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第九章
祝菁看着眼前两兄弟：“朝廷之上，明里暗里党派颇多，这件事情我还是先与你们讲清楚比较好——如果密阁真的能走下去，我们一时半会也不是皇党。”
“啪”陈银两手里的毛笔摔落桌面：“这……是我能听的吗？”
祝菁哼笑：“淡定些，你不仅能听，而且还是同谋。”
“我怎么感觉自己上了贼船。”陈银两呆呆，显然是真的受到了冲击。
“谋出路的事，怎么能叫贼船呢？”祝菁扇子摇得更欢：“正所谓良禽择木而栖，贤臣择主而事嘛。”
“所以祝姑娘择的是哪位主子？”陈金三则平静许多，温声问。
他们兄弟两与青山侯有大仇，青山侯又是皇帝宠臣，这件事在他们听来虽然难以接受，但也并非绝对不能接受。
祝菁摇扇子的动作却一下子停住了，沉默半晌，她才迟疑开口：“好像……我也不知道？”
陈金三、陈银两：“……”
祝菁满脸无辜。
乔阮当初拉她入伙的时候告诉她的话里的意思是蔺寻昭已经选好了的，可蔺寻昭也没告诉她选了谁呀。
况且她密阁还没立起来，谁有空关心这个。
不过祝菁显然也觉得这话说出来不太靠谱，迅速找补：“我不会选人，我跟蔺家人选。”
秦妗性子内敛常年待在寝殿并不了解各个皇子，她一个异世之人就更不清楚这个了，选人这种事肯定比不上蔺寻昭这位少师靠谱。
“蔺家？”陈金三一怔：“是……帝师？他们不是被天火烧了吗？”
陈银两不懂：“这蔺家很可信吗？”
“如果是蔺家，自然是可信的。”陈金三倒是淡定起来。
祝菁支着下巴，见识到了蔺家的名声。
“原本的少师还活着。”她干脆直言：“所以我们跟她选。”
“此事先放一边，当务之急是要让密阁尽早走上正轨，接下来就是你俩要干活的时候了。”祝菁笑眯眯：“去给其他人上课吧。”
……
一个月过去，密阁已经步入正轨，祝菁赴了乔阮邀约，地点在城郊的百花园，只可惜此时已至夏末初秋，似乎也没什么可看的。
祝菁爬到百花园最高的阁楼上时，乔阮正一脸厌烦地搅着手里的中药，一个男人蹲在她旁边一瞬不瞬地看她。
听见动静，乔阮抬起头来，男人却是理都没有理她，依旧看着乔阮。
祝菁有点牙酸：“乔姐姐。”
她没有叫沈临，反正沈临也懒得理她。
乔阮点点头，看了沈临一眼，那是赶人的眼神。
沈临一怂，但还是勉强坚持在原地：“你先把药喝了。”
“乔姐姐还是先把药喝了吧。”祝菁虽然牙酸，但还是附和。
乔阮身体底子虚，一换季就要生病，该吃药还是要吃药。
乔阮不耐地将药喝了，沈临塞了块蜜饯给她，没再打扰她们，出去了。
“坐。”
祝菁依言在她旁边坐下，感叹道：“好多人啊。”
她刚到的时候都惊住了，走上阁楼向下俯视，才发现人比她想象中更多。
“你不会将满京高门都请来了吧？”
乔阮家安国公府就担着个闲职，日日花天酒地，能有这么大面子吗？
“看那边。”乔阮扬扬下巴，祝菁顺着她的目光看去，一下子坐直了。
“那是……”祝菁有些不确定地问：“五公主？”
算起来也就是这具身体的五妹，不过祝菁对秦妗的兄弟姐妹没有一个熟悉，说得也不太笃定。
乔阮默认。
祝菁眨眨眼：“所以今天……”
“给这些少年少女相看罢了，五公主则为重中之重。”乔阮点了点隔壁一个亭子：“彩嫔和皇后在那儿。”
彩嫔是五公主的生母。
祝菁顺着乔阮的目光隔着树影看见了那两人挑挑眉，不知道蔺寻昭怎么让皇帝越过的她先给别人相看的。
“然后你就待在这里？”
“我身子不好。”乔阮懒洋洋地：“你也不用去，别在她们面前晃就好了。”
祝菁毕竟是她以个人名义请来的。
祝菁对此求之不得。
“这些京中贵族，你都认识多少？”
祝菁一眼看过去：“也就几个吧，大多不熟悉。”
乔阮便捡着重要的人给她介绍。
说到最后，她顿了顿：“湖边那个，你应该没忘记，云麾将军，他的母亲是懿和郡主，也就是今上的表妹。”
祝菁震惊：“！”那这狗皇帝还这么提防彭牧熙？
乔阮下一句话就给祝菁解了惑：“可惜是个被硬塞过去的续弦，倒是跟着他一起回京了。”
祝菁听懂了。
爹死了，娘没了，上面还带着个被硬塞过去居心叵测的长辈。
祝菁附和了一句：“实惨。”
“天照军的存在太瞩目了。”乔阮神色不虞。
天照军作为武秦最强劲的兵马，历代统领他的人，就没有被龙座上的人忽视过。
祝菁看她一眼，反应过来：“定下了？”
“一月内，他就要去西关赴任。”
这个他当然是指沈临。
“那你……？”
“半月内我会离京。”
祝菁一把将人抓住，学着沈临的样子眼巴巴看着乔阮：“那我的护卫……”
