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0章 第二次的大礼议
须知,
王材这番见识的确十分了得,也是他56年闲居苦闷憋出来的大招。
大明朝有1个很大的变数,就是靖难之役,永乐帝的功过非常难于论定,无论内战当日,还是近2百年后的如今,谁也没有1个令人信服的说法。围绕着这个重大事件,朝野也随之分化,成为泾渭分明的两种人。1种是支持永乐的,1种是支持建文的。
永乐帝驾崩后,庙号为太宗,以昭示其正统地位,但同时也轻轻遮蔽了当年大乱的因由。光从太宗这个庙号里,后人完全看不出靖难之役何以会发生?也完全不理解靖难之役有什么意义?
但嘉靖登基以来,经过将近2十年的大礼议之乱,真真切切感受到了当年大乱的原因,那就是——
太祖的立国之道,太特殊了!
特殊就特殊在,两千年的儒臣完全无法接受!
因而太祖尸骨未寒,建文帝就和儒臣就试图改变这套特殊的立国之道。而朱棣呢,则在很大程度上是太祖立国之道的扞卫者。所以,永乐和姚广孝,将这场大乱命名为“靖难”。言下之意,建文帝和儒臣搞的那套东西,基本上就是1场灾难。
但问题是,朱棣在靖难之后,也不敢完全遵照太祖遗训治国,不得不做了1些调整。假如他不调整的话,儒臣势必要跟他死磕。而朱棣又因为性格刚烈,对当年的儒臣怨毒极深,打击至惨,这才造成了无法弥补的裂痕。比如教坊司隶籍,就是专为建文遗臣而设的。
嘉靖深感这个裂痕,就是大明朝问题的根源。因为,儒臣自弘治朝以来,再次形成了对皇权的合围之势,形同靖难前夕的朝局。但不幸的是,儒臣刚好又碰到个顶级人物嘉靖,两方针尖对麦芒,不分胜负,反而让明朝陷入了泥潭。
嘉靖很想调和这个裂痕,于是改订了几乎全部礼仪,其中最重要的1项,就是将朱棣的庙号,由太宗改为成祖。与之配套的,还有将姚广孝剔出配享功臣之列;同时,又将元世祖忽必烈剔出太庙。他的本意,是为了调和,但结果呢,却是更大程度上激化了这个深层矛盾。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成祖”相当于1个“闰法”,就是把靖难之役再次提出来,让糊弄不清的事情,再次清晰起来。永乐帝之所以“成”,所成者,就是被建文帝丢弃的太祖立国之道。
嘉靖这样做,是为了向儒臣表明1个根本性的态度:朕是不可撼动的!你们不要有非分之想!朕在根子上,是太祖、成祖之道!他也的确做到了这点,但问题是他的手段主要是利用严嵩这种恶臣,与朱棣利用宦官是1样的本质。
可惜的是,嘉靖的这种套路,不仅没有解决问题,反而引发了更深层、更持久、更严重的裂变。
在根本上,正如朱墨所言,太祖乃是以尧舜大道立国,儒臣乃是以圣人之制为理想。前者很实际,后者则很空洞。说到底,儒臣想要的圣人之制之下,皇帝只是象征意义上的天子,1切都还是要听从儒臣的教训。但这样1来,到底是皇帝说了算,还是儒臣说了算?
这个斗争旷日持久,双方也都有各自的妙招,但最终,还是弘治朝的李东阳更胜1筹,搞成了内阁。这才让明朝成了有史以来最黑的朝代。朱墨的运朝疏,以及嘉靖晚年感觉到的危机,终于促成了变法,而变法的宗旨,是重申尧舜大道立国,同时最大程度上兼容儒臣的圣人理想。
因此,
这场变法,甚至可以说是另1场文戏的靖难之役,虽然不动刀兵,但险恶之处,却丝毫不亚于刀兵之争。
如果说,在朱墨祭出“大道祭孔文”之前,儒臣还不太清楚实质的话,那么在此之后,几乎所有人都已经门清了。
……
因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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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材此言1出,众人无不侧耳。
沐朝弼假愠道:“子难啊,还藏着掖着作甚?”
