安静的教室发出不和谐的吱声。

她小心地环顾四周。困顿的四月末，班里同学都在做题或打盹，没人在意沈谜谜这里发出的响动。

还好，沈谜谜松了一口气。

班主任老李不允许理1班的同学带手机，如果被发现，免不了给家长打个小报告。

坐在沈谜谜前座的陶语缓缓回过头，目光与鬼鬼祟祟抬头打探情况的沈谜谜撞个正着。

沈谜谜刚松下去的那口气又提上来，刚才她都忘了前面坐的就是负责收手机的学习委员。

陶语听见手机短信声，背又被后面的桌子顶了一下。

他一回头就看见沈谜谜正在用小心翼翼的眼神盯着自己，如同一只因为闯入他人领地而受惊的小兔。

春意正盛，坐在午后的窗边，阳光直射在身上也有了灼热的感觉。

他猜测沈谜谜刚睡了一觉，原本皮肤白皙的脸颊此刻被晒成淡淡的粉红色，左边几根睡觉时被热出的薄汗濡湿的刘海，左边脸上还有浅浅的书本压痕。

陶语盯着她，沈谜谜假装无辜地眨眨眼睛，好像刚才发生什么事都没发生，企图蒙混过关。

“调静音。”

前座的人轻声说道，沈谜谜回过神时他已经转回头去。

沈谜谜看看前座的背影，因为天气热而被脱掉的校服外套搭在椅背上，肩膀骨架撑开宽松的长袖白t，后脑勺的黑发修剪的有层次又干净利落。

她轻轻拍拍胸脯，其实她刚才紧张又害怕，和陶语那双没什么感情的眸子对视真是需要莫大的勇气，“冰块脸”这个外号果然很适合他。

高一结束时学校进行了文理分科的考试，全校文科和理科的前一百名分成了四个实验班。

陶语是理科全校第一，而沈谜谜是理科第一百名，实验班的小尾巴。

从高二起同班一个多学期，两人说话的次数屈指可数。陶语平时与其他同学的交流不多，是老师眼里成绩好又安静省心的学生代表。

她刚刚一瞬间都在想怎么拜托他不跟班主任告状呢，没想到他会说这句话。

沈谜谜缓解下紧张的情绪，低头打开手机查看消息，一条好友申请从聊天app里跳出来。

【“用户‘''通过南苑高中群添加您为好友，您是否同意？”】

点开资料，头像是系统默认头像，没有其它信息。

沈谜谜平时只会和关系最好的朋友聊天，班里同学都没加几个好友，更别说不认识的人，但想到对方可能是同学，沈谜谜点了通过。

上课铃响了，又是和难解的习题与黏人的瞌睡虫打架的一节课。

陶语没有再跟沈谜谜说什么，沈谜谜以为他还是会告诉老师，忐忑不安了一个下午，但什么都没有发生，一颗心才放下来。

下午最后一节自习课上到一半，数学老师又踱进教室开始讲题，同学们对自习被征用来讲课已经习惯了。

数学老师说着就讲两道题，但下课已经十分钟了，他还在讲台上讲得神采飞扬。

跟柯扬和乔妍约好了一起吃晚饭，看着老师不知道要拖到几点的样子，也不知道他们是不是还在等自己，沈谜谜有点着急。

学校为了给实验班的学生创造安心学习的环境，把高二高三的实验班单独安排在教学楼的副楼，而其他班级都在主楼。

主楼和副楼之间隔着一段距离，这样一来主楼和副楼的学生很不方便联系。

沈谜谜在南苑高中最好的两个朋友都在主楼，除非约好一起吃饭，否则平时不太容易见到。

数学老师还在滔滔不绝，前面几排的同学一个两个都开始向走廊转头，沈谜谜循着他们目光的方向看过去，这一转头她着实吓了一跳。

走廊里站着一男一女。

男生一头深棕色的卷发，灵动的眼睛里满是调皮劲儿，露出一排整齐的白牙，嘴角笑出两个浅浅的酒窝，正又蹦又跳地挥着手，发现沈谜谜看过来，男生满脸兴奋，冲着她更用力地挥手，口型无声地喊着“谜谜！谜谜！”

旁边的女生靠着走廊的墙壁，小幅度挪动着脚步，离那个男生越来越远，一只手捂住眼，一脸你别给我丢人的表情。

柯扬你在干嘛

沈谜谜一瞬间感觉额头上的汗都快冒出来了，讲台上数学老师也停止讲课。

“怎么外面有同学比你们还想让我下课啊？”

