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第七章
祝菁去报官，彭牧熙就在衙门外面等她。
祝菁出来的时候，就看见他抱着剑，目光冷淡地看着人来人往。
习惯了在疆场厮杀的狼，忽然来到了巨大华丽的囚笼，爪牙失去了用武之地，一切都有人送到他的面前。
有人试图困住他，磨掉他的锐气。
可是有些人不知道，一个知道自己想要什么的人，没有人能真正折掉她的羽翼，只要有机会，她就会去拥有。
彭牧熙似乎是感觉到了视线，回头看向她。
祝菁一下子扬起笑容：“大人说要等一段时间，今日已经没事了。”
“那走吧。”彭牧熙点点头。
祝菁：“？”
“送你回去。”送佛送到西，帮人帮到底，反正他有的是时间。
祝菁瞅了他一眼：“如果你送我回去的话，我可以回去给你拿十两银子。”
彭牧熙神情淡淡地把银票还给祝菁：“我不缺钱。”
“那不行，你帮了我，钱还是要给的。”
不给那么多和不给是两码事。
彭牧熙懒得反驳，不知道为什么，和祝菁说话，他会有一种怎样都说不过的心累感。
整日一副乖巧无辜的样子瞒骗世人，实则极有主意，难以动摇。
彭牧熙走在祝菁身后，看着她的背影，有些惫懒地想着怎样的环境才能养出这样的姑娘。
他承认，什么木讷脆敏，都是他瞎了眼。
一辆马车忽然停在两个人身边，祝菁停下脚步。
车帘拉开，乔阮探出头来。
“乔姐姐。”祝菁向她眨眨眼。
乔阮点头，目光落在彭牧熙身上：“侯爷。”
彭牧熙微微颌首：“乔大小姐。”
“人我带走了。”
彭牧熙看向祝菁，祝菁朝他点点头，麻溜地攀上了乔阮的马车：“多些侯爷啦！”
彭牧熙抱着长剑，看着乔阮的马车越来越远，脑海里不合时宜地冒出了一个念头——她是不是还有十两银子没给他？
马车之上，乔阮开门见山：“你的密阁建得如何了？”
“初具规模吧。”祝菁倒了杯水给自己润喉。
她提出考核要求主要是为了钻空子，可此时才刚刚开始，自然不需要什么大动作。
皇帝给她的人基本安排了进密阁，她已经让陈金三和陈银两按照分工的情况教给她们某几种加密或者解密方法。
陈金三和陈银两还在有条不紊地学习，进度可观。
她已经暗中看中了几个了解后觉得还算可靠的人，准备进行二次扩招。
密阁的大楼也装修得差不多了，只等着正式开放。
一切都按照着进度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至少祝菁觉得没什么问题。
但乔阮显然不是这么看待的：“我来给你提个醒，加快速度。”
乔阮不可能无缘无故说这样的话，祝菁歪歪头：“发生了什么？”
“看这个。”
祝菁低头看向乔阮推出来的纸张，上面是印泥印出来的“秘阁”章印。
祝菁将纸摆在自己面前，稍稍坐直了一点：“秘阁？”
是秘阁而不是密阁。
写错了吗？
祝菁觉得不可能，她抬头看向乔阮。
“宫里传来消息，陛下委任青山侯建立秘阁，所以……”
密阁和秘阁，只需要存在一个就够了。
祝菁听懂了乔阮的未尽之言，将那张纸慢慢地卷了起来。
乔阮侧目：“我听说你刚刚被人追杀了？”
祝菁微微一笑：“我现在可知道是谁要对我动手了。”
也知道了为什么皇帝会轻易让她组建密阁，又轻易同意了考核制度。
最开始亲自安排人只是为了表明一个态度——密阁必须是他的，也只是他的。
既然要采用竞争，那当然是各自发挥，只是这狗皇帝显然不觉得她一定能成功。
“阿昭说，张顷告诉陛下，那个解出反切码的人会是天选之人。”
祝菁：“……”她万万没想到张顷会对皇帝说出这么中二的台词。
她默然了片刻：“她还说她会让陛下相信这些……”
这搁谁谁不怀疑啊。
乔阮从来坚定维护蔺寻昭：“他相信了啊。”
“然而是半信半疑的相信。”否则也不会还弄出一个秘阁来。
“所以你要让他完全相信。”乔阮压低声音，靠近祝菁：“否则沾上这件事的，一个都别想跑。”
她说完又靠了回去：“反正你是天选之人，你不能输。”
行吧。
祝菁老气横秋地叹了口气：“都说事在人为，这狗皇帝不行啊，这种事情都不告诉我一声。”
青山侯倒是先知道了，竟然试图采用非法手段。
这么一想，祝菁整个都坐直了：“我怎么感觉自己现在很危险？”
乔阮看了她一眼：“好像是的。”
“啊！”祝菁满脸害怕，泫然欲泣：“乔姐姐快帮我，方才要不是遇到定远侯，你可能就再也见不到我了。”
乔阮习惯了她这个模样，抿了一口茶：“我会去找沈不忘给你要几个人。”
说起沈临，她的脸色不太好看。
能让乔阮脸色不好看的，只有一件事——武将调迁。
乔阮忽然和沈临订婚也是因为这个。
祝菁一顿，靠近她：“沈小将军怎么了？”
