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光与暗的交替
从繁华都市到贫困山村，从承平盛世到落魄王朝。
今天是林烨来到这个世界后，最为放松的一天。
没有喧嚣，没有吵闹。
有的只是蓝天。
有的只是白云。
有的只是愉悦的游鱼。
有的只是自由的鹿群。
有的只是一湾碧波的徜徉。
还有的，是一颗已经渐渐忘记和慢慢熟悉的心。
身上的短袖牛仔，早已更换成麻衣麻裤。
精致的保温杯，也早已变成了竹筒。
唯独没变的，是回忆。
独自飘在水上，林烨思绪万千。
可是，再美的风景也敌不过腹中的饥饿。
再好的回忆也终将渐渐逝去。
人，总是要向着现实低头。
现实就是林烨的肚子已经咕咕叫了起来。
他饿了。
这让林烨原本初到时的愉悦，再经过水中漂浮的沉沦之后，又随着这声肚饿转向了远方。
林烨光着屁股上了岸，又重新穿上了那套麻衣麻裤。
他不喜欢吃鱼，林烨始终觉得鱼肉没有口感，吃着干了吧唧的，就像嚼蜡一样。
也正是因为这样，水中的这群游鱼才躲过了一劫。
林烨爱的是那些肥瘦相间的肉，例如正在不远处啃食青草的鹿群。
似乎是感受到这个外来物种的侵略性和危险性，一头雄鹿停止了进食，抬着脑袋紧紧的盯着林烨的方向，高度戒备。
林烨突然起身，张弓搭箭，朝着鹿**去，没有瞄准任何一个目标，他的目的就是试试竹弓的射程到底有多远。
箭离弦，弓颤抖。
如一抹流星下坠，却狠狠的栽在草地上。
开局很完美，结果很蹉跎。
莫名的声响又一次驱赶着鹿群往更远的地方跑去。
站立。
巡视。
发现危险。
躲避危险。
没有危险。
林烨的箭根本没有射出多远。
竹弓的射程不够，威力不强，对于善于奔跑的鹿群的来说，几乎没有致命威胁。
望着跑到远处又停下来悠哉的鹿群，林烨满肚子的怨气。
脑海中那烧烤架上的一抹焦黄，仿佛正在逐渐离他越来越远。
“这时候要是有一把八一杠就好了，这些鹿一只也跑不了。”
林烨气呼呼的自言自语道。
想法总是美好的，但是现实确实残酷的。
现在的林烨只有一把竹弓，一支竹箭和一根粗木棍。
看得到却打不到，打不到就吃不到，这种感觉萦绕在林烨的心中，如同被猫爪挠心一样，火急火燎。
林烨看着是个很随和的人，这是张村的人对他的评价。
但是其实他也是个倔种，倔起来的来时候，比张富贵那老倌还要倔。
既然硬得不行，那就来软的。
他将竹弓又重新背上，插好竹箭，转身向黑森林走去。
黑森林与开阔地的边缘地有着大量的枯枝，林烨只挑其中较大较粗的捡拾，然后一捆一捆的抱回草地上。
人类嘛，最好的武器就是自己的大脑。
只见他蹲在地上，取下竹箭，将一块块草皮从底部划断，堆砌在旁边，草地上瞬间就出现了一道黑黑的伤疤，越来越大。
直到林烨觉得铲出来的地块足够做一个陷进，就停止了铲草皮的工作。
又开始用粗木棍挖掘着泥土，还好这里土层很松，要不然仅仅依靠手中的粗木棍，可能要挖到明天早上才有可能将这个坑挖到林烨想要的深度和宽度。
正午的阳光狠毒，少了树木的遮掩，再加上高强度的劳动量，让林烨身上的麻衣干了又湿，湿了又干。
林烨一刻不停的在掘土，这时候的他有些近乎痴狂了。
对于他来说，现在能不能吃到鹿肉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他一定要捉到一只鹿。
哪怕是一只死鹿。
太阳打着哈欠，从林烨的头顶上慢慢的向着西面掉了下去。
草地上的黑土越堆越高，林烨的身影越来越矮。
光与暗不断交错，直至光明被完全驱离，黑暗笼罩了大地。
山风也失去了白日间的妩媚温柔，变得暴虐起来，一阵阵的，引得黑森林也左右摇摆，就像一个正在跳草裙舞的妖怪。
鹿群早已不知影踪，而林烨却不知道。
他早已经沉迷在土坑不断成形的喜悦中。
木棍被挖断了一根又一棍，都不知道经历了几次轮回。
这股喜悦，甚至冲淡了双手的疼痛。
沙沙的声音在风声中似有若无的流出。
