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不一样的夏天
“你也可以。”陶语听见沈谜谜的话，喉头哽了一下，鼻子竟然有点酸，他生出到一种从未拥有过的感受，努力地分辨这种心情究竟是同情还是难过。
“我？”沈谜谜笑笑，故作轻松地说，“我好像不行。”
她逃避似的从水泥台阶上站起来往前走去。夜幕降临，天空已经在瞬间完全被晕染成暗蓝色。沈谜谜抬头，今天晚上也布满星星，她发现自己从来不会刻意地去寻找星星，上次看星星好像还是一个多月前，陶语和她一起回家的那次。但在某些特别的时刻，才发现星星总和自己在一起。
虽然夜色深沉，沈谜谜却感觉四周并没有想象中的黑暗，她不敢离天台边太近，在距离围墙两步的距离向下看，操场的灯光、两栋教学楼的灯光、学校里的路灯，白的，黄的亮成一片，学校被照的亮如白昼。远处教学楼被分割成一个个长方形的窗子，她本来应该是那个小窗格里的一个人，而此刻她在这里，就是她所能做出的最大的冒险。
不知道什么时候陶语已经走到她的身边，和她一起往下眺望。
“沈谜谜，我要说的话有点长，你好好听。”
“嗯？”沈谜谜转头看向与自己并肩而立的陶语，沈谜谜很少从这个角度看他。陶语的背总是挺直的，肩膀张开，没有一丝畏惧。
陶语呼了一口气，用他没温度的平静声音说道：“不喜欢的事情可以不做，讨厌的人可以让他走开。你不想伤害别人，你想照顾别人，你不想让别人难堪，你不想让别人为难都可以，但是，起码不要委屈自己，不要让自己不开心。我知道你已经尽力了，所以任性点也没关系的。这种让步不是美德，但可能会成为对你自己的伤害。我希望你不要伤害自己，别人的想法不是标准，无论是我的、老师的、同学的、你朋友的或者是父母的。任何选择都可以，你只需要按照你想做的去做就好。”
他转头看着沈谜谜的眼睛，接着说道：“不用再保持平衡，那太累了，无论你倒向哪一边，我都会接住你的。”
“我说完了。”他看见沈谜谜还在愣愣地盯着自己，又补了一句。
还是冰冷的语气，直白的遣词造句，听上去不带什么感情的话却把沈谜谜给自己背负的一层层包袱卸下来，她竟然想用浪漫来形容刚刚听他讲话的这一分钟。原来在这个孤岛已经不再只是自己一个人，在一望无际的海面漂流数万里，她遇见了来接她的船。
沈谜谜赶紧到有热热的液体涌上眼睛，她连忙用双手捂住脸，想要在这个时刻抵挡炽盛的情感洪流，但眼泪已经争先恐后从眼眶夺路而逃，顺着手指的轮廓溢出指缝，她好像从初二开始就没哭过了，积攒眼泪的眼睛像蓄满雨水的厚重乌云，伴随着电闪雷鸣倾泄而下。
陶语看见她瘦削的肩膀也开始轻微抽动，从无声变成了小声抽泣，他像被蛊惑般地伸出手臂拉下那双捂着眼睛的手，低头去看沈谜谜的样子，红红的兔子眼，哭得皱巴巴的，脸上的泪痕在发亮，他好像很久没见过这么生动的沈谜谜了。他微微俯身，伸出手去擦她的眼泪，好像被这情绪传染了，刚才鼻酸的感觉又回来了。
沈谜谜感觉到陶语手的触感，从模糊的泪眼里去看陶语，怀疑自己是哭花了眼，那双眼睛里好像也有什么在闪烁。
陶语现在明白这种感觉了，这种感觉不是同情或难过，这种他从未有过的感情就是人们所说的心疼，是看着喜欢的人身处苦痛中时，无法自抑的那种感同身受，是对这个世界上的其他人类从未倾注如此多关注的他，第一次感受到的奇妙牵绊。
沈谜谜她感觉把过去几年份的眼泪都流完了，因为激烈的哭泣她感觉听觉和视觉都不太灵敏，陶语又说了什么，声音飘进她的耳朵里，如同从水里传来，混沌模糊，她一时辨不分明每字每句。
沈谜谜转回头看着远处灯火通明的教学楼，晚风吹过眼泪还没干透的脸颊，有点凉凉的。
