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第二十七章
桃源并不在章府,但为了此次设宴,章家抽调了不少人手来帮忙。
祝菁来桃源就是为了趁着今晚鱼龙混杂,随桃源的侍从潜进章府。
“哎,那个。”
祝菁准备回宴席开展的地方看看这些人聊些什么,谁知没走几步就被叫住了。
她回头,茫然地看着叫自己的人。
“哪个府上的?”
祝菁心里顿了顿,面上已经出现了诚惶诚恐的表情:“赵管家,我是章府的人啊。”
这位赵管家是章家大爷的左膀右臂,祝菁暗自庆幸自己知足了准备,否则人都不认得却说自己是章府的人,只怕下一秒就露馅。
“我看你有些眼生?”赵管家怀疑地看着祝菁。
“奴才就是个做杂活的。”祝菁压着声线,笑得奉承,又好像有些不好意思:“您不认得奴是应当的。”
“你现在这是要去哪儿?”
几乎是一瞬间的念头,祝菁毅然决定将烂摊子丢给乔阮收拾。
“有位小姐说她丢了条暖玉珠串,让奴才从前厅沿路替她找找。”
“谁家的?”
“我听人叫她乔小姐。”
赵管家看她一眼:“这边我来找,拿着我的令牌,你回府上将大爷珍藏的神仙酿拿来。”
“是。”
这是一个再好不过的机会。
祝菁忽然觉得,这一刻大海连老天都在帮她。如果翻开黄历,上面写的一定是“诸事皆宜”。
章家大爷大概真的很珍惜这“神仙酿”。
小小一坛酒,堆在璀璨多彩的珠宝之间,竟然也不突兀。
“这位姐姐,不知这酒有没有记在库房的账册里?这里东西也太多了。”祝菁假意没看到那坛酒,四处翻找着。
“有吧,不过账册大多都在大夫人手里,大夫人这会儿在桃源呢,我们还是再找找吧。”章府的婢女道。
“不能寻人去大夫人院子里拿吗?我也是第一次见这库房,这里的东西真的太多了!”
“这次的设宴在渭昌数十年也难见一次,此时人都在桃源,章华院也没几个人。”那婢女忽然回头,警告:“你管好自己的手,主人家的东西可不是我们这些下人能碰的。”
“知道知道,姐姐放心就是,我就是说说……哎,看到了!”祝菁挪了一下步子,假装才发现:“是这个吗?”
婢女赶紧回头,定睛一看:“就是它,这库房里就这么个酒坛子,装的就是神仙酿。”
祝菁小心地将那坛酒捧走,离开了库房所在的地方,脸色忽然一变,青白交加,她叫住一个婢女:“这位姐姐!这位姐姐……可以帮我找个人把它送去桃源吗?这是赵管家说大爷要的神仙酿……”
“你怎么了?”那婢女一听“神仙酿”三个字,赶紧小心将那坛子接过,才小心地问。
“我……我肚子有点不舒服……”祝菁一边说着,一边人已经一溜烟地跑了。
“诶你!”婢女皱眉看他,最后叹口气摇摇头:“算了,今日真是谁都忙不过来。”
祝菁避开了所有人的视线,向方才仓库里的婢女所说的章华院摸去。
章家今天的人少得可怜,祝菁本就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人,翻墙躲过章华院为数不错的人,小心地在章大夫人的房间里翻找起了账册。
祝菁很快就找到了账册,大致记载了章府的开支和库房里的东西。
账册很厚,祝菁翻得很快,一目十行地翻了好几本,竟然也没有发现什么不对。
她沉吟了片刻,这么重要的东西,按照时下人的格局,应该没想过放到自家后院的人手里。
她有些遗憾,但还是飞快将东西放回原处,原路翻了出去。
章华院距离章昌院很近,祝菁“无意”在章昌院的门口路过了七八次,才勉强确定下来这应该就是章家大爷住的院子。
祝菁故技重施,翻进了章昌院。
一些顺遂。
……这是祝菁想的。
事实上,当她翻紧书房里发现有道黑影的时候,心跳都要出来了。
“什么人?”
没等她往后撤,一道冰冷贴上她的脖颈。
祝菁为自己的脖子默哀了一下,赶紧出声:“好汉饶命!”
此时的章家就是个大筛子,人大多都去了桃源,以至于她这一路都顺利得过分。
可她万万没想到,竟然有人和她有一样的心思。
章家到底做了什么?
她一边想着,一边抬头打量起来人,却没想到看到了一张熟悉的脸。
青息?
祝菁微微睁大眼,那桌子旁的那个人……
她眼神下意识往案几那边溜。
“看什么?老实点。”青息压低声音呵斥,看不出平时交谈时的嬉皮笑脸。
“你到底是什么人?”
这当然是不能说的。
祝菁眨眨眼,正想着怎么应对,就听见青息身后传来了熟悉的声音。
“这里有个锁。”
青息下意识回头:“什么锁?”
果然是彭牧熙啊……
祝菁心里叹了口气。
他来渭昌是干什么的,怎么会巧成这样。
一边想着,一边飞快让自己远离匕首,同时视野也清晰起来,在青息抓住她前,赶紧开口:“让我看看。”
她的声音压低了些,微哑,雌雄莫辨。
彭牧熙示意青息松手,声线冷漠:“你知道怎么打开?”
