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旱季
狂风之中,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土腥味，轰轰轰的声音从远处传来，听起来像是有一个车队正在靠近一般。
天空中的巡逻队眯起眼睛看向声源处，下一秒就被吓得瞪大眼睛, 踉踉跄跄地往基地里飞。
“沙尘暴来了！”
“敲钟快敲钟！”
咚！
“各位市民请注意！沙尘暴从东南方向来袭！能进地窖的进地窖！不能进地窖的贴紧地面保护头……”
砰！
一棵不知道从哪里吹来的枯树砸在围墙上, 沙暴瞬间笼罩大地，枯树、杂草、沙石乃至大家放在地面上的各种杂物被风卷起, 全部砸到建筑物上。
基地里的帐篷全部被吹飞, 里面的人暴露在沙暴之中，无数家具和摆件随风卷走。
被卷走的, 甚至还有人……
所有人听从指挥, 之前在家挖有地窖避暑的通通钻进地窖，没有地窖的只能趴在地上, 在外工作的人群也全都进入地下避难所。
咔嚓！
狂风之中，有些木头做的房子发出悲鸣, 没多久就被肢解吹走，将它的主人暴露在危险之中，而有一些却坚强地留在原地，哪怕外面飞沙走石如何恐怖，也依旧像战士一样保护着它的主人。
建筑被风沙打得啪啪作响, 听起来像是下大雨一样, 可外面的风力和各种杂物可比大雨可怕多了，那是轻易就能砸死人的武器。
面对沙暴，战宠也没有什么太好的办法，只能窝在地上, 减少被沙石击打的面积, 野外的变异动物也是如此。
听着外面沙尘暴的呼号, 有还小的孩子被吓得哭了起来，以前还能躲在坚固的混凝土房子里，现在却只能躲在地窖或者木屋里，
可他们不知道的是，他们印象里非常坚固的混凝土房子，此时已经被沙尘暴肢解了。
先不管混凝土房子如何，短时间内经历了好几次天灾的孩子早已变得坚强起来，虽说一开始被吓哭了，但大人哄了几声就停止了哭泣。
这是以前他们在黑夜里得到的经验，为了不让变异鱼加大力气撞击楼房，所有人都不敢发出声音，就连小孩都不能哭。
一如现在，大人不让哭之后，小孩子就算再怕，也坚强地闭上了嘴巴，就算是抽泣也不敢。
从去年十二月开始，到现在八个月过去，大家终于学会了平静地接受新世界的变化，以及带来新变化的天灾。
他们先是经历了大雾天气、寄生虫病和变异动物，那时候的他们担惊受怕，感觉像是末日要来了一样。
后来又经历了大风大雨天气、龙卷风和变异鱼，他们恍然觉得，这才是末日。
有人埋怨、有人庆幸，但在雨停之后他们都以为一切都过去了，却没想到这一切只是个开胃菜。
一场火山爆发和大地震带走了无数人的生命，将他们的家乡变成了吃人的巨兽。
一开始，大家还很伤心的哭，拼命的挖掘废墟救人，见到尸体先吐为敬，灾后一片哭声。
火山云遮蔽天空，降低的温度没有给他们带来一丝清凉，因为地底都是岩浆，整个丰城盆地依旧如蒸笼一般。
他们呼吸困难，不停地咳嗽，就连肺都开始疼，偌大的丰城除了死尸就是被严重毁坏的建筑，没有一个安身立命之地。
后来，他们离开了这个炼狱，离开了他们的家乡，以为这样就能得到新生，却没想到他们根本没有足够的药物，就连太阳都跟他们作对。
伤还没好，中暑、感冒、伤口发炎、肺痨等问题带走了一批一批的生命，大家好不容易克服了心里的恐惧，凭着变异后的强大体质慢慢好转，瘟疫又出现了。
现在瘟疫还没解决，半妖兽又迁徙到基地附近和他们抢水，还没来得及奋起打击，沙尘暴却先到了。
对他们来说，这个世界没有给他们任何喘息的机会，但他们既然活到了现在，就不会轻易认输。
半妖兽迁徙？沙暴来了？那又如何？
他们自己也变异了，抢水而已，只要沙暴杀不死他们，等明天起来，基地怎么安排就怎么做就是。
伴随着耳边恐怖的风声，甚至还有不少人心大地躺下睡了。
沙暴而已，相比吞噬无数生命的火山爆发，沙暴最多也就让他们受伤而已，如果真的死了就只能怪自己倒霉呗，反正他们又反抗不了。
而且，这声音还没火山爆发厉害，还没避难所山洞倒塌响呢，习惯之后，就当听交响乐了。
末日？这两个字早已是过去式，有时间感慨这是不是末日，还不如努力活下去。
天气那么热，这世界恶意那么大，哪有时间去伤春悲秋。
