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2章 压抑已久下暗流涌动
严嵩听他说起这番心境，知道他是要谈正事了，当即温言道：
“自来变法匡国，乃是伟业，也是艰苦卓绝之事，自来有几个成功的啊？太岳啊，国事不可为，已非一日啦……莫要说因循就平庸，这自古以来啊，能因循不乱就不错了……”
他出神一会儿，又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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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岳啊，你说，这些年，我也没拦着你吧？你整顿兵备，我是支持的，你要清丈田地，老夫也没拦着……朱墨搞了那么多离经叛道的事，你在他旁边也拉着一些，这老夫都心里有数……你要是不在旁边，那就更离谱了……
那朱墨，也不知道从哪里来的？怎么就搞了这些呢？太岳啊，那朱墨要置我父子于死地，世藩这才跟他过不去嘛……你也看到了，世藩跟他闹了几回，也一直没有说你什么……这天下人啊，自有公论，你张居正名满天下，大家都心里有数……”
说到这里，
他缓缓站起来，轻轻一拍张居正肩膀，又温言道：
“太岳啊，算了……啊？”
张居正也站起来，掺着老严嵩又坐下，轻声道：
“阁老，那就，缓一缓？”
嘶！
嘶！
这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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旁边听着的人也都感心情复杂，都觉得这张居正挺不容易的。
高寒文尤其感慨，如果换在以前，他断然听不出这番话的意思，但经过这两年风浪，他也听出来了——这表面上说的是张雨和他发生争吵的事，而实际上，两人是在谈判了！
这张居正非常令人震动，他这次来服软，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停止在江南逼迫那些跟着朱墨变法的人。
所谓“缓一缓”，实际上就是说：能不能不要搞变法校尉这种手段，去搞得血雨腥风……手段可不可以温和一点？如果答应的话，他张居正就愿意站在严家一边，至少不再与严家为敌。
须知，
高寒文也是进士出身，从小读的也是圣贤之书，虽说绝不肯放弃自家家族的那些基业，可也不愿意看到世道太昏黑。但这两年，朱墨步步紧逼，也就顾不得那么多了。而眼下，朱墨已经差不多了，局面换新，同情之心也就再次萌发……
但其他人却不是这样看。
严世藩随时都准备提醒老爹——
这个口子不能放！
这场争斗，原就是你死我活，哪里容得下半点人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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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盯着张居正，几次想开口，都被旁边的罗龙文扯扯袖子止住。
果然，
严嵩坐了一会儿，竟是呆呆的出神，过了好一会儿，才忽然慨然一笑，却是摇摇头，又自把眼睛闭上，竟然装聋作哑了。
张居正暗叹一声，心想还是再争一下，否则对不起那些江南人，当即又对着严嵩深深一拜，道：
“阁老，我两三日后再来问安……”
哦……
严嵩这时才微微睁开眼睛，咕哝道：
“好，好啊，下次直接来，不要递帖子了，啊……”
张居正点点头，又向众人团团作揖，而后转身离开。严世藩在他身后三尺开外相送，却是不交一言。
回来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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严世藩松了口气，道：“老爹啊，这口子不能放，放了就要出事！这张居正坏得很，哪有什么好心？这是来麻痹咱们呢！幸亏老爹没被他给骗了！”
严嵩瞪了他一眼，轻蔑道：
“人家乃是为民请命……哼！就你，你们？比得了人家？”
这？
严世藩顿时不满，埋汰道：“爹，他再能耐，跟咱们也不是一路人嘛！你老也看到了，刚才他装傻呢！”
罗龙文插嘴道：
“小阁老啊，那张居正还没决定呢，都考虑一下吧……这人还是能干的，阁老说得好啊，这大明朝少了谁，也不能少了他……他要是肯回头，不比徐阶那些人强多了？到时候一起辅佐裕王，大局也就定了……”看书溂
嗯嗯，
严嵩很是满意，不断颔首道：
“含章说得好啊，他要是回头是岸，那就最好不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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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寒文突然插嘴道：
“阁老，属下有一件事很奇怪，怎么陈阁老不见他呢？要是陈阁老拉着他，那还真不好办了……”
严世藩笑道：
“墨卿，他清醒得很！要是他跟着陈以勤干，咱们还能对他那么客气？别忘了，朱墨干的那些事，他哪一件没有份？老陈也不糊涂，闭门不见是对的……”
哦……
高寒文顿时醒悟——
张居正要是跟陈以勤、裕王干，那就是跟严家正面为敌了。如此一来，想要中立自保都难，更别说还要给江南人求情……
这时，
他回想张居正的风采，忽然心情矛盾得不得了，照他一直的理想，就是要跟这类人为伍，一起致太平，而现实却步步紧逼，自己为了家族，只能跟严家人越卷越深。
他望着园内的深夜风景，喃喃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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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阁老，张雨他们那样做，会不会太过了……”
哈！
哈哈！
严世藩忽然大笑，道：
“墨卿啊，就说你是个白面书生！你要想啊，这是拼命啊……我跟那些江南人也没仇没怨的，何苦去逼他们？可是人家在逼咱们啊！
那陈以勤，你当是个好人？真要被他把太子拿住了，转过头来就得杀了咱们这些人！你明白吗？我跟你说，这些人一个比一个狠！你要是心软了，就干脆连科举也不要考！这既考上来了，那就得是这样……”
高寒文怔了一下，想到事情的确就是如此，不禁感慨万分，长长叹了口气，想要反驳，却又是无从说起。
严世藩说的的确没错，这就是拼命。
刚才他还在想，严嵩是不是能准了张居正的求情，把那变法校尉给撤了，或者让张雨不要搞得太狠。但稍微一想，也就明白了，不搞狠的还真不行……不把变法给废了，陈以勤也好，张居正也罢，随时都会变成第二个朱墨……
他多次深夜苦思，也从头到尾想过，这朱墨所作所为，平心而论，还真没什么问题，跟所谓的商鞅也相去甚远，反而是更接近管仲、李德裕一流，说到底还是非常明智的，并未引发什么乱局……
扣扣
但这套东西，为什么要那么不可接受？为什么会那么让人恐惧？这大明朝到底是怎么了？怎么就容不下如此之调整呢？
……
玉熙宫，
这夜显得特别昏黑。
吕芳仔细看了好几遍，灯火都跟往常一样，外面也不是大阴天，怎么心里就感觉那么不自在呢？
他总觉得有什么不对，偷偷看了嘉靖好几次，却见他仍是闭目打坐，似乎一切如常。
息隐之后，玉熙宫几乎就没有人来了，裕王来过几次，都是问个安就走了，东厂那些人也被打了招呼，这一向也没来，有事都是报到西苑值房。所以，这玉熙宫，简直从建成之日起，就没有像这段时间这样冷清过。
而天下的事的，离远了点，反而更焦心了。他总感觉乱糟糟的，看什么都觉得不对劲……
这时，
他擦着玉盆，一不小心，还是指甲片刮到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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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暗叫糟糕之时，嘉靖的声音也传来了，听起来是特别的幽暗可怕——
“你急个什么？”
“这才歇了几天，你就按捺不住了？都想着宰执天下？还是想着你那些儿子孙子……”
这？
吕芳扑通一声跪下，道：
“皇上，奴婢不敢……”
哼！
嘉靖似乎也是心情极端不好，踱了几步，便道：
“叫他们把门窗都开了吧……”
“怪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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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踱到正殿门口，长长呼了口气，悠悠道：
“吕芳，说吧……你那么急，不就是想说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