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第8章
“已经到了。”车头忽然抬起了几度,高晏这才发现面前是一扇欧式庄园铁艺大门,四周有大片大片浓绿的蔷薇叶掩映,见司渊车来,大门缓缓开启。
高晏不禁有些兴奋:“这是个庄园诶!”
嗅到高晏语气里的迫不及待,司渊手攀上前帮她解了安全带,“出去吧。”
司渊将钥匙交给了一位保安模样的人后,就上前和高晏并肩走到了一条木板接起的小径上。
“这不会是你的庄园吧?”高晏一双乐福鞋在木板上踩出清脆的声音,和她含笑的声音一同招人欢喜。
庄园里的灯不如路灯明亮,司渊低头才能勉强看清高晏的五官,“从一位安都商人手上接手的。”
“一年前帝国攻入平城,安都商人纷纷回撤,这片庄园的葡萄酒很不错,我就从他手上接了过来。”
高晏眯了眯眼,司渊手抵到唇边轻咳了一声,“没有低于市价。”
“哦。”高晏似乎是满意地点了点头,注意力很快又被其他景观吸引过去,左拨拨,右瞧瞧,像个孩子似的好不快活。
司渊停在分岔路口,双手插兜看着高晏兴致勃勃的背影,这算是消气了吧?
想起张叔和他说的话,司渊深以为然,在心中默默点了点头,紧接着拔步跟了上去。
“高晏。”司渊略显生涩地从口中唤出这个名字,听到声音的高晏倒是很快转回了头,眼角眉梢点着明朗的笑意,“干——什——么——呀,司——渊——大——人——”
她故意把话里每个字拖得很长,像是一个恶作剧。
司渊的童年只有无休止的逃跑与谩骂,身体和心理上的疼痛让他从不觉得弱者在世上会有什么善待。
他不曾被同龄的伙伴捉弄过,他甚至没有伙伴,因而他也不知这里称作恶作剧合不合适。
但他觉得是。
见他不说话,高晏踢踏着步子凑到司渊跟前,面上有些疑惑。
司渊站定,面对如此相近的距离,他僵硬地把头往后动了动,但腿却怎么也迈不开。
好奇怪的感觉,又想逃离,又想接近。
承受不住她鼻息间的温软,却又贪恋她晶亮的神采。
司渊向来是实干派,但眼下脑子里是一片空白,他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司渊?司渊?”见司渊没动静,高晏忍不住叫了他两声。
“没什么。”
高晏一脸无语,“你真无聊。”说完就转身继续往前了,司渊低着头,视线里高晏桔梗裙漾出的弧度却似他心间的起伏。
小没良心的。司渊迈起长步,没几步就跟上了高晏,心里浅浅地评价了一句。
高晏兴致高昂,没理他,自顾自哼起了小曲儿。
这感觉还真是奇异,高晏心说,明明以前刚见到司渊的时候,二人相对无言,她是连和他站在一起呼吸同一片土地上的空气都觉得难熬,可如今二人竟也能如此和平地相处,即便不说话,也觉得自在。
二人又并肩走了一段路。
这样…也能算好朋友了吧。
高晏心底有些窃喜,偷偷抬眸觑了眼司渊,后者正无所觉往她这走来,本就是转弯口,高晏一时不防被他往路径边缘挤过去,乐福鞋的后跟踩了空,她整个人向外倒去。
高晏还来不及叫出声,腰际一紧就被司渊长臂揽了回来。
整个过程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高晏回过神时她已经贴着司渊的胸膛了。
啊这。
衬衫另一侧传来司渊强健有力的心跳声,源源不断的热量通过高晏的小耳朵传到她身上,高晏抓着他衬衫的手下意识一紧,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后她又触电似的松开手,从司渊怀里撤了出来。
阿弥陀佛罪过罪过,高晏不敢回忆方才在司渊怀里抱着他腰的触感,只感觉自己贴着他身子的这半边都要烧起来了。
“嗒。”是高晏的指甲砸到硬物的声音。
高晏下意识向司渊腰间望去,见他的腰间除了那条皮带,还镶着佳德板枪套,里面是一把手/枪。
注意到了高晏的目光,司渊手臂一曲,取出了手/枪递给了高晏。
枪头对着自己,枪托对着高晏。
高晏睁大了一双杏眼,伸出双手从司渊手中接过手/枪,姿态看起来十分虔诚,让司渊不由觉得有几分好笑。
但对于高晏来说,来到这里她还是第一次接触到热/武/器…不不不,这就是她生命里第一次接触到热/武/器。
这可是真枪诶。高晏细细地感受着手上的重量,第一次真切地认识到自己所处的时代是战争时代,枪林弹雨,一个不留神就会被重开。
“这是deserteagle,马格南之鹰。”说完这话,司渊目光微微一侧,瞥了眼高晏,见她并无不耐的模样,这才继续接下去,“它外形彪悍,有着不是任何人都能控制的发射力量,这是小巧玲珑的战斗手/枪所不能替代的。”
“但同时,它无可避免地面对后坐力极大的问题。”
“哦…”高晏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举起手/枪四处虚晃了晃。
“会用枪吗?”
