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第20天

你站在帐里，内心划过了一万句脏话。

你没有看到推你进来的人，但应该不是天极清，毕竟她的喊声感觉是从远处传来的。

暗叹了一声倒霉，你拔出了刀，从一进来的时候，你就发现这里很热闹。

热闹到了什么程度呢？你低头看了一眼趴在自己腿上的四级咒灵，挥刀在它啃到你的腿之前将它送走了。

后山你也和五条悟一起来过，你抬头看了眼遮天蔽日的树顶，这时候可不是这种森林一样的景象，这里也不是帐的入口。

你来到了异空间里。

你很庆幸今晚的月光明亮，穿透树叶的月光浅浅地照亮了前路。

是的，前路。周围都是密闭的树林，只有你的正前方，蜿蜒着一条干净的石子路，简直像是在邀请你前去。

周围的树林里能隐约察觉到咒灵们在涌动，它们窸窸窣窣的，像是在说话，却没有一个踏入到小路上。

咒灵里甚至混杂着二级，你凝视着在树林中的阴影，再三权衡了一下，迈步踏上了小路。

树影中的声响更躁动了。

你用咒力加持听力，也听不太清它们在说什么，连模糊的字眼都捕捉不到，像是被什么屏蔽了。

你走得很慢，一方面是小心谨慎，一方面是拖延时间，只要五条悟他们解决了咒灵，你应该就可以离开这里。

石子路渐渐变宽，变成了石板路，又走了一段，鲜红色的鸟居出现在了你的面前，树木不曾遮蔽此处的月光，你站在石板上极目远眺，鸟居绵延不绝。

树林里的阴影已经厚重到了可以看清咒灵形状的程度，你看着离你只有一米距离的那只二级咒灵，决定试探一下。

这一路你都绷紧了神经，生怕树林里的咒灵窜出来，它们虽然对你垂涎欲滴，但是却一步都不曾越过树林的阴影，走到月光下。

你取下了弓，从背后抽了一支箭出来。

拉弓搭箭，你对准了咒灵的眼睛，鲜红色的弱点几乎和它的瞳孔重合。

箭离弦的瞬间，就穿透了咒灵，将它钉死在了树干上。

你听见了咒灵的尖叫声，短短一瞬被淹没，那只咒灵的位置被其他咒灵填补上，如同蝗虫淹没田野。

它们看着你，像是在看什么灵丹妙药。

你鸡皮疙瘩都起来了，身上的箭根本不够将这些咒灵清缴，你将重弓重新固定上，抽出了双刀，打算趁着它们没法靠近你的时候，对它们进行单方面的殴打。

但是挥出的刀尖磕在了坚硬的屏障上，透明的波纹荡漾开来，化解了你的攻击。

看来是发现你打算做什么了。你收刀，重新拉弓搭箭，咒力顺着弓蔓延到箭上。

你射出了雷霆一箭，肉眼难以捕捉到箭的轨迹，它扎穿了屏障，却像是被什么人握在手中似的，停在了半空中。

射箭也不行。你走上前，将箭回收，屏障并没有阻拦你，像是温和的水，你伸手一拉，箭就回到了你的手中。

你将箭放回箭筒，转头朝着自己来时的方向走去。

脚下的路消失了，像是一处断崖，低头能听见风呼啸的声音，你从一旁捡了块小石子扔下去。

没有听到回声。你的脸有些发白，重新看向被月光布满的红色鸟居。

看来你注定要继续走下去了。

时间没有发生变化。你看着不曾改变的月亮的角度，察觉到了这一点。

原本你以为是因为今天是十五，所以月亮这样明亮，几可照亮大地。

但是从你踏上石子路到现在，至少已经过去了二十分钟，你脚下的影子一直都没有变化过，你一直在往上走，却像是在原地踏步。

你活动了一下抓着刀柄的手，长久握刀让你的指关节有些僵硬。

