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生(十)
第10章
我还年轻能吃苦,嘚多赚些钱。领我哥出院时,我一到那病房,就看到他睡在病床上。
“能下地走走吗?”我走过去敲着他的腿说。
他叹了口气说:“给我买个轮椅坐上面吧,小余。实在是走不动了。”
“嗯,那明儿再接你出院。”
我哥倒了后,我还在矿上干活。事后的那天晚上,矿长找我谈话。然后他又拿出三万块钱说是赔给我的,让我不要去找人闹事。
再去接我哥回来的时候,有个工友陪着我去。一路上我们很少说话,他知道我话不多,但他还是不断的再找话题想让我多说说话。
走到一家大型商场,嘉明突然说:
“买点东西去吧。”
街道上的嘈杂声掩盖了他的声音,我假装没留意他的话。等走过了,嘉明又喊了:“不买点什么?”
嘉明这么一说,我好像还忘了一茬。我哥他还缺个轮椅。
我说:“东西肯定要买,就是要买的东西不吉利。”
他说:“能有啥不吉利的,再说了我们是给病人买东西。”
是这道理,可是把轮椅放在家里好不好看?我们这一趟就花了二百块钱买个轮椅,买别的耽误时间。
到了晚上,我们三人没回矿场。我哥他想找个出租房住着,让我也别回去了。这一趟杂七杂八的再加上租房还剩下一万,还有矿长赔的三万。真不知道我哥什么时候能好起来。
所谓伤筋动骨一百天,我哥正好被我敷了一百天的药膏。幸亏他还年轻,恢复的快。要是一个老头腿上全是淤青,就算腿好了,伤以后肯定也会在。
小时候我哥躺在被窝里告诉我死是怎么一回事,他说人死了就要被埋掉,活着的人就再也见不到他了。我先是害怕地直哆嗦,随后想到再也见不到爷爷奶奶,呜呜地就哭了。我一边哭我哥一边拍拍我。
过了很久,我想哥的腿恢复的应该差不多了,就拉着他,试试看能不能站起来。我扶着他的胳膊,让他的脚慢慢地伸下去。我听到他的呼吸声很急促,这是我第一次看到他那么紧张。
“小余,不用你扶着。”
我只好闪在一边,祈祷着他能安稳地站立,然后好好地走几步,再慢慢地恢复。
不经意间,他重重地摔倒在地板上,他愤怒用拳头捣地板,他说:
“双脚软绵绵的,胳膊站不住。”
我安慰我哥说:“一定是你太紧张了。”
说起来这腿上的伤基本上都好的差不多了,怎么还站不住呢?我哥仍不死心,他让我再买个拐杖练练。
我花钱请私立医院的医生给他看腿,那天他不知道,我在门外等候,医生也没辜负我的花出去钱,我很好奇这其中的过程。
他得意洋洋地拍着大腿说:“看!好了。”
腿是好了,还有两个月就要过年了,生意也没做成。那个时候我已经懒得再出去找事做了。我敢肯定到时候我哥又要满嘴跑火车。我哥这个人不坏,就是喜欢满嘴跑火车。谎言一旦被拆穿,撒谎的人是最不乐意的。
一天傍晚,我就坐在门槛上,看着太阳掉下去,远处的夜市传来人们的喧闹声。隔壁邻居家的女儿是个跟我年龄相仿的学生,她不住校,每次她父母不在家的时候,她都会和我一起坐在门槛上。两个人坐在一起,总是有说不完的话,看着她,我想起了另一个她。
我问她:“你是不是想考大学?”
女孩听后格格直笑,她拍着我的肩膀说:
“我这么笨还是算了吧,知道我为什么上私立学校吗?”
“不知道?”我说。
“只要有钱是个人都能去,我听说国外还有很多大学都是私立的,而且特别有名。”女孩越说越激动。我体会不到当学生的感觉,我就是个二流子,喜欢一天到晚瞎转悠。
聊着聊着,我哥出现在我们面前,我们两个愣了一阵才站起来。
他提着满满两袋东西说:“小燕呐,你妈说她有事,让你在我们家吃。”
到了吃饭的时候,我哥把肉有关的菜摆在小燕跟前。没办法,谁让人家是客人。她还问我:“你怎么不吃啊?”
吃完饭我哥告诉她回去记得要锁门,今晚家里就她一个。
每天坐在门口我自己都感觉跟个傻子一样,现在回想起来小燕无非是看我可怜兮兮的。
临近过年的一个星期,我哥突然跟我说不回去了。他塞给我三万块钱,让我自己一个人回去。我知道我哥这个很固执,软磨硬泡地求他没有意义。
走的那天,我把钱藏在衣服夹层里面,三百张百元大钞,紧紧地塞在里面。在火车上我很小心地与人交谈,快要困得睡不着的时候,一想到怀里还有那么多钱,精神一下子就来了。一路上我都在想,该怎么给我哥编一个具有英雄主义的故事。
我是第二天才到镇上。临近过年,镇上的十字路口被围的水泄不通,从镇上走到庄里我还要走一个小时。路过邻近一个村庄时,看到一路人家家口上围满了人,走过去看看,就看到一头猪被五个大汉压在案板上,旁边还有一个赤膊男人蹲在地上嚯嚯地磨刀。围观的人叽叽喳喳的说要那块那块肉。想想牲畜也可怜,生来就是被人吃的命。
我不忍心看这血肉模糊的场景,便离开继续赶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