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变化

像恐吓，但又更像一句漫不经心的提醒。

穆棠在脑海里反复咀嚼这句话，周序的眼睛突然错开她，往穆棠身后慢条斯理地扫了一眼。

随后他抬手，轻轻掐住了穆棠的脖颈，往自己的方向带了一步。

穆棠猝不及防，下巴磕在他肩膀上，下意识伸手抵住他的胸膛，怕冲击到他腹部的伤口。

掌心触碰的那片区域微硬、滚烫，是属于成年男性独有的力量。

穆棠仿佛透过那层皮肤，透过骨骼和血液，感受到了那阵阵有力的心跳，清晰得像是破开皮囊挖出来握在手中一样。

穆棠的瞳仁略微缩小，那是兴奋的表现。

兴奋什么呢？就好像曾经她真的挖出来过，在此刻达到了一种同频的共鸣。

周序看不到穆棠的表情，他虚虚地揽着她，视线却定在玻璃房外。

大开的房门，笔直的甬道，昏暗的光影尽头站了一道人影，灯光从他头顶扫过，江尧缓缓垂下了头。

随后他又抬头，光影在他眼角切割出一条阴暗的界限，江尧慢慢、慢慢地勾了勾唇，盯着那间玻璃房内，拥抱在一起的两个人，笑了。

不像平常那样大咧、惊惶，也没有刚刚在澡堂对黑暗的恐惧和无所适从。微垂的眼睫阴暗又挑衅，嘴角的弧度全是恶劣。

穆棠偏头，觉察到了周序的视线，她摁住他放在她腰间的手，也跟着转身看去。

动作变化的那一瞬，江尧收了脸上所有的表情，眼神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转化。

他单手撑墙，另一只手将打湿的额发后捋，再抬头时正好与穆棠的视线对上，他的声音颤抖且恐惧。

“艹艹，穆……穆棠，你你你，你在那里干什么？？”

周序嘲讽地勾了勾唇，简直无懈可击。

“你快过来啊，你你你不要命了吗？”江尧对着她疯狂招手，但又似乎因为忌惮着什么，声音压得很低，满脸的着急。

穆棠转过身，从台子上拿了一条干净的纱布，挂在周序肩膀上。

手指擦过周序身体，肌肉似乎又紧绷了些。

“我先回去了，”她笑，“晚安，周医生。”

第二天九点，闹钟的叮声准时响起。

但帘子后，没有一个人动。因为主心骨已经死了，龙飞死在了夜里。

现在他们该怎么办？他们也不知道，他们真的还能活着出去吗？惊惧笼罩在他们心底，让他们开始自暴自弃。

穆棠倒没什么多余的心思，她掀开了帘子往外走，旁边的江尧也跟着一起。

“我们今天去哪儿？”江尧问。

穆棠走到了停尸柜前，上面名字虽然全部更新了，但死了的玩家和活着的还是不一样。死了的玩家名字上会泛着一层淡淡的光芒，穆棠手指摸过了阮玉莹三个字。

江尧凑到她耳边，小声地说：“要不我们先去吃早饭吧。我顺便带点东西回来喂电梯里那小孩。”

江尧揉了揉肚子，龇牙咧嘴：“免得他乱吃什么稀奇古怪的玩意儿。我感觉我昨天有点不消化。”

穆棠瞥了他一眼。

“没消化难道不是因为你自己乱吃了什么东西吗？”

江尧一滞。

身后众人听到了声响，帘子掀开一条缝，从里面悄悄窥探。

穆棠回头，说：“原地待命可不是什么好选择。这游戏不是说你什么都不做，就能让你直接通关的。”

有个胆大的男人一把拉开了帘子，冲着穆棠吼道：“你还好意思说。如果不是因为你，龙飞会死吗？”

经过这么几天的领导和相处，他们坚信，只要龙飞不死，最后他们一定会通关！但就是因为穆棠，就是因为那个女人……

男人冷哼一声：“我才不用你来惺惺作态，不就是通关吗？游戏最开始的提示不是说要把那个医生救出去吗？那我们就去找那个医生为什么会被困在这里的线索不就好了？”

男人应该是过了几个副本，重点抓的也对。

他剜了穆棠一眼，伸手掀开了旁边的帘子：“大强，走，我们两个一起。找到了好早点从这个鬼地方里出去！”

有了这个开端，众人也自发开始组队。

穆棠脸上没什么表情，跟着往电梯那个方向走，恰好站在那两个男人身后。

电梯门打开，穆棠扫了一眼，之前那个小孩不在。穆棠收回视线，漫不经心地瞥了下站在身边的江尧。

“你们，下一趟！”那男人极其不耐烦穆棠，同时也忽略了电梯里少了个小孩的异样，他望向在她身后站的稀稀散散的其他人，“还有人要上来的吗？”

没人动。

“那行，就我们自己先上去。”男人边说着边摁了按钮。

这趟电梯已经坐了很多回了，他们每天都是从这里上去，又从这里下来，按理说很安全，他们也坚信不会出任何问题，因为这是他们能与上面连接的唯一通道。

但意外总是那么猝不及防。

电梯叮地一声再一次到达-1楼，梯门缓缓向两边打开，尖叫也跟着从那小小的密闭空间呼啸而出。

“啊啊啊啊啊！！”

一个血人连滚带爬地从里面冲了出来，下意识伸手想去抓离他最近的那个人。穆棠眼疾手快闪到了江尧身后，那双手就硬生生扑到了江尧跟前，留下了两个红彤彤的血手印。

江尧低头，眉心紧皱，牙齿咬的咯咯作响。

“死……死了，他死了！！”那个叫大强的血人语无伦次，全身抖得近乎痉挛，惊恐地指着电梯门内。

角落里缩着一团已经不能称之为人形的东西，到处都是喷溅而出呈放射状的血迹，电梯正中间长出了一张大大的笑脸，嘴角向两边裂开，洞黑的眼眶缓缓向下渗着血。

空气在这一瞬拉紧，太平间的冷气呼啸而出，凉意顺着脊背直冲头顶，就在这时，头顶本就昏暗的灯光突然闪了一下，黑暗降临的那一瞬，崩到极致的神经彻底断了。

穆棠觉察到了什么，提前捂住了耳朵。

下一秒，尖叫声此起彼伏，回荡在阴暗的地底，像是被厉鬼扼住喉咙一般绝望惊恐。

穆棠看着电梯门缓缓合上，又缓缓打开。

惨不忍睹的景象如同过眼云烟，电梯恢复干净整洁，迎接下一批玩家的进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