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第15章
“总之高晏身份特殊,现在又多了个高应迟,不到万不得已,动不了她。”赵敏仪下了最后的结论,“只不过这个高晏确实有点让我意外,想办法在她身边插个人吧。”
“你要把她走成死棋?”
“一切都是为了国家。”赵敏仪眸光微抬,原本勾人夺魄的水目此刻情思全无,只余些许的悲凉,“为了国家,没有什么是不能牺牲的,如果有一天,战争的胜利需要我的命,我一样会义无反顾。”
沈恪难得抬了眸,深深地凝了眼赵敏仪,而此时赵敏仪已经恢复了常态,起身朝他莞尔一笑,“走了。”
“没有牛角梳啊,下次再来你家布庄看衣服吧。”沈恪听见赵敏仪的声音从前厅传来。
高晏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在自己的房间了,身上也换上了平日贴身穿的睡衣。
她动了动身子,发现左手正挂着点滴,目光从手背往上移去,床边的皮质小沙发上,司渊正阖眼小憩。
现在应该是晚上了,房间里没有开灯,偶尔有树叶擦过南边整面落地窗,发出簌簌的声音,显得屋里更静了。
司渊就这样以手支颐静静地倚着沙发的把手,精致的眉眼静静地接受月光的亲吻,白皙到病态的肌肤上泛出柔光,精致的脆弱感扑面而来。
高晏没打算唤醒他,但似乎是有感应一般,司渊蝶翼般的睫毛微微颤动,紧接着一双丹凤眼狭然眯起,似乎是还没睡醒,眼里雾蒙蒙的少了凌厉的生疏感,淡墨似的瞳仁转了转,宛如幼兽般惹人怜爱。
“醒了?”静谧的房间里二人同时开口,高晏一愣,失笑道:“我这是睡了多久,屋外好静,这是已经要迫近凌晨了吧。”
司渊一反常态,在高晏说话间目光紧紧地跟随她,仿佛稍有不慎她就会消失在他面前一般,被这般注视着,高晏也觉着有些不自在,“你…你怎么了?”
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司渊忙触电似的收回了目光,“你昏睡了一天一夜。”他清冽的嗓音中带着显而易闻的沙哑。
原来已经过去这么久了。高晏颇有些意外,不过那个黑衣男人下手确实重,她当时觉得自己全身都被摔散架了,不过现在看看点滴上吊着的葡萄糖,自己全身上下又无一处石膏绷带,不得不直呼自己命大,竟然只受了些皮外伤。
环顾了一周,又见司渊迟迟不抬起头,高晏潜意识就觉得他不对劲,凑上前柔声问道:“你怎么了?”
司渊抬头对上高晏晶亮的目光,复又垂下头,十指交叉悬在腿间,看起来心情颇为沮丧。
“抱歉。”司渊哑着嗓子开口,“是我不好。”
话间他左手的大拇指无意识扣着右手的虎口处,即便光线微弱,高晏也能看出虎口处被他扣破了一大块皮。
高晏以前听人说过,心理有缺陷的人一旦面对一些紧急的突发情况,确实是会出现自残情况的,就司渊现在的情况看来,似乎就是有这个倾向。
想到这里高晏心中警铃大作,急忙扑上前分开他的两只手,“你在自责些什么?就算要道歉,也应该是我道歉,是我不听你的话,没有去三楼找警卫队队长,而是自作主张跑到别的地方,还差点破坏了你的计划。”
司渊被高晏握住手后,目光空洞,仿佛一具毫无生气的精致洋娃娃,似乎根本没有听进高晏的话,只有头小幅度地摇了摇:“是我没有保护好你。抱歉,抱歉。”
高晏小心翼翼地抚上司渊右手的虎口处,生理性的疼痛让司渊下意识瑟缩了手臂,高晏见状心里鼓鼓囊囊着酸酸涩涩的情绪。
又是感动又是心疼,高晏用没有吊点滴的右手轻轻拍上司渊宽阔的背脊,“没事,没事啦。你看我现在不是好好的吗?”