周围的咒灵越来越多了，如果观察树影，咒力显示出来的样子几乎是绵延的火把，将这一整条路照亮。

这条鸟居似乎也要到了尽头，月亮照亮的前方，是一座简朴的神社。

你踏上了地面的瞬间，神社里的火把一排排被点燃，像是在欢迎你。

经典得如同你玩的恐怖游戏。你有点想笑。

下一刻，神祠的门忽的大开，露出了里面无头无左手的神像。

你看上去镇定自若，其实已经慌得一批。这都直接走到一级或者特级咒灵面前了，怎么还整这些花里胡哨的东西。

“你有没有什么愿望想要实现的？”从耳边传来了提问的声音，犹如有人贴着你耳语，你猛地转头。这片地方只有你一个人，周围一切都陷入了黑暗之中，那些树影、那些咒灵和皎洁的月光都消失不见，这一处地方似乎与世隔绝了。

“我没有……”你唇齿开合，剩下的话却说不出口。

？怎么，不给拒绝的机会啊。

你不信邪地重新张开嘴：“我没有……”

一些离大谱就是说。你干脆闭上嘴，打算以沉默对抗这种诱惑。

“你有没有什么愿望想要实现的？”声音离得更近了，你环顾四周，周围空无一人。

你敏锐地察觉到了有什么东西在迫近你，你条件反射性地抬刀阻挡，空气中传来铿锵回响，但是眼前什么都没有。

没有咒力的痕迹，没有咒灵的行迹，只有空气。

你提高了警惕，你的眼睛显然没有出问题，如果是隐身的话，那这种能力也太霸道了。

不知道说话会不会算成回应愿望，你也不敢说话。

风声，有东西朝你过来了。你闭上了眼睛，舍弃了视觉，加强了听觉。

勉强躲开了几次攻击之后，你的心跳有些失速，这种不靠眼睛的躲避远比你想象中得要困难得多，犹如体验盲人的世界。

一个分神，左手臂上就多了一道划痕，鲜血顺着手臂蜿蜒而出。

高专校服还是这么不顶用，你暗骂了一句，手拂过伤口勉强止住了血，又跳起来躲过下一击。

“你有没有什么愿望想要实现的？”

有点像那种坏掉的人工智障。你又躲开了一击，苦中作乐地想。

再这样下去，不是你累倒被不知道什么东西扎穿，就是你一不小心回应了它的问题。

你正在考虑跳进黑暗里能不能解开这个死局的时候，周围的黑暗骤然褪去了，月光洒落下来，覆照全身。

你听见五条悟的声音：“爱酱，我来救你啦！”

你猛地回头，正想高兴，就听见耳边传来轻柔的声音：“许愿吧。”

神志骤然抽离，你听见了自己的声音：“我想再看一看爸爸妈妈。”

你坠入了天极爱的回忆一瞬，她的记忆劈头盖脸地朝你涌来，又如潮水般退去。

你的身体失控了。‘你’睁开了眼睛，看着走到身旁的五条悟：“悟，解决了吗？”

“解决了，一级轻轻松松啦~”五条悟甩了甩手，身后跟着狼狈的夏油杰，五条悟的语气里全是幸灾乐祸。

“就是杰掉进了那个瀑布里，整个人都湿透了。”

“怎么掉进去的？”‘你’开口问。

“就‘砰’‘啪’。”五条悟随手示意了一下，“下次别乱跑啊，找你花了不少时间。”

‘你’看向五条悟身后的天极清，状似担心地说：“清姐姐没事吧？”

“她能有什么事，你还是担心你自己吧。”五条悟不爽地揉了揉你的头发，“手臂都受伤了。”

现在确实要担心我自己了！你欲哭无泪，天极爱的这副身体完全不听你使唤了。

我是天极爱。你在心里默念了好几次这句话，还是没有要和身体连接上的意思。

眼看着冒牌货就要和五条悟他们相亲相爱地回去了，你急了。

‘你是谁？快从我的身体里滚出去！’

