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第十章
因为时间的紧凑，祝菁在接受完考核后飞快地开张了密阁。
密阁的开张并不敲锣打鼓，但也引人注目。
——毕竟最高的那一栋楼，忽然加上了华美大气的修饰，挂上漆金的排便，哪怕再安静，也早有人为之感到好奇。
密阁这个名字，本身也带着某种神秘的色彩。
毕竟正经人谁会起这种名字！
人来人往看着那扇打开的大门，心里都挠痒痒一般好奇。
因为好奇，人们就渐渐挤成了一堆，但里面也无人出来赶人。
“这是做什么的？”
“怎么开张了也没有半点动静？”
“有谁进去看看？”
然而安静华美的高楼让不少人望而却步。
“别人都不知道这是干什么的，谁会进去？”陈银两坐在隔壁的酒楼里，隔着窗看着这一幕，忍不住抱怨。
陈金三给他倒了一杯水，安抚自己的弟弟：“别急。”
“我能不急吗？那狗官……”陈银两的声音越来越小，显得有些气闷。
狗官当然指的是青山侯。
祝菁忍不住笑了一下；“你觉得你的那些好兄弟靠谱吗？”
“那是自然，那都是和我一起出生入死的好兄弟。”
其实是一起被猫嫌狗憎。
不过这也算是一种感情吧。
陈金三在狱中的时间里，陈银两孤身一人，就在乞丐堆里混着，因为机灵，也算小有“威势”。
祝菁怎么可能会浪费这种资源？
在陈金三挑选密阁人选的时候，她就让陈银两把自己可靠的兄弟们都组织了起来。
此时陈银两也反应过来：“你跳过我安排他们了？”
他似乎有些忿忿：“现在他们有事都不告诉我了吗？”
“因为你忙啊。”祝菁拍拍他的脑袋。
满京城的乞丐堆，陈银两所在的也不过是其中很小一部分的存在，这段时间他都去游说其他团伙加入自己了，一天到晚到处跑。
“你呢，有没有想问的？”祝菁偏头问坐在身边的男孩儿，声音轻柔了几分。
“姐姐肯定都安排好了。”男孩儿的声音带着几分不明显的软糯，其实是个女孩子。
陈银两撇撇嘴：“马屁精。”
自从祝菁把符杏带在了身边，注意力都快全到她身上去了，他酸溜溜地想。
符杏没有搭理陈银两，垂下眼安静地坐着。
下面的人群忽然喧闹起来，几人向下看去。
“谁敢进去看看，我给他五百文。”
五百文不是什么天文数字，但也可以买不少东西，只是进这密阁看一眼就能拿下五百文钱，这倒是笔划算的买卖。
聚在门外多是城北下九流之人，听闻这话，都蠢蠢欲动。
“也不怕那地方把你们赶出来。”有人不屑。
不过下九流的人里耍杂卖艺的也有不少，不是谁都会把自尊放在心里。
“我去！”一道声音凭空插了进来，盖过了其他说话的人的声音，一个少年说完率先冲进了那座阁楼里。
陈银两一下子探出头去。
那是他认识的人。
少年很快出来，人们见他不是被赶出来的，一下子围了上去：“这是什么？”
“一个……送信的？”关于这个，祝菁并没有给他预设台词，以至于他一时竟然说不清楚：“你们可以去看看，他们不赶人，里面有介绍。”
不需要他说，一些心痒痒的人已经进去了。
密阁虽然与城北紧邻，但准确来说还是坐落于城东富人区，这样的地方对他们来说还是很值得稀奇的。
陈银两耳聪目明，听见那句送信的，满脸都是问号：“什么送信的？”
他们不是搞加密的吗？
“如果只是加密，那这些人就只能算是凑个热闹。”祝菁站起身来：“我们也去看看。”
加密这样的词汇毕竟生僻，下九流也没有这样的需求，加上把信件给他人加密本身也是非常让人没有安全感的事情，如果只局限于这一点，几年她都别想把密阁做起来。