高晏诚实地摇了摇头,觉得司渊这是废话。
就算是原文中的高晏,身为大家闺秀也不会去主动接触这种枪/械吧。
司渊从高晏手中拿过deserteagle,左手打开保险装置后,右手举起手/枪,目光陡然沉了下来。右手臂抬起与右肩平行,向右外侧抻出,头也同时转向右边,俊美无俦的侧脸在月光下愈显冷艳。
看着这一系列行云流水般的动作,高晏愣住了:这枪即便是她双手举着,都觉得颇有重量,难以持平持稳,司渊却轻松得宛如举着一把塑料玩具枪。
司渊双腿微开至与双肩距离相等,“砰!”子/弹应声出膛,下半身不动如山,上半身也是极稳的。
高晏却猝不及防被这一声巨响吓得一个激灵,也顾不得其他了,直接梗着脖子嗔了司渊一句:“你想吓死我啊!”
司渊被高晏的这声埋怨听愣了,放下手/枪后,颇有些无措地盯着高晏。
女人是一种胆小,但很容易张牙舞爪的生物。司渊心道。
“我教你用枪吧。”司渊鬼使神差地说了一句。
高晏一听,果然之前的忿忿瞬间消弭,双眼发亮,“好呀好呀。”
但高晏是一种很容易消气的生物。司渊心里又道。
他弯腰从长及膝盖的军靴边一扯,一把枪管只有一支钢笔长短的手/枪出现在他手上。
他居然随身带着两把手/枪……高晏一噎,说不出是什么样的心情——是经历过什么才会谨慎至这个地步。
“这种隐形手/枪后坐力小一些,虽然说杀伤力不如马格南之鹰,但想要一击毙命也是不难的。”
顾虑到女孩子力气小,司渊还是决定让她双手握枪。“双脚分开与双肩距离大致相等,双臂抬起向前抻出,双臂与双肩保持平行。”
高晏一一照做了,可司渊似乎还不满意,扶正她的肩膀后,又托着她的手腕往上,“开枪时切记不能手抖,抖一下,也许就是脑袋和膝盖的区别。”
“是一击毙命和丧失抵抗能力的区别吗?”高晏仰起小脑袋,司渊此时站在高晏身后右侧,二人贴得极近,高晏的后背几乎就要抵到司渊的胸膛,整个人被虚拢在司渊怀里,她一抬头只能看见司渊精致流畅的下颌线。
司渊闻言,顿了顿,轻描淡写道:“是反杀与被杀的区别。”
高晏听了身子一抖——这些日子她一直窝在司宅被保护得太好了,竟然快要忘记这原就是一个残酷的战争世界。
而她身边,就站着一位被誉为“帝□□刃”的优秀军官。
他也曾这样,拿着手/枪与敌人殊死搏斗吗?生死一线间,点掉每一个觊觎他生命的头颅。
彼此也分明不过是萍水相逢的路人,却在这样残酷的背景下不得不进行厮杀。
高晏心中满是心疼与难过,而司渊在她身后并无所觉,还在认真的给她调整姿势。
“脸向前方,不要走神,目光瞄向准星与目标进行射击。”司渊清冽的声线在她身后响起,替她划开保险装置,“好了,试试吧。”
高晏赶紧回神,将准星对准路灯的灯泡,如司渊所言,缓缓扣动扳机,“砰!”子/弹出膛,“哇。”高晏轻呼一声,被震得不受控制向后栽去,直直倒入了司渊怀里。
清冽的气息一下子包围了她。司渊扶着她的腰帮她站稳,手划过高晏腰际时,喉结不甚明显地上下滚了一圈。
而高晏还沉浸在手/枪强大的后坐力中无法自拔,她憨憨地笑了:“震得我虎口发麻诶。”
她甩了甩手,随后又举起了手/枪,准备开始新一轮的射击。
司渊看着,左手不着痕迹地贴上了高晏的后背,提醒道:“记得划开保险装置。”
“哦哦对。”高晏低头捣鼓了一阵,随后重新举起了枪。
“砰!”又是一声子/弹出膛,这回有司渊撑着,高晏上半身用枪显然稳了许多,子/弹是贴着灯泡过去的。
子/弹擦过玻璃罩有清脆的声响,高晏兴奋地回头寻找司渊,看到后者眸里的满意时,她也笑了:“这是天赋吧?”
比起跳舞,她还是在射击上更有天赋。高·有清醒的自我认知·晏如是想到。
“嗯。”司渊嘴角微微勾起,轻声应道。
高晏随后又射了几枪,最后以被司渊强行夺了手/枪告终,“再射下去,你的手就没用了。”他清冽的声线中似乎暗含警告。
高晏回味过来,发现自己的手腕确实酸胀无比,更不要说虎口处已经麻到没知觉了。
她朝司渊讨好地笑笑:“司渊真棒,居然这么快就把我教会了,真厉害。”
这口气……为什么这么像是在哄小孩,司渊垂眸望向高晏,后者正笑意朗朗地跟在他身边,赤诚温顺的笑容让他冷嘲的话语无论如何都梗在喉咙里说不出来。
算…算了。司渊默不作声地收好手/枪,抿着唇目不斜视地往回走去,“不早了,回家吧。”
看着司渊迈开长步后,他二人间陡然拉开的距离,高晏赶紧追了上去,“好嘞!”
什么嘛,原来这么幼稚的招数司渊是如此受用,跟个小孩子似的。高晏腹诽,小跑着跟了上去。
清亮月光铺撒在木板小径上,一长一短的影子踏月而去,留下的是满园蔷薇如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