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粉红小兔摔倒了

“沈谜谜你想干什么？考这种成绩给我丢人。”对面的女人拍了两下茶几，生气的心情写在眉头上，“如果你有你姐姐一半优秀我都不会说什么。”

还是躲不过，沈谜谜对此已经麻木了，这些话她听过无数遍。

大理石茶几桌面上倒映出一个模糊晃动的人影，沈谜谜盯着那团轮廓发呆，直到对面的人训斥她二十分钟后转身离开，“嘭”的一声带上卧室的门，客厅又回归平静。

沈谜谜坐了几分钟，也回到她的房间。靠着门叹了口气，一头栽到软软的床上。

她常常会想念不懂事的时候，那时候的她无忧无虑，还没有把父母的区别对待装在心里，也听不懂话语里的偏爱。

对沈谜谜来说，这种痛苦是从初三开始的。

在沈谜谜还是个没心没肺的初二学生时，大她三岁的沈昭昭即将迈入兵荒马乱的高三。

在人人为了提高一分高考成绩而苦心竭力之时，沈昭昭正是这个战场上最云淡风轻的那一个。

从初中起就是全校第一、老师最喜欢的学生，正如现在的陶语。

在确信了沈昭昭毫无意外地可以考上重点大学这件事后，沈爸爸和沈妈妈开始把注意力放在了升入初三的沈谜谜身上，不过却是以挑剔的、不满的目光。

那时她才突然意识到，原来她的任务是去做一个复制版的沈昭昭，成为一个听话的影子。

沈谜谜怀疑父母给她们起名字的时候是故意的，昭昭，谜谜，一个光彩夺目，一个前途未卜。

她尽力了，却始终难以攀上父母不断给她设置的更高期望，在他们眼里，她永远比不上沈昭昭。

虽然又经历与以前相似的失落，沈谜谜的脑海中却浮现出了刚才公交站那个瞬间。

她无法原谅自己的事，被另一个人原谅，她无法安慰自己的话，从另一个人口中讲出。

一句没人曾对她说的话，沈谜谜体会到了从未有过的奇妙感觉。而这个人是陶语，则更让她惊讶。

沈谜谜还在回想着那一幕，放在床上的手机振动了一下，打断了她的思绪。

【“”发来新消息：“hi”】

几天前申请添加自己好友的神秘账号发来消息。

【你是谁？】沈谜谜摸过手机，手指在屏幕上敲下文字。

【校友。我从学校群添加的好友。】

【所以你是哪班的？叫什么名字呢？】

【有机会告诉你。我只是想交朋友。】

沈谜谜没有交网友的兴趣。

她本想直接删掉，可是刚聊完天不太礼貌，于是她决定先暂时放在好友列表里，接着就将手机丢回了枕头边。

陶语走进教室，他后面座位的桌子上堆放着一件毛绒玩偶衣服，一个大大的粉红兔子头正竖起耳朵朝着他微笑，这才想起明天就是校运动会了。

为了活跃校运会的氛围，学生会决定每班一位同学穿上玩偶服在运动会做引导员。

一个月前，班长刘悦在班会上询问谁想报名去做引导员。

台下的同学都低着头，似乎在躲避班长的实现，教室里鸦雀无声。

“没有人报名吗？那就抽签决定了？”

大家都知道做引导员肯定很累，又没有什么好处，还有可能会占用自习课的时间。没人想去做这吃力不讨好的活。

“我报名”陶语听到后面的人小声地说，他就知道她会这样。

全班同学都松了一口气，幸亏沈谜谜揽走了活。否则如果没人报名，最后抽签决定的话不知道谁会变成冤大头，

沈谜谜心里想着，她的成绩总是拖班级的后腿，运动神经不发达也没法参加运动会项目，既然大家都不想去，那她来做引导员也没什么，顶多辛苦一些。

“好的，那就沈谜谜同学来做引导员了。”不抱希望的刘悦听到沈谜谜的回应，开心得语调都上扬起来。

其实她明白实验班的同学都认为这种事情影响学习，谁都避之不及。凡是文体类的集体活动在班里都很难推进下去，这次她也是硬着头皮来问，还好总是有沈谜谜这个救星。

她低头看下笔记本，接下来还有一件棘手的事情

“那么有同学想报名5000米吗每班至少一位参加。”

台下还是像死水一般安静。

“我报名。”