“陛下想让沈不忘去西关。”乔阮冷笑。
听说沈临是乔阮打小看上的人，他要是不回来了，乔阮就亏大了。
祝菁同情地拍拍她的肩膀：“确定了？”
“还没有，但十有**。”
沈临是殿前都指挥使沈瑜的义子，心腹的儿子自然也算得上心腹，何况沈临的确是可靠的人。
乔阮已很快恢复了平静，她虽然不太高兴，却也没有很激动，祝菁知道她大概已经想着怎么用钱给沈临打江山了。
不过这不是重点，重点是：“如果沈将军去了西关，你是不是也要走了？”
“我会去渭昌。”
祝菁一把拉住乔阮的手臂，也不问她去那里做什么，只是泪眼汪汪：“乔姐姐，我会想你的。”
乔阮扒开祝菁，看着一旁憋笑的侍女：“风吟，东西。”
风吟赶紧拿出一个小匣子，放到祝菁面前。
“这怎么好意思……”祝菁口中客气，却没有犹豫打开盒子，里面赫然是一块玉佩，下面压着一打纸：“这是什么？”
“拿着她，我名下的商铺都会认得你，你也可以从钱庄里支钱，下面是各个的商铺的位置。”乔阮漫不经心，“你若是不好意思可以还回来。”
“我和乔姐姐客气什么，当然好意思！”祝菁赶紧盖上盖子，笑意吟吟：“多谢乔姐姐！”
“我去给你找护卫，进来你注意些。”
祝菁蓦然想起彭牧熙的身手：“能不能找到像定远侯那么厉害的？”
乔阮盯着她，不说话。
好吧，祝菁知道自己痴心妄想了。
“稍差一些的倒是有可能。”乔阮想了一下，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眼中掠过不悦：“我去给你砸一个出来。”
用什么砸？
当然是用钱砸。
祝菁乖巧坐好，老老实实抱住自己金主爸爸的大腿：“好的哦，这几天我一定乖乖等乔姐姐好消息。”
两人说着，马车停了下来，祝菁掀开帘子一看，已经到了自家门口。
她跳下车，和乔阮挥手作别。
“师父。”陈银两从她身后的门口探出头来：“那是谁呀？”
祝菁回身推他进门，深沉道：“我们的金主爸爸。”
“什么是金煮霸霸？”
祝菁并不多解释，杀气腾腾地进了屋，陈金三依然坐在那儿看书，都被她的气势给震了震，抬头看她。
“兄弟们！”祝菁一拍手掌：“咱下一个任务定了，就搞那个青山侯！”
青山侯三个字一出来，陈金三和陈银两的脸色都沉了一下。
……
“那是青山侯……”
祝菁离开后不久，一个人带着十数个护卫进了酒楼。
他一进入其中，众人的声音都缩小了。
孙祺推开一个雅间的门，里面的人正狼狈地拿着拿着一张巾帕擦拭着自己脸上身上的茶水，听见动静抬起头。
看见孙祺，许乾赶紧站起身来，躬身行礼：“侯爷。”
青山侯是当今皇后的亲哥哥，皇帝的宠臣，势大无人能及，谁也不敢轻易得罪。
“坐。”孙祺抬抬手，轻斥：“涵儿真是胡闹，你也由着他来，若非下人说漏嘴，我都不知道他的胆子已经这样大了。”
“三公子只是为了给侯爷分忧，是下官无用，才让那祝菁侥幸跑了。”
“谁说是侥幸呢？”孙祺摇头：“这祝菁是个怎样的人，你可知道？”
“不过是一个见识短浅不知礼数，不像姑娘家的毛孩儿罢了。”许乾说着皱起了眉，收起手里的手帕：“而且顽劣不堪。”
“如果真如你所说，她又怎能解开隐语，且得到陛下的任命？”
“不过侥幸……”
“侥幸，侥幸，哪里有那么多侥幸？”孙祺望着手中的茶叶水：“若非此人深藏不露，便是她身后有人在帮她，无论是哪一点，你都小看她了。”
许乾心里一惊，再次拱手：“侯爷恕罪，是我浅薄了。”
“你也是纵容涵儿，他总想着作出些成就来，而不是庸庸碌碌，难得能有出力的地方，冲动了。”这话虽然是批评，却透出纵容：“这水她没有喝？”
“捧着却未入口。”
孙祺放下茶杯：“看来是个有戒心的孩子。”
雅间的门被敲响。
“进。”
“侯爷，通政司那边传来消息，说找到了十数个昏迷的侯府下人。”
“怎么发现的？”
“一位叫祝菁的百姓报了官，说被当街追杀，所幸被救。”
孙祺看向许乾，笑了笑：“看，又被她跑了，难道又是侥幸？”
说完他淡声道：“侯府下人不受管教，违反律令，依法处置了便是。”
“是。”那人应了一声，重新离开了雅间。
明明没有抓到祝菁，孙祺却并不生气，他看着眉头紧皱不放的许乾：“不论是深藏不露，还是有人帮她，终究只是个孩子，不要自乱了阵脚。”
许乾再次应是。
“此次陛下命我建立秘阁，先生愿意帮我，我很高兴。”他顿了顿：“我确实有意锻炼涵儿，但涵儿到底年轻，先生下次再不要随他自作主张了。”
“原本我们占了先机，留在暗处，今日，算是打草惊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