“你不必自责,这是我自己选的,因为想保护司渊,所以选择了另一条路。”高晏一下一下抚摸着面前这个男人因不安而微微颤抖的背脊,语言带着十足的安抚意味:“因为想要司渊平平安安的,想要司渊健健康康的,才这么做。所以你现在这么伤害自己,才是对我真正的抱歉。”
姑娘语言轻柔地安慰着身陷囹圄的猛兽,直到他颤抖的身子渐渐恢复正常,高晏跪坐回床上,司渊却猛然起身拥住了她。
清冽的冷香瞬间将她包裹,司渊抱得极紧,凉凉的脸颊在高晏纤细的脖颈间蹭在蹭去,这让高晏一度觉得这是一只摇着尾巴的雪白色大狗,在主人身边蹭来蹭去渴求主人的陪伴。
一想到司渊摇着雪白大尾巴的模样,高晏忍俊不禁,笑着揉上司渊的头,“不难过,不难过了。”
司渊恰时侧过脸,淡墨似的瞳仁此刻再无往日的平静,里头闪烁着亮晶晶的东西,高晏看得愣了,只觉得这双眼睛比平日里看上去更加好看了,简直要引人醉在里头。
他又回过脑袋,用耳朵蹭了蹭高晏的耳朵,没了动作,就这样静静地感受着二人的呼吸,在静谧的空间里此起彼伏。
不知过了多久,高晏感觉自己的脖子都酸到有些僵硬了,她听着司渊沉而缓的呼吸声,几乎都要以为他就这样睡过去了的时候,司渊忽然开口了:“高晏,我一定会保护好你的。”
他的声音很轻,却足够彼此在这静谧的房间里听清一万次。
他话语里的认真不容忽视,像是在恢弘的教堂里聆听教父教诲后的信徒,对着上帝庄重起誓。
高晏点了点头,抚上司渊发尾与脖颈的交界处,轻轻地贴了上去,“好啦,我知道啦。临之一定会把我保护得很好的。”
听到高晏唤他的字,司渊耳朵敏感地动了动,却也没有反驳些什么,只是在夜色里,高晏看不见司渊耳朵腾的红了起来。
“以后叫我晏晏就好了。”高晏由于一直被司渊抱着,姿势受限,一直是抬头看天花板的状态。司渊听了这话,难得松了手直起身子,听高晏继续道:“你都允许我叫你的字了,礼尚往来,我允许你叫我的小名。”
高晏的脖子终于解放了,她转了转脑袋,又自顾自为自己斟了杯茶,并没有注意到司渊从脖颈连到耳畔的一片桃花荡漾。
司渊站直了身子,樱花色的薄唇张了又合,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你怎么了?有话直说,身体不舒服吗?”高晏说着就要上前贴他的额头,司渊一把握住了高晏纤细的手腕,喉结上下滚了一圈,只挤出了一句:“你醒了我去给你叫医生。”
说完就长步跨出了高晏的房间。
颇有些落荒而逃的味道。
自打那日高晏受伤的消息传出后,向司宅递拜帖的门第是络绎不绝,不过高晏在司渊的默许下都一一拒了。
这日高晏正懒洋洋地躺在鸟笼椅里头晒太阳,忽而面前被呈上一份撒了金箔的纸质拜帖,高晏眯了眯眼,心说这是谁家夫人竟有这般巧思。
撑着鹅绒枕起身,她接过帖子细细一瞧,角落里端端正正地用簪花小楷写着“赵敏仪”三个字。
高晏皱了皱眉本想说不见,忽然又想起那日她在司渊身上闻到的大安岭夜色。
小葱般水嫩的手指拂过署名落拓之处,高晏有了几分犹豫——她如今窝在司宅里,外边又全无耳目,司渊和赵敏仪两位又都是城府极深、惯会演戏的,她能力有限,根本不知道他二人发展到哪一步了,反正闲着也是闲着,既然司渊那里探不出来,那她就到赵敏仪这儿看看。
“拜帖收下吧。替我换身衣服,我去见见赵小姐。”
高晏推开衣帽间的门,见那天穿的晚礼服正单独陈列在玻璃柜的一角,在呼吸灯的照耀下,静静地泛出柔和的光芒。
赵敏仪显然也注意到了,上前在玻璃柜门前转了两步,回过身笑道:“那日夫人穿着这一身晚礼服,当真惊艳,原以为夫人钟爱民族传统服饰,起初远见到司渊大校身旁的女伴,一时之间都没反应过来是夫人呢。”
赵敏仪说不上来缘由,但当她看见司渊带着高晏进入会场时,心里的确是空落落的,冥冥当中觉得似乎有什么错位了,她甚至有种可笑的错觉,觉得站在司渊身旁的人应该是她。
这种不甘心让她觉得很慌乱,因此思虑再三,她还是向司宅递了帖子。
“夫人,需要取出来吗?”一旁的侍女听赵敏仪这么说了,便低头问了高晏一句。
高晏摇了摇头,示意她不必。
高晏向衣帽间另一头的小几走去,为赵敏仪斟了盏花茶,示意她坐过来尝尝。
“当日夫人一袭烟粉色礼服,说是仙子下凡也不过。”赵敏仪接过高晏的花茶,笑着开口。
高晏也笑着摇头:“若说仙子,赵小姐那抹绛紫色的倩影可是如今都一直被我记在心上呢。”
二人都笑起来,气氛一时之间和缓无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