问题问出的瞬间，你骤然看到了某些记忆碎片，但眨眼间，又被你遗忘了。

“怎么了？”五条悟奇怪地看着停下来的你，“走啊，回去了。”

“哦哦。”你连忙跟上去。

我怎么回来了？你不敢相信地摸了摸自己的手脚，又摸了摸自己的脸蛋。就这么简单？

夏油杰忍不住出声：“怎么了，受伤了吗？”

“没有没有。”你摆了摆手，“有些奇……”

你被洞穿了。特级咒灵几乎和你亲密接触，他紧紧贴着你的后背，宛若情人般将你轻柔地搂在怀里，手却洞穿了你的身体，在你的腹部开了个大洞。

“咳——”你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伤口，忍不住咳出一口血来。

“爱！”下一秒，咒灵就被五条悟硬生生扯了下来，甩了出去。

手从身体抽出，你痛得弓起了身。

一切都发生在瞬息之间，你被天极清搂在了怀中，倚靠着她的身体，她的语调平静：“你会没事的。”

治疗术被施加在伤口上，外溢的鲜血止住了，伤口却没有愈合，反倒传来腐蚀的感觉。

“咳——”疼痛让你有些神志不清，你撑着天极清的身体试图站稳身体，“咳咳——”

“不要逞强。”天极清抓住了你的手臂制止你的动作，却恰好抓在了你手臂未愈合的伤口上，引得你痛哼一声。

“怎么手臂也受伤了。”天极清手拂过了你的左手臂，伤口愈合的痒意从手臂上传来，“腹部的伤，我用另一种方法给你治疗，会有点痛。”

天极清扶着你靠到一旁的树上，远处的五条悟和夏油杰正在和特级咒灵2v1，疼痛让你的视野有些模糊，你看着天极清拿下了她的弓，手按在弓上的尖刺上，五指合拢，鲜血顺着弓流转下去。

“会有点痛，忍着点，不要咬到自己的舌头。”天极清从怀中拿出了手帕强硬地塞到你的嘴里，她用受伤的手拉开了弓弦，“还记得镇痛的咒言怎么念的吗，安……”

你看着空无一物的弓上勾勒出箭形，如同火焰般的红光自尾羽缠绕而上，直指箭尖。

你就要跟着一起念镇痛的咒言，耳边传来夏油杰的喊声：“爱，快让开！”

原本指向腹部的箭尖上抬，你瞳孔骤缩，还来不及躲闪就被夏油杰的咒灵撞了出去，狼狈地在地上滚了两圈，洁白绣着鸢尾花的手帕落在地上，沾染尘埃。

那只咒灵已经被箭炸成了烟花。

你看了眼面露遗憾的天极清，不可置信：“为什么？”

“爱，你实在是太弱了。”一击未中，天极清又重新拉开了弓弦，火焰般的箭再次成型，“身怀重宝却没有相应实力的人大都死得很惨。既然你不肯接受天极家的保护，那就由我来替代你。”

“真可惜，我原本不想让你痛的。”箭离弦的瞬间，天极清真诚地痛惜着，“我会把你和叔叔阿姨安葬在一起的。”

你当然不会坐以待毙，忍着疼痛抽刀格挡，边利用地利试图遮蔽她的视线。

“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听懂了天极清的暗示，你意图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

那头的特级咒灵似乎处于下风，你余光瞄到特级咒灵被五条悟锤进地里的样子。

“你知道的。”天极清似乎想解释什么，却转向五条悟的方向，声音在整个树林里蔓延开来，“五条悟，停下。”

你看到五条悟的身体僵住了。

你也僵住了。

天极清拉开了弓弦，向着五条悟射出了注满咒力的一箭：“我们都是一样的体质，你怎么会听不懂我在说什么呢？”

夏油杰将五条悟捞了起来，避开了那一箭，却还是被箭划破了袖子。

“爱，躲起来！”夏油杰看到你和天极清不过几米距离，“她是第一个对神像许愿的人，离她远一点！”

