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寿诞

江舟执行了这么多次任务，从没有碰上如此棘手的情况。

原本他们可以借着此事光明正大地去查李太后的尸身去向，现在棺内这副白骨打破了他们的设想。

这种即将煮熟的鸭子，还没到手就飞了的感觉，江舟讨厌极了，却无可奈何。

她和崔玉只好再想想能不能从其他方向入手。

九月二十日，田太后寿诞。

作为崔玉的妻子，江舟今日自然也要进宫给田太后贺寿的。

寿礼早前芡实和莲子就已经替她打点好了，是一对檀木缂丝团扇，不出彩，也不会出错。

临出门前江舟又将礼物检查了一遍，确保没有差错。

崔府门外，马车早已备好。今日一同去皇宫拜寿的，还有江舟的婆婆赵氏以及大嫂章氏。而崔璎和崔玫都是庶女，不太适合去今日这种场合，因而赵氏并未带她们同去。

江舟带着芡实走到门口的时候，发现大嫂章氏早已等到那里。

“大嫂，”江舟屈身行礼，“你这么早就过来了。”

章氏含笑点了点头，说道：“母亲应该也要好了，我们再等等。”

“好。”

婆婆赵氏的确很快就到了，见人已到齐，三人上了马车。江舟与大嫂章氏一辆马车，而赵氏则自己一辆马车。

马车行至宫门口，三人一同下车。宫人认得赵氏和章氏，将三人引至一旁，由宫中姑姑简单检查一番，确认三人没有携带任何利器后，让一位公公引她们进去。

婆媳三人很快到了永寿宫，江舟注意到母亲和姊妹她们早已到了。正想走过去和母亲她们打声招呼，便听得公公通传：“太后娘娘驾到、皇后娘娘驾到……”

江舟只好站在原地，跟随大家一起跪下给田太后行礼祝寿、献礼。

众人献着礼，说着各种如意话，太后听完后笑着吩咐宫人开席。

宴席设在永寿宫园内，一旁还搭了个戏台子，上面戏子在“咿呀咿呀”地唱着。

席间，圣上派身边的公公送来寿礼。

田太后只是叫身边的姑姑接受寿礼，淡淡笑着应道：“圣上有心了。”

再无下文。

江舟跟着婆婆嫂子坐在一起，离田太后比较近，将田太后的反应看得一清二楚。

心想，这田太后与圣上的关系，有些微妙啊！

转念一想，也是了，又不是亲生母子，关系好才怪了。

前脚皇上派来的公公刚走，后脚又有一个公公急走进来，走至田太后身边传话。也不知那公公说了些什么，田太后的笑意肉眼可见地消失了。

正当众人猜想着是发生了什么事时，一道俏丽的声音传来。“太后，寿安今日出门的时候马车被一不长眼的畜生冲撞到了，以至于来晚了，太后应该不会怪罪寿安吧。”

嗯，这发言，怎么有一股茶香味扑鼻而来。

江舟顺着声音望了过去，一个身着绛红色宫装的女子，梳了一个云朵髻，髻前有五个牡丹花样的金花钿点缀着，左右鬓边则各插了一支雕着松鹤的赤金步摇，耳边坠着指甲盖大小的东珠，面容精致，脸带笑意，款款走来。

听刚才的话语，江舟知道眼前这位就是当今圣上的胞妹，也是李太后的亲生女儿，寿安长公主了。

只是，这位貌似也是难缠的的主。

嘴上说着让田太后不要怪罪她，进来后连向太后行礼都没有。她向一旁的侍女使了个眼色，马上就有宫人搬了桌椅，上了茶和点心。然后这位寿安长公主就这样自顾自坐下，笑意满满地喝着茶，也不管田太后有没有回她。

这个样子，说是来挑衅的，众人都会相信。

太后没有发话，皇后和其他嫔妃又不想卷入这两位的争斗中，因此也没有开口说话。

戏台上的唱戏声不知什么时候也停了下来，一时间永寿宫中十分安静，只有对面的寿安长公主笑着喝着茶，吃着点心。

见众人都停下筷子了，她嬉笑了一声，“哎呀，莫非我来得不巧，怎么我一来，诸位就饱了呢？”

众人瞬间都低下头了，江舟见此也赶紧低下头。

依旧是一片安静，没有人开口。

修罗场啊，名场面啊，江舟如是想着。

只是可惜了，不能抬头好好观赏一番。

结果下一秒她就像个上课走神的学生被老师点名了。

“这位夫人，瞧着倒是眼生得很。”

一开始江舟还不知道寿安长公主问的是谁，心想不知道是哪个倒霉蛋这么倒霉？

后面坐在她左侧的大嫂一直在桌下拉了拉她的衣袖，用眼神示意着她。

江舟这才知道这个倒霉蛋竟然是她自己，只好从坐席上站了起来，屈身恭敬地向对方行礼，“妾身崔江氏，见过长公主殿下。”

“崔江氏？”长公主眉眼一挑，一旁的宫人马上在她耳边说了一番，听完，她一副了悟的样子，“原来是崔寺丞的新婚夫人呀！”