这个夏天，会是个不一样的夏天吧。她想。
蒋佳注意到沈谜谜的眼睛又红又肿的，很明显刚刚哭了一场，而且是大哭。
她还发现，沈谜谜和陶语是一起进的教室。
下午放学时沈谜谜跟她说要回家取东西就一直没回，晚上第一节课数学老师走进教室，她刚走到讲台旁边：“老师，沈谜谜她”
“请假了是吧我知道了，老李跟我说过了。”蒋佳听了立刻闭上了嘴。
上课铃响了，旁边的位子空着，前面的座位也空着就是问题了，这是巧合吗，蒋佳又嗅到八卦的气息了。
而肿着眼睛回来的沈谜谜又让她想象出更多故事。
蒋佳脑海里浮现出一个画面，沈谜谜跟陶语表白，陶语一脸冷酷，沈谜谜哭得梨花带雨。
她偷偷斜眼看了旁边把刘海掖在耳后认真做题的沈谜谜，厉害啊姐妹，平时看起来文文静静的，却有这种全南苑高中喜欢陶语的女生都没有的勇气，佩服佩服。
但是之前在操场明显是陶语更主动的，这怎么解释呢，蒋佳一拍脑袋，这是逻辑漏洞啊，八卦队长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距离最后一节自习还有十五分钟下课，班长刘悦走上讲台。
“高三的学长学姐本月就离校了，需要重新选拔执勤的同学，每班一个人，有没有同学自愿想做的？”
台下又是她已习惯的安静，执勤的话就又要占去一些自习课的时间去检查卫生，以学习为大的理1班没有人想去。刘悦心烦意乱的，这个班长她也是真的不想做了。
“想做的同学举手，今天就要报上去了。”她又假装出积极的语气问了一遍，还是没人举手。
这时她想起沈谜谜了，每次这种时候沈谜谜都能救她，虽然每次她也觉得沈谜谜像个冤大头，但能帮她把问题解决掉她当然很感激。
于是刘悦用包含着殷切期望的眼神看着沈谜谜，但沈谜谜只是看着她什么也没做。
“好吧，那就稍等我请班主任抽签选一个同学。”刘悦一下子丧了气，咬了咬牙，这是她的下下策，她不希望老李觉得她这个班长没法发动同学，再对她留下不好的印象。她很不解，平时这种时候沈谜谜肯定会举手把活揽过来的，今天是怎么了？
其实沈谜谜犹豫了，但想起刚才陶语在天台说的话，那就按照自己想的去吧，她决定。
前面的陶语低下头无声浅笑，一点小小的进步。他知道，对沈谜谜来说，一切都会变好的。
下课铃响起的同时刘悦也回到了教室，她径直走到蒋佳旁边，告诉她抽签结果是蒋佳要去执勤，说完就离开了，没有看旁边的沈谜谜一眼。
“天啊，我这是什么运气！”周围的同学已经开始收拾书包，蒋佳被这个坏消息击倒，两只胳膊往前一伸趴倒在书桌上。旁边的沈谜谜看着蒋佳的样子，觉得她有点可爱，拍了拍她的肩膀：“别担心蒋佳，如果你去执勤的时候，老师讲了什么内容的话，我会整理笔记给你看的。”
蒋佳转头看向沈谜谜。在实验班，大家都是学校成绩的佼佼者，每次考试都是一次激烈的排名竞争，在高考这场没有硝烟的战争开始之前，他们从高二一开始就在这里开战了，比起朋友他们都更把身边的同学当做对手，恨不得偷偷比其他人多学一点，所以她总感觉这个班里的同学之间若即若离，即使偶尔聊天也都是关于学习。
她和沈谜谜坐了四个月的同桌，关系好像也就一般般，但她从来没从沈谜谜身上感受到那种对身边同学的防备和距离，更她没想到沈谜谜会说这些，顿时心里一暖。
“谢谢你，沈谜谜。”
“没事儿，不用谢。”沈谜谜对她绽放了一个开朗的笑，还是肿肿的眼睛弯成了一条线。平时看惯了沈谜谜文静乖巧的表情，对于这么活泼的沈谜谜她一时还觉得有点陌生。
她又转回头仰面趴在桌子上，呜呜，告白被拒绝了还强颜欢笑地在帮我，沈谜谜同学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