祝菁先扫了一眼案几,主要是几本书,一个算盘,下面压着几张纸,她翻了几下,没翻出什么有用的东西,于是她的目光落在彭牧熙所说的锁上。
那是一把密码锁,上面竟然有十个齿轮。
祝菁拨了拨齿轮,发现共有十面,分别是“甲乙丙丁戊己庚辛壬癸”,如果使用暴力破解法,总共有十的十次方种可能。
祝菁一下子收回手,翻找起这个房间。
今日大吉,说不定能找到些线索。
“你在找什么?”青息有些警惕。
“那锁上有开关而不是直接抽开打开的,而且磨损严重一看就是用过很久。”祝菁一边翻找一边解释:“能用这么久,按照章大爷上锁这样警惕的性子,这锁可能是可以改密……改解法的,十个字不好记,看看这个房间有没有记录。”
祝菁堪堪改了下口,密码这个词说出来,她的身份就要暴露了。
这锁有些类似于现代的旅行箱锁,可以随时更改。并不复杂,可惜祝菁不会开,也只能找找有没有线索。
“你们也帮帮忙,不要干看着。”
青息不知道刚才还被自己拿匕首抵着的人怎么忽然就安排起了自己。
他看了彭牧熙一眼,老老实实也翻起了房间。
祝菁找了一圈没察觉到什么不对,视线落回到桌面的杂书上。
她翻了翻,目光落在算盘压着的纸上,上面写了好几句诗词,字体潇洒接近草书,但是别别扭扭,看起来像是胡乱练字。
青息解释:“这不就是胡乱写几句诗……”
祝菁看了眼这张纸,对着那锁转来转去。
忽然房间里想起“咔哒”一声。锁被打开了。
祝菁暗自扯扯嘴角,忽然庆幸自己总爱往书斋跑。
青息被惊了一下:“你看出了什么东西?”
祝菁眼神都没给他一个,赶紧拉开柜子去翻账本,生怕彭牧熙跟她抢:“那几句虽散乱,却都是几朝的名篇名句,他们的题目都有数字,按序对应上甲乙丙丁戊己庚辛壬癸即可。”
“你怎么看出来的。”
“猜啊,我都猜好几次了。”因为有些题目里并不止一个数字,她也只能多试几次……实在不对再说。
再怎么也比尝试10000000000次好。
“你要找什么?”彭牧熙终于说话了。
“章家的账册啊。”祝菁一本本地看过去。
若承安伯的东西真被章家拿走,应该就在这些账册里写着了。
“为什么?”彭牧熙当然知道她在找账册。
“章家的家史了解过吗?”祝菁一边翻一边道:“它有一段时间产业翻得很快,我看看怎么回事。”
“你是章家的竞争对手家的?”青息迷惑。
祝菁:“……”
祝菁翻账册的动作顿住,她拿着这本账册挪到一边,对青息露出一个微笑:“你废话好多,要找什么就快找吧,我都没问你们要做什么。”
一边说着一边低下头去。
青息看她这反应,暗道自己应该是猜对了,也自顾自地翻找起来。
彭牧熙看着祝菁翻页的动作慢下来,声音很淡:“你找到了。”
祝菁没说话,看着手里的账册。
琳琅满目的珍宝名字,她翻了半天才发现几个熟悉的字眼,有些旁边打了记号,旁边写下的数字隐隐能对上好几本账册的数目,有些旁边则写了名字,还有一个出现得极其频繁的三角符号。
祝菁重新抽回一本账册,按着记忆找到了“翡翠雪”的记录,一系列名字中也有一个三角符号。
而谭林在其中并没有被提及。
祝菁动作顿了顿。
谭家与章家关系匪浅。
她合上账册,目光悄咪咪地瞅了瞅彭牧熙和青息之间的空隙。
她想知道的已经知道了,是时候该溜了。
“要走就走,别一副偷偷摸摸的样子。”彭牧熙冷不丁开口。
祝菁顿了顿,看向彭牧熙。
“那我走啦。”
彭牧熙看着那双清亮的杏眼,没说话。
祝菁想都没想就往外溜,生怕他下一秒就改了主意。
谁知道彭牧熙忽然抬手擦过她的下颌线。
一瞬间祝菁几乎是窜到窗台边的。
她回头惊恐地看着彭牧熙,满脸就三个大字:你干嘛!
彭牧熙没理他,随手捞起祝菁翻过的账册看。
“我看过了,那里面没有谭林的信息。”青息没留意两人间的动作,出声道。
祝菁翻窗的动作一顿,这什么憨批搜字眼式找法。
翻出去前她赶紧提醒:“那三角形应该代表了太守府。”
青息下意识抬头,祝菁已经没了踪影。
他愕然。
这小厮怎么知道的。
“你觉不觉得她有些熟悉?”彭牧熙的声音忽然响起。
青息一脸懵:“熟悉?我们见过她吗?”
彭牧熙皱了皱眉。
那双眼睛……
可是眉眼更改至此,他却并没有发现面具的痕迹。
“三角是太守府,时间不多了,赶紧看吧。”他敛起思绪,冷静道。
“主子你相信他啊?”
“不信的话,你也找不到。”彭牧熙将一本账册摊开在青息面前:“而且她说的是真的。”
青息低头看去,那是一笔熟悉的账,旁边画了个三角。
他一下子咬紧了牙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