班里同学小心注意着数学老师的脸色，有人忍不住扑哧一声笑出来。

“好了下课了，快吃饭去。”数学老师说完就夹着课本走出了教室。

老师一出门，沈谜谜从座位上腾地站起来，全班第一个冲出教室后门。

“我就说这招肯定能让老师下课！我做得好吧？”柯扬的表情得意极了，像求表扬一样凑近她。

“乔妍你干嘛带他上来！”沈谜谜冲乔妍发射幽怨的眼神。

“我也不想，我拦不住他啊！”乔妍委屈极了。

沈谜谜一手拖着乔妍，一手扯着柯扬的校服外套，光速消失在走廊。

陶语从座位上站起来向走廊看，三个身影说说笑笑闹成一团，沈谜谜扯着男孩子校服的那只手格外扎眼。

他们什么时候关系这么好了。

乔妍是沈谜谜的初中同班好友，两人认识快五年，高一时候又是邻班，经常凑在一起聊天。

柯扬跟乔妍同班，人缘不错，跟谁都能贫上两句，典型的给点阳光就灿烂的那种人。

乔妍跟沈谜谜聊天时，他偶尔过来跟乔妍搭句话斗句嘴，慢慢跟沈谜谜也变熟了，自然而然地发展成了三人小团体。

在乔妍眼里，柯扬就像一朵向着沈谜谜绽放的向日葵，以沈谜谜为圆心旋转。

“别摇尾巴了大哥。”乔妍经常会忍不住对柯扬说。

每次都要被他反过来怼两句，两人再打上三百回合嘴架。

“那你是不是喜欢沈谜谜？”

“废话，你不知道我最喜欢沈谜谜了，勉强第二喜欢你吧。”柯扬又油嘴滑舌起来。

“那你对沈谜谜是哪种喜欢啊？”

乔妍一问这句话柯扬就不说话了。她默默在心里给柯扬的额头盖上一个“怂”字。

三人在食堂吃完饭，聊着天往教学楼方向走。

快走到楼下时，沈谜谜忽然胃有点不舒服，容易消化不良是她从小就有的毛病了。

“我去给你买药？”柯扬一脸关切。

“不用了，经常这样，过一会儿就好了。”

沈谜谜想着之前在教室里放了胃药，赶紧抓住了这就准备跑去医务室的柯扬，轰两个人快点回教室。

沈谜谜没找到她的胃药，应该是之前备的吃完了。

她问了同桌蒋佳也没有，不常胃痛的人一般也不会带这个。

医务室在主楼里面，距离有点远。沈谜谜现在又不想动，只祈祷趴一会儿能好些。

但胃不舒服的感觉一直没过去。

陶语吃完饭一进教室就看到后座的沈谜谜把下巴搁在桌面上，两只手臂抱着身子，无精打采。

晚上第一节课下课，他回头看了眼，还是这副样子。

应该胃痛或者痛经，陶语猜测。

下节课的老师抱着作业本走进教室，陶语去讲台拿了作业本开始发作业。

发到沈谜谜同桌蒋佳的作业本时，他偏头看一眼头埋在手臂里趴在桌子上的沈谜谜，将她的作业也一起放在蒋佳桌上。

“怎么了？”陶语眼神示意沈谜谜的方向，轻描淡写的语气。

“她好像胃疼。”

“哦。”

第二节课还有两分钟就上课了，沈谜谜撑起身子站起来去了趟洗手间。

走到教室门口时，上课铃正好响起来，老师已经走上了讲台，沈谜谜赶紧快走了两步回到座位上。

从桌洞里掏出这节课的课本拿到桌子上，沈谜谜发现作业本上面放着一盒胃药。

盒子跟作业本封面一样的白色，刚才她都没有注意到。

沈谜谜拿起药盒，悄声问蒋佳：“谁放在我桌子上的？”

“不知道。刚才我没在教室。”蒋佳目不斜视盯着老师的板书说道。

沈谜谜想了一下，应该不是乔妍就是柯扬送来的。

最后一节自习下课，一整天只有读书声的副楼在放学时喧闹起来。

理1班的同学也三三两两收拾好书包走出教室，几分钟教室的人就走得差不多了。

沈谜谜背着书包刚走到教室门口，想起要带今天老师讲的卷子回家再复习一下，又小跑回座位上，埋头在桌洞中翻起试卷来。

原本头顶明亮的灯光变成一片阴影，沈谜谜仰起头，发现陶语两手撑着她的桌子，一米八的个子遮住一部分亮光，脸上面无表情，有点严肃。

完了，他要说手机的事情了，沈谜谜心里慌了。

“吃药了吗？”

“？”沈谜谜没反应过来，不对，应该是根本没听懂陶语在说什么。

陶语看着沈谜谜困惑的表情，好像他说的是什么听不懂的外星语言。

于是又补充了一句：“吃药了吗？我放在你桌子上的胃药。”

“？”这下沈谜谜更听不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