之后，走到江舟面前，食指勾着她的下巴，从上往下看着她。

“这模样，看着与崔寺丞倒还相配呀！素来听闻，崔寺丞将门世家的新科状元，与江刺史文武兼具的孙女，般配得很。崔寺丞的文采众人皆知，不知今日寺丞夫人可否让本宫和众位夫人、小姐见见，你的文武兼具是否名副其实？”

江舟沉默，当年祖父为自己请一位会武功的女夫子时并未瞒着众人，京城内人尽皆知，后面大家传着传着就变了味，说是江府出了一位文武兼具的小姐，江家众人对外都曾否认过，可他人只当是江府自谦。

让江舟自证，其实也不难。只是江府十几年的教导让她意识到此刻若是出来表现自己的文采和武功，那她与台上唱戏的有何两样，平白惹人笑话。

脑子转了好几个圈，都不知道如何处理是好。

一会儿，上方传来嬉笑声，寿安长公主的手从江舟的下巴拿开，“瞧瞧，江刺史这孙女，胆子可没有他大，想当年刺史大人可是当众训斥过本宫呢。如今我只是问了寺丞夫人一句话，她却紧张得说不出话来了，怕什么啊？本宫又不会吃人！”

寿安长公主讲完，转身坐下，看了一眼低垂着眼的江舟，说了句，“起来吧！”

江舟仍是恭敬回道：“谢长公主殿下。”

江舟虚惊一场，起身做回原位。

不过，这位长公主殿下却没有见此消停下来，吩咐宫人将戏名册拿了过来，重新点了一出戏，“太后，这是京城里新出的一出戏，叫做什么来着……”

“哦对了，‘一门三进士’，本宫偶有耳闻，这出戏太后绝对会喜欢的。”

田太后仍旧没有回话，一脸严肃地看着寿安长公主。

“寺丞夫人……”江舟的心还未放定，便听见这位长公主殿下又点了她的名，只能再次行礼回应道：“在。”

寿安长公主依旧满脸笑意，“这出戏你也该好好看看，这对你呀，只有好处没有坏处。你和崔寺丞刚刚新婚，现在正是如胶似漆的时候，就算此刻他再怎么对你好，也难保以后他会如何对你。何况，崔寺丞长得那般模样，说是天人之姿也不过。总会有那么几个不知廉耻的想去勾搭，你管得多了，你累，崔寺丞也厌烦。你管的少了，崔寺丞就可能被那些个贱蹄子给勾搭了，反过来还会一起合谋加害于你……”

寿安长公主说着说着不止想到了什么，脸色突然变得狠厉，“你说是吧，江小姐？”

江舟点了点头，应道：“妾身受教了。”江舟没有反驳她，其实她也是不敢，因为此刻的寿安长公主看起来极不对劲。

接下来这一出“一门三进士”江舟看得极为认真，生怕这位寿安长公主又会点她起来问话。

但这出戏似乎也没什么看头，讲的是一位将军由于妻子的愚蠢和奸臣的陷害，妻离子散，最后凭借着自己多年的蛰伏和儿子们的努力平定冤屈，一家团圆。1

好在宴席未散，这位长公主就先行离开了。

寿安长公主一走，大家似乎都放松了下来，田太后好像也累了，让宫人扶她回去歇息。

见此，皇后安排宫人将官眷们送到宫门口。

一离开永寿宫，江舟感受许多人向她投来怜悯的目光。

江舟对此甚是无奈，她能理解众人是怎么想的，毕竟今日自己被寿安长公主点了好几次，只是她们的目光能不能收敛一点。

被她们这么看着，江舟觉得自己好似遭受了什么天大的祸事。

大嫂章氏还安慰地拍了拍她的手，江舟无奈回应道：“我没事。”

宫人将官眷送至宫门口，众人陆陆续续坐上自家的马车离开。

江府。

宋清幽和江淼刚踏进门内脸就崩了下来，其余同去赴宴的妯娌、姊妹脸色也不是很好看。

江家女眷众多，今日原是想趁着这个机会让几位年轻的多去见见世面，因此安排的是让大夫人宋清幽带着江家二少夫人、三少夫人和三位还未出阁的小姐前往永寿宫赴宴。

结果世面没见着，见到的场景反倒令众人恼火。

下人们没有跟进去赴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也看得出来主子们的心情非常糟糕。

江淼一路随着母亲宋清幽到了云起堂，见母亲关上了房门，她这才生气地问道：“娘亲，那个寿安长公主到底是个什么人？心思也太恶毒了吧。先前让姐姐像个优伶一样在众人面前表演才艺就算了，后面竟然还出口诅咒姐姐。”

宋清幽也是一腔怒火，但没有和女儿解释太多，只是说道：“此人是个疯子，你以后见着她绕路走。”

另外一边，江舟刚回到崔府，婆婆赵氏便将她叫至静心居，似是解释，又是承诺，“今日寿安长公主的话你不必放在心上，她那人本就是疯子，宫里的圣人们只是不想和她多计较才放纵她至今日。玉儿是我的儿子，他什么样的为人我最清楚，那些个令人不齿的事情，他干不出来！”

江舟听完，淡淡笑着应道：“母亲，我知道的。”

江舟嘴上这么说的，实际上却将寿安长公主的话放在了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