直到林烨能够勉强爬出土坑的时候，沙沙声停止了。
除了风声，这里又重新归于寂静。
用了大半天的时间，才挖出一个简陋的土坑，能不能捕到鹿还不一定。
但林烨看着土坑，满心欢喜。
抬头望了望天空，一片漆黑，又低头看了看周围，还是一片漆黑。
当人专心致志的做一件事情的，真的是会忽略所有事情的。
时间。
饥饿。
痛苦。
但是这些只是被掩饰，而不是消失。
所以林烨现在最要命的事情，就是他饿了，真的很饿。
白天的大山充满了莫名的危险，虽然林烨还没遇上，但是凭借人的第六感，他能够感知到。
晚上的大山更是让人毛骨悚然，特别是旁边的那片黑森林，就像一个时刻张着大口准备食人的妖怪。
回不去了，林烨跑到潭边猛吸了几口水。
水一入口，暂时填补了胃中空虚的寂寞，使得林烨有了一些饱腹感。
返回坑前，一跃而下，埋头就睡。
有人说过，特别饥饿的时候就睡觉。
起码，睡梦里可能还能梦见烧鸡。
就在林烨已经进入梦想的时候。
张村却是灯火通明。
一对对高举火把的村民从山林中走出，来到张富贵家门口。
见到焦急等待在门前的张富贵，领头的人总是失落的摇摇头，然后招呼后边的人先就地休息。
一队一队失落的队伍，让张富贵的心沉到了底。
众人见到眉头紧蹙的张富贵，能够感受到老人家心中那股愤怒与担心。
没有一个人敢发出声响，生怕惹怒了这个正在爆发边缘的村长。
当最后一队搜寻人员也归来的时候，张富贵望着远处的大山，双拳紧握，身体微颤。
空气，凝结。
死一般的沉静。
“村长，黑森林那边还没有搜，要不然我再带一队人去看看，一定能把林先生安全的带回来的。”
一个满脸络腮胡子的男人走到张富贵身边小声说道。
这人正是张家老三，张富贵的侄儿，小张昶的阿爹。
“黑森林。”
张富贵喃喃念道，表情瞬间变得更愤怒，还夹杂了丝丝恐惧。
“不行，天色已经太晚了，现在让你们去黑森林，就是让你们去送死。”
大胡子男的提议被张富贵斩钉截铁的拒绝了。
“可是，林先生他......”
对于林烨的安全，大胡子男也显得有些焦急。
“这也是没办法的，我不能用你们这么多条人命去换林烨的一条命。”
“就算找到了，你们也不一定安全通过黑森林回来，只有等天明了。”
张富贵有些失落的说道。
“可......”
还没等大胡子男继续说些什么，张富贵打断了他的话。
“生死有命，富贵在天。我相信林烨是那种逢凶化吉的人。”
“老二，明天天一亮，你再带着人往黑森林那边去寻，活要见人死要见尸，见不到尸体，也要见到那个。”
那个是哪个？讳莫如深。
但张家老三知道自己阿伯说的是什么，用力的点了点头。
说完话，张富贵也觉得有些乏累了，独自一个人默默的向着屋里走去。
“散了，散了。”赵老六，王老八，李家老二......，明天天一亮，你们几个再随我进山。”
张家老三见张富贵已走，就开始驱散人群回家休息。
“赵老六，王老八，李家老二......，明天天一亮，你们几个再随我进山。”
被点名的几个人点了点头，便四散而去。
张家老三也正准备回家，转头就看见一个自家的妇人，怀中还搂着一个稚童。
稚童悄悄的转头朝张家老三看了一眼便收眼回来，将头紧紧的贴着母亲，无声的抽泣，双手也紧紧的拉着母亲的衣襟。
张家老三怒气冲冲的走到妇人跟前，一只铁掌高高举起，准备狠狠的朝着孩子的头上抽去。
妇人见状，立马将孩子抱得更紧，试图用自己的身躯替他接受丈夫的这一次重击。
最终，张家老三的铁掌还是没有落下。
一个人气呼呼的走过妇人身边，向着家的方向走去。
躲过了一劫的稚童被母亲牵着手，小心翼翼的望着父亲的背影，跟着而去。
走了几步，还回头望了望远处的大山。
妇人在旁小声的安慰道。
“昶儿，别看了，林先生吉人天相，一定不会有事的。”
小张昶重重的点了点头。
略显笨重的走路姿势，显示着他今天过得有多不平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