说到这个，乔阮脸色很臭：“我让阿昭帮你找，我与他们不合。”
不知道他们指的是谁，但看起来是碰了壁。
祝菁顿时不急了，安抚地拍拍她：“没事，我不急。”
说着不急，她的目光却忍不住再次看向彭牧熙——感觉这位云麾将军挺闲的，不知道给钱能不能……
对，钱，十两银子！
祝菁一下子坐直了，却正巧对上彭牧熙的目光。
她站起身来，找乔阮拿了十两银子，飞快地下了阁楼。
……
彭牧熙坐在石桌边上，忽然感觉一道有些灼人的目光，他下意识抬头看去，明明隔得很远，却还是看到了一双有些熟悉的杏眼。
那双眼睛看起来无辜漂亮，让他飞快地对应上了它的主人。
一秒后，对方飞快移开视线，人已经不见了。
彭牧熙收回目光，看着桌面上的纸，心里却莫名觉得那道目光太过灼热。
父亲说人在被救的时候，可能会将害怕和心悦混杂在一起，误会自己的情感。
所以他一般都不爱救人，必要的时候会让身边的人救。
“太阳这么晒，你怎么坐这儿？”一道蓝色的身影忽然出现，明斐一屁股坐在彭牧熙对面，看了他一眼收回目光去看桌面的纸，随口道：“脸都晒红了。”
彭牧熙：“……”有吗？
他淡定地嗯了一声：“是有点晒。”
“这是什么？”明斐完全没有放在心上，看着桌面上那张纸：“咱们快一些，不然怀月就要被她那些姐妹们拐跑了。”
他来这就是为了找周怀月，可不能白跑一趟。
“你也不认得？”彭牧熙皱了皱眉头：“这是我在军中各个地方找到的符号，我总觉得有些特殊的含义。”
明斐神情一下子严肃起来：“我抄录一份？”
“不要泄露。”彭牧熙颔首。
“将军。”一道声音从耳侧传来，彭牧熙点点桌面，一阵微风刮过，桌面的纸张被吹得对折，恰好遮住了里面的内容。
明斐完全没有留意，一下子坐直了，看向来人：“怀月！”
“明二你也在这啊！”周怀月含笑。
祝菁从桌面那张纸上收回目光，又看了眼彭牧熙的指尖，随口道：“侯爷，明小公子。”
彭牧熙：“……”怎么感觉她的目光似乎更加灼人了。
明斐看了眼周怀月，又看了眼祝菁：“祝姑娘。”
“你认识祝姑娘啊。”周怀月有些意外：“我还想与你介绍她来着。”
祝菁明白了，明斐就是周怀月当初说的那个研究阴书阴符的朋友。
明斐在周怀月面前似乎有些不好意思：“祝姑娘在聚英殿陛下面前也能解开大家都不能解开的隐语呢。”
“看来我还是小看祝姑娘了。”
祝菁腼腆地笑了笑，把一个精致的木匣子放在彭牧熙面前。
彭牧熙目光微微一定，怀疑地看着祝菁——这是什么意思？
给他送礼？
为什么要给他送礼？
她不会……
“十两银子。”祝菁的声音打断了彭牧熙的胡思乱想，她抿唇笑着，看起来很乖。
彭牧熙看了一眼，嗯了一声，收回视线，不说话了。
好冷淡。
祝菁有点失望。
看起来不是金钱能够买通的人。
彭牧熙看着小姑娘有点失望的目光，差点以为这盒子里装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
他站起来把纸收了起来对明斐道：“我让人抄录一份给你送去，我先走了。”
说完捎上盒子，眨眼人已经没影了。
明斐有些茫然：“怎么感觉今天他奇奇怪怪的？”
周怀月若有所思地看了祝菁一眼，笑了笑：“将军的事情也不用你总操心。”
祝菁也弄不明白，怎么感觉彭牧熙像躲着她一样？
不过钱已经还上了，她对明斐点点头：“我没事了，你们聊。”
明斐明摆着对周怀月有意思，她才不会搁这儿当电灯泡呢。
……
另一边彭牧熙离开了祝菁的视线之后，才打开了木匣子。
木匣子里就是白花花的碎银。
彭牧熙拨了拨碎银子，发现底下放着一封信函。
他抿抿唇，挣扎着把信函打开了。
“诚谢侯爷见义勇为，拔刀相助。”
短短一句话，显然已经极力工工整整，但仍能看出笔力不足。
彭牧熙翻了翻信纸，就这么一句话，除此以外，什么都没有。
他干脆将白花花的银子都倒到地上，对着木盒子敲敲打打，也没有发现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他放下木盒子，难得发起了呆，过了会儿有些懊恼地回过神来——他在做什么呢。
简直无聊又幼稚。
彭牧熙面无表情地将银子放回盒子，看着盒盖上的信纸，在随意处理掉和带走之间犹豫了一会儿。
一阵风吹来，刮着那信纸呼啦一下就要飞走。
彭牧熙眼疾手快把纸按住，两秒后，面无表情地塞进了匣子里自己带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