一行四人混在人群里，并不显眼。
步入密阁，陈银两忍不住惊叹了一声。
密阁的装潢很是雅致，最重要的是空间开阔但有一定的局域区分，当两人站在一块地方落座谈天时，其实并不容易被人听到他们的话。
除非大家站在一个地方——比如前台。
四人走了过去。
柜几后的学徒解释：“这里可以帮忙捎信，如果有需要，可以将信件进行加密，那么即使信件落入别人的手中，也不会泄露信息。”
在这个时代，信件往来并不是容易的事情，驿站更不是平民能用的，这样的存在也不至于没有收入，只是收入微薄，难以盈利。
但祝菁不担心这件事情。
乔阮的商铺遍布大江南北，她只需要在每个地方借用一下她的地方当作信件派送存放点，问题不大。
乔阮去渭昌之前都已经给她安排好了。
事实证明，好的合作伙伴真不是一般给力。
不过也有人的注意力落在后半段上：“加密？”
学徒用大白话解释了一遍，马上就有人提出了异议：“既然是要保密，给你们加密一遍，你们不就什么都知道了吗？”
“密阁会为您保密，否则怎么叫密阁呢？”学徒指了指左右两扇门：“想要加密可以将信件投入左边的门，送信则投入右边的门。”
“当然。”学徒笑了一下：“不想泄露秘密的加密也是可以的，不过过程有些复杂，可能要老爷们才能付得起那个价格了。”
密阁一侧的楼梯通往上方，学徒指了指那个方向：“不过那要上去才能谈。”
那的确是下九流不需要的，大家更关注前者：“送信有什么要求吗？”
“把地址和名字写上，我们会把信件送到该送的地方，需要代写或者读信加急送等附加服务的备注加价。”
“我们真的可以？”有大汉搓着手，似乎有些激动，又有些局促。
“可以，信件会随着正兴镖局定期送往各地。”
乔阮商铺多，每天都有无数货物运送，这个顺手的生意，还能从中牟取五分利，无疑是一笔划算的买卖。
忽然密阁之内安静了一会儿。
“那是兵部尚书吴大人。”有人轻声道。
一群人看着他慢慢上了楼，祝菁给了身边三人一个眼神，出了门，从后门上了楼，在一扇门后敲了敲。
恰好里面门被打开，倒茶的人对她一弯腰，祝菁目光越过他和吴绥远对上。
“请。”吴绥远抬手。
祝菁一笑，一拱手，在他对面坐下。
倒茶的人给她也倒了一杯茶，才重新退了出去。
“你就是祝菁？”吴绥远审视地看着她：“我听说你在聚英殿上得了圣上赏识。”
祝菁抿唇一笑：“正是民女。”
吴绥远目光更深。
很难想象，就是这样一个纯粹年少的小姑娘，横空出世力，在陛下面前力压一众老少，飞快解出了让人头疼的隐语。
两人之间陷入沉寂。
小姑娘有些疑惑地看着他，不知道他为什么忽然不说话了，看起来并不精通人情世故。
既然已经出现在密阁里，他也没有打算为难她，主动开了口：“我听张顷说，你要做的加密，难有人解。”
他是朝廷里的中立派，算不上帝王心腹，也不认得张顷。
但青山侯忽然将一众研究阴书阴符的人集于门下，主动向他伸出橄榄枝，说要为他加密。
祝菁这边也开了一座密阁，并让张顷上门做出类似的行为。
他如今官拜兵部尚书，不可能连这样的暗流汹涌都感受不到。
但不论这二者在争什么高低，私心里他对孙祺实在算不上有好感。
这么想着，他从怀中拿出一张早已准备好的信纸：“不知能否请祝姑娘展示一下你的加密方法？”
信纸上的内容当然不是什么机密，只是一张自制的战报。
其实吴绥远已经做好祝菁拒绝的准备了，毕竟研究阴书阴符的人都非常忌讳这一点。