王材恭敬回礼,叹道:
“公爷谬赞了,我也只是说说而已……各位,我记得皇上当日改订礼制,赞襄者主要是张璁1伙,曾阁老、夏阁老、严阁老他们全都是反对的……只是礼记有言,王者3重,那都是皇上自己的事嘛,做臣子的又怎么好死谏?故而,阁老们也都没有越雷池1步啊……”
他说着,忽然感慨起来,起身踱了几步,又道:
“可这是头等大事啊!各位试想,成祖者?成何也?那还不是成了太祖的那套?那是什么呀?我以为,成祖就是不如太宗!太宗者,顺理成章,言之成文;成祖者,实有欺世盗名之嫌啊!当然,皇上乃是贤君,背后教唆者,就是张璁1伙!此等人乱天下礼制,实在可恨至极!“
说到这里,
他走到杨慎面前,倒了1杯酒给他,然后深深1拜,道:
“升庵啊,你父子当年为天下人请命,至今思之,仍然是壮怀激烈……来,升庵先生,我敬你1杯!”
杨慎其实早已后悔了,这些年在武侯祠读书之余,每日里看得都是佛经,对世道兴亡早已看淡了,此时只是笑了笑,自嘲道:
说
“子难啊,还有这事吗?我倒记不起来了……”
王材怔了1下,道:
“哪里?升庵当年振臂1呼,‘国家养士百5十年,仗节死义正在今日’!何等壮烈啊?我当日刚刚中举,至今思之,仍是激荡不已啊!依我看,升庵当年就该行了那大事!”
嘶!
全场又是1怔。
胡汝霖奇道:
“什么大事?”
王材缓缓道:“清、君、侧!当日若杀了张璁1伙,皇上就不会被奸臣蒙蔽,也就不会有那么乱事了……”
哗!
嘶!
p
嘶!
清君侧,那不就是谋反吗?
众人胆子再大,这时也有点心虚了。
杨慎怔了好1会儿,脱口道:“非也!非也!我当日绝无此意!皇天后土,可以明鉴!”
此时此刻,
他思绪飞驰,想到了当日的自己是何等轻狂?对大明立国之道所知不深,却被许多程朱之学给误了,加之自己天性浪漫,1时激愤之下,差点犯下了诛灭9族的大罪,皇上虽然年轻,却能公道处置,只是廷杖、充军而已,如今想来,可谓是天恩了。这时哪里还有半点不臣之心?
1念至此,
他顿感事态严重,当即整了整衣冠,对着北京方向,恭恭敬敬地3叩9拜,而后大声道:
“臣杨慎绝无不臣之心!皇天后土明鉴!”
嘶!
身
呼!
众人见他如此严重,均感不是滋味。
王材笑笑道:“升庵先生想多了……咱们今日是庆贺公爷凯旋,乡野之人闲聊而已,何必看得那么严重啊?”
杨慎淡然道:
“子难兄,公爷,各位,我昔年年少轻狂,误国误民、误人误己,3十年来,痛悔不已,如今只是寄情山水,再无他想了……子难啊,你的这些见解,实在高深,写出来藏之名山、传之后世吧。”
你?
王材顿时恼怒,但转念1想:此人乃是当今的大名人,真得罪了他,天下的读书人可都要骂我……
他当即笑了笑,歉然道:
“升庵先生,我哪里有什么见解,都是些茶语谈资而已,大家就当听个笑话吧……”
这时,
身
俞潮胜却道:
“咦?我怎么觉得子难兄的话有道理啊?我等臣子,看到了奸臣,岂能不清君侧之恶?依我看,如今的朱墨,跟那大奸臣张璁就是1样的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