“什么？”你骤然看向天极清，你没想到天极清就是第一个对神像许愿的女孩，“……阿姨？”

“明明谁都不知道的，是问过所有的巫女发现的吗？”天极清轻声呢喃了一句，拉开了弓弦，“早知道就不多此一举了。”

一、三、五、七。七支箭在弓箭上成型，随着她松手的瞬间朝着空中的两人围猎而去。

你取下了弓，拉开了弓弦，对准天极清连发三箭，逼得她不得不后撤躲闪。

“你的弓箭并不适合你，刚开始磨合吗？”天极清一眼就看出了你的别扭，“你不该用这种弓箭对付我。”

“原本也没打算用弓的。”见那几下天极清都躲开了，你也没有失望，她要躲不开才奇怪。

毕竟你是二级，她是一级，按照五条悟的说法，她的实力绝对可以吊打你。

只要等到五条悟他们杀了特级咒灵，就可以来援助你，你只要尽力活下去，顺便拖住天极清就行。

五条悟开大了。苍席卷了这一片地区，将地方炸出一片空地来，而你在树林里四处乱窜，腹部的伤口没有愈合，血液从伤口漏出去，四处洒落。

镇痛的咒言很有效，你现在行动自如。

“天极爱，停下来。”你的身体骤然急刹，你意识到这就是你在神社里听到的声音，那个让你许愿的声音。

你被天极清抱住了，下一刻，你之前所处的地方被咒灵撞出了一个大坑，她拉着你的手，她手上未曾擦净的血蜿蜒到两人连接的手上，如同牢不可破的血缘。

你不理解天极清为什么要救你，这么近的距离，她没有拿弓，你却随时可以抽出腰间的刀剑。

“抓到爱酱了。”还不等你们落地，你就换了个怀抱，“稍微花了点时间，抱歉啦~”

特级咒灵已经化成球被夏油杰吞了下去：“快点回去吧，爱的伤口需要治疗。”

“这位小姐该怎么办？”五条悟抱着你躲开了天极清的箭。

“杀了她。”夏油杰声音冷峻。

“什么？”你惊叫一声。

“爱酱眼神不太好啊~”五条悟单手将你搂住，让你无法动弹，“特级咒灵不是附在你的姐姐身上吗？”

“那刚刚杰吃的那个？”

“是一级的。”夏油杰也有些无奈。

“就是这样，抱歉啦~”五条悟眼神冰冷下去，指尖就要旋转出能毁灭一切的能量，“再见了。”

“我是天极清。”天极清看着你，露出了柔软的笑容，“天极爱的话，能理解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吧？”

“但这并不代表你没有被附身。”你逞强地说。

“特级咒灵的确附在我的身上。”天极清放下了弓，察觉到联系断开后，她其实就有些怠懒下来了，“它也的确实现了我的愿望，虽然是以一种扭曲的方式。”

“这里的神明是真实存在的。”

“如果你说的是要靠人祭这件事情的话。”五条悟冷不丁地说，“这种也能叫神明？”

天极清不在意五条悟的打断：“神明需要侍奉者，我们的体质和传说中的巫女一模一样，她的血肉融入了那件祭器中，所以那件祭器才拥有了让人梦寐以求的魔力。”

听懂了她话中的暗示，你汗毛直立。

“最重要的是要活过十八岁。”天极清无力地扯出了一个笑容，“我们想要活过十八岁，就要牺牲掉血脉相连的人，越亲密越好，病得越重越好，与之相对的，成年之后的能力就会愈发强大。”

“这就是天极家最大的秘密。”天极清看着你，像是在看一个不懂事的孩子，“你替我来背负吧。”

“什么？”你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眼前漂亮的少女就迅速变形，变成了无头无手的怪物。

“哇哦~”五条悟惊叹了一声。

之后的事情你记不太清了，你因为失血过多晕了过去，只隐约觉得自己听见了天极清的声音。

“要好好活下去啊，天极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