掷地有声的声音，来自于一个平时不怎么爱说话的人。

和刚才沈谜谜报名时平静的反应不同，所有人都向窗边那个人投去意外的目光。

怎么回事？这是她第一次见陶语在运动会报名项目。原本低头听刘悦讲话的沈谜谜挺直了脖子，讶异地盯着前面那人的后脑勺。

陶语迎着全班人的目光，镇定自若。心里却在想，自己大概是疯了吧。

学生会召集所有引导员在操场开会，讲解和演练明天的引导内容，沈谜谜下午和晚上的最后一节自习课都没上。

如果让柯扬说一个他最拿手的技能，他一定会选“在一群人里一秒就能找到沈谜谜”。

柯扬穿过几个人凑到沈谜谜身边，本来他们班是有别的同学做引导员，这是他得知沈谜谜要做引导员后特意去找同学换的。

大概没见过有人主动想做冤大头，在那位同学疑惑的眼神里，柯扬喜滋滋成为了一名光荣的引导员，一只憨态可掬的棕色小熊。

“沈谜谜，我们晚上一起去吃饭好不好？”柯扬看着前面正在讲解引导员任务的同学的眼色，靠近沈谜谜耳边小声询问。

“好好好。”沈谜谜生怕漏掉了重点，明天再走错了路线，赶紧回复他。

柯扬盯着沈谜谜的侧脸，她眼睛聚精会神地直视着队伍前面讲解的同学，一边听一边轻轻点着头，一如既往的认真。果然是沈谜谜，柯扬没注意到自己已经满脸笑意。

沈谜谜想要集中精神去听，可实际上呢，思绪总是不自觉地飘走。

从初中起，她和陶语中间好像有一条清晰的线，两人一直保持着不熟的同学关系。

在两人所有的交集中，谁也没有跨过这条线，但这已经是第二次了，而且两次都是陶语走过来，把她搞得有点懵。

今天在学校，陶语还是之前那副冷冷的样子，让她怀疑昨天晚上公交站的一幕是不是自己做了一个无比真实的梦。

陶语和王绪推着自行车跟随放学时熙熙攘攘的人潮往校外走。

“兄弟，你有点疯吧。为什么会主动报名5000米啊？”

王绪仿佛第一次认识陶语一样发出夸张的疑问，陶语主动去参加比赛太奇怪了，王绪知道他是最不爱凑这些集体活动热闹的人。

“可能吧。”陶语摸了摸鼻子，“一冲动就报名了。”

“哈？”没想到是这么非理性的原因。陶语无论做什么事情总是有计划性的，这也太不像他了。

陶语抬起头，看到前方操场出口处走出两个人。

柯扬边比划着边讲着什么，不知道究竟是个怎样的笑话，旁边的沈谜谜本来正满脸认真地听着，被逗得捂住肚子，笑得直不起腰来。

笑声马上被周围嘈杂的人声吞没，但沈谜谜脸上的笑容却在操场门口的路灯下闪闪发光。

弯成一条线的笑眼和秀气的鼻子旁因为大笑而皱起的小褶。

真好，他已经很久没有看到过这张笑脸了。

校运会要召开两天，对于再过几个月就要踏入高三生活的高二生来说，这是他们最后一次参加学校举办的文体活动了。

再加上校运会结束就是五一小长假，能暂时逃离繁忙的学习，整个学校都弥漫着兴奋的气流。

各班的同学还在排着队伍走进操场，粉红小兔、憨憨小熊和二十几个可爱的玩偶人已经在操场边集合了。

他们这两天的任务主要是举着牌子带领各班参加项目的同学入场，以及在几个项目同时进行时在操场各个角落指引场地方向。

喇叭里播放起运动员进行曲，运动员开始入场了。

陶语在列队的时候自然地站在理1班运动员队伍的第一个。

前面离自己几步远的粉红小兔正高高举起班牌，腿也抬成90度，一丝不苟地踏着步。

怎么做得这么认真。陶语仰起头看看天空。

十点多的太阳已经相当刺眼了，操场都被笼罩上一层金灿灿的光，也许是为了让大家能毫无顾虑的玩一场，湛蓝的天空连一片云彩都没有。

早上出门前，陶语特意看了天气预报，最高气温又比前几天上升了几度。一直穿着玩偶服应该会很热，撑得住吗？他开始担心了。

在穿上玩偶服之前沈谜谜还不懂得它的威力，其实她要做事情并不算多，原地站着还好，走起路来确实很吃力。

本身她的运动神经就不好，平衡感又差，瘦小的体格再顶着一个巨大头套，她得非常小心才能在走路时不左右摇晃，走个入场已经热得满头大汗，休息一会又要去做方向引导，她心里也生出一些小小的担心。

运动员入场式结束后，陶语回到自己班级的座区。

理1班有的同学凑在一起闲聊，有的则戴着耳机低头看书，还有的人打起了伞来遮挡强烈的阳光和老李的目光，在伞下拿着手机看起了视频。

老李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站在班级座区最前面和几位老师围成一个圈聊天，趁机给自己放两天假。

这已经是理1班同学少有的放松时刻，但依然比旁边其他班级兴奋叫喊的同学安静多了。

操场上正在进行100米的预赛，主席台广播员激情洋溢的演讲声和操场上此起彼伏的加油声交织。陶语的眼睛则一直跟随着操场上那只粉色小兔。

旁边小操场上的跳高比赛也要开始了，陶语看见本来坐在椅子上休息的小兔开始站起身往操场的另一半走去。

大概是来不及了，脚步逐渐加快，也越来越不稳，深一脚浅一脚地向前跑去。

“粉色小兔摔倒了！”陶语听到隔壁班的女生的小声惊呼。

操场上那只粉色小兔刚跑到操场草坪正中央的位置，脚下一个趔趄就向前扑去，直接趴倒在地面上，沉重的头套也瞬间跌落到草地上。

沈谜谜正因为突然的摔倒无措地看着向前滚出去的头套，额头上的汗粘住了刘海，她心里着急，又因为厚重的玩偶服爬不起来。

而远处，一只棕色的小熊正奋力向她飞速奔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