然而祝菁只是看了一眼，就从怀里掏出一支鹅毛笔，飞快地在纸上用英语翻译了一遍，又简单地用恺撒密码置换了一次，然后还给吴绥远。
吴绥远有些意外：“就好了？”
祝菁颔首。
“那么这上面的内容是什么？”
祝菁想了想，忽然站起身来：“我能去请两个人来吗？”
吴绥远颔首。
很快祝菁就带着陈金三和陈银两上楼来了。
因为是在传说中的大官面前，陈银两显得有几分拘谨。
他看了看纸张里的编号——那代表祝菁所用的加密方式，很快把信件正过来了，然后看了看信件。
“看得懂吗？”祝菁问他。
在外人面前，她目光澄澈，唇角弯弯，可陈银两却感觉到了一种隐晦的嘲讽。
他的英语一直不好！
祝菁没有再看他，把纸给了陈金三，毛笔和纸已经在他手边摆着了。
陈金三翻译了一遍，从容地将纸给回吴绥远。
吴绥远近乎意外地发现，信纸上的内容并没有抽取多少关键，虽然表达方式有些不一样，但语意基本都表达了出来。
他干脆拿出来另一张纸：“你能解出这个吗？”
那张纸上，是一连串的符号。
祝菁目光微微一闪，唇角的笑意却没有变过：“这应该是将信件中的关键节点提取出来，然后用符号代替。”
祝菁摇了摇头：“这样的加密是没有办法平白无故解出来的，不过它有一个缺点。”
“缺点？”
“一是记背麻烦，二是能传达的信息有限，三是这样的加密方法必定会有一个密码本，一旦遗失，这一套加密方法就毁了。”
吴绥远：“……”这哪里是一个缺点，被她说得像一堆缺点。
“按理来说，这样的符号，帮您加密的人不应该交到您的手上。”
毕竟加密的是吴绥远的内容，符号到他手上，岂不是暴露了？
吴绥远当然有自己手段，他没有回答这个问题：“祝姑娘似乎可以解决这些问题。”
“其实从某些角度而言，我的加密方法成本更高。”因为需要有人会英语。
她点了点自己翻译的内容：“这是另一种语言。”
又指了指加密的内容：“这是对于上面的语言进行一定规律的改变。
“规律？”
“是的，规律，所以不需要死记硬背，甚至不需要一本书，甚至可以在这个基础上进行第二层第三层还有无数层加密。”
祝菁支着下巴，小小的梨涡晕着笑：“而且哪怕我把信件在大人眼前加密了，大人也不能看透。”
“只是可惜，祝姑娘不在朝为官。”吴绥远有些惊艳了：“朝廷一定很需要祝姑娘这样的人。”
祝菁笑意不减：“其实也可以。”
吴绥远有些讶异地看她。
“加密解密的人不明白这种语言，哪怕迷信在他们手里变出花来，他们也看不明白信件的含义，秘密就守住了。”祝菁眨眨眼：“为了保证密阁正常运转保守秘密，避免有人道德败坏，我们的翻译和加密是完全分开的两个体系。”
祝菁下面的话有些诱人：“所以大人可以让自己的心腹来学习这种语言，再交由密阁加密解密，最后将一封英语信件送到目的地，由你们自己的人翻译。”
“当真可以？”吴绥远一下子提起精神：“不会觉得亏了吗？”
祝菁摇摇头：“密阁的核心从来不是语言，而是加密，语言只是让人信任的手段。”
“但也有二者都会的人吧？”
“有啊，不过暂时以来只有我。”祝菁并不否认：“就算以后，这样的人也很少，因为难以培养，我会精挑细选。”
陈金三和陈银两偏科太严重了，加上如今密阁事务繁多，她已经没有勉强他们俩文理都通了。
凯撒密码这样简单的法子，当然不会服务于二层以上的客户，要往上层挤，数学必须要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