少部分人闭上眼睛睡觉，还有一些人在继续自己的夜间工作，修房子的修房子，挖地窖的挖地窖。
山图也在家里挖地窖，他运气比较好，做房子的木头是比较坚固的那种，所以没有被沙尘暴撕碎。
在修补了几个缺口之后，他就拿着铲子继续挖地窖。
现在天气太热了，一到白天，地面根本无法生活，许多半妖兽都在挖洞，人类也有样学样，并且很快就尝到了甜头，山图也想睡个好觉。
这地窖他挖了两天，已经初具规模，大概再有三天就能做一个地下避难所，以后就算是太阳太大，白天也能在地下好好睡一觉了，山山也不必吃苦受累。
山山正坐在床上梳理毛发，看起来非常悠闲，但两只耳朵却一直竖着，并没有真正放松下来。
夜间的温度在慢慢升高，山图扒着墙缝往外看，只看到一片漆黑，但他觉得太阳这会儿肯定已经出来了。
突然变热的天气让很多人都知道太阳出来了，但外面的沙尘暴挡住了他们出去的路，大家只能继续待在庇护所里等待沙尘暴结束。
早上九点，持续了六个小时的沙尘暴终于结束。
大家打开门想出去，门往外开的人家惊讶地发现门被堵着，黄沙顺着门缝流进屋里，借助微弱的光照可以看到沙子堆了近一米高，屋里的人花费了好大力气才走出去。
门往里开的人家很轻易地就把门打开了，黄沙却沙拉拉地往里面流，堆了一堆，等他们抬头，也被外面高高堆起的黄沙惊呆了。
一场沙尘暴将基地里的一半房子给吹飞了，基地里的帐篷也都不见踪影。
噗！
不知道是谁突然从沙堆里爬出来，上半身趴在上面呸呸呸地吐出嘴里的泥沙，尘土将整个人都变成灰色，周围的邻居认了很久才认出是谁。
像是一个信号，越来越多的人从沙堆里往外爬，有些是本来就在地窖里，地窖门却被沙子堵住的，有些是没有地窖一直被沙子埋在下面的。
得亏大家现在变异了身体好，如果还没变异，还不知道能不能活到现在。
“各位……滋滋滋……市民请注意……滋滋滋……沙尘暴已……滋滋滋……经离开，请大家尽量寻找沙堆里……滋滋滋……的幸存者！”
听到断断续续的广播声，大家重新听了两遍才听清楚，赶紧去挖土找人。
此时巡逻队已经成功集合，一半到附近找被风卷走的人，一半在基地周围警戒防止半妖兽趁虚而入。
至于病区那边，昨晚韩师长早已组织人手将人转移，只是接触的人得跟着隔离，没办法参与救援工作。
各个部门全都动起来，有条不紊地收拾他们一片狼藉的基地。
这次的沙尘暴也不全都是坏事，至少让他们知道，哪些东西该淘汰了，哪些东西适合现在的新世界。
空气中的沙尘慢慢沉淀下来，太阳光照射到大地上，沙尘里的颗粒物散射和吸收了波长更长的红光，以往金红色的太阳这会儿变成了蓝色。
在大家辛苦工作的时候，一道黑影飞到基地上空。
祁江手里抱着一个覆着厚厚一层黄沙的黑盒子，扫一眼已经分不清哪里是哪里的基地，有些不知道去哪里找韩师长。
黄沙让能见度变得极差，大家在远处认不出祁江，他的出现吓了飞行巡逻队一跳，大家飞过来发现是人才松一口气。
再飞近一点，巡逻队长眼睛一亮：“祁先生，您怎么有空过来？”
祁江看向众人，发现没几个他熟悉的，就一起打招呼：“几位好，我找韩师长有点事，去哪找比较好？”
按照流程，当然是先通报，巡逻队长让祁江先等一下，自己飞去找韩师长。
几分钟后，韩师长拿着铲子站在一个沙堆上：“祁先生，这边！”
祁江飞过去，在天上一直跟着韩师长来到一栋小楼里，等他开窗之后就直接飞进去。
韩师长有些惊讶：“这，你怎么进来了？”
祁江摆手，将黑盒子放在桌上，弄开上面半湿的黄沙，海水的咸腥味变得明显起来。
“这是从海里捞起来的？”韩师长不解。
“不是，这盒子是我拿到海里装东西的。”祁江家里还有事，就不跟他啰嗦，直接打开盖子露出里面满满一盒的银色果冻，“早上沙暴停了之后，我和苏苏去丰城基地……”
他直接将时间线改了，就说是早上发现的，这样时间就不会那么微妙。
韩师长心里一跳，立马清楚这盒东西有多宝贵，颤抖着手抱过来：“我马上让人去试。”
“药别下太猛，银色小鱼会把每一个果冻分成一百份，海沟里的果冻数量也不多，你们掂量着试。”祁江生怕他们太浪费。
韩师长连连点头，小心翼翼地盖上盖子：“你放心，我不会让他们浪费的。”
“行。”祁江点头，接下来要说的事也不跟他商量了，直接自己做决定，“那找个时间，你集合一批能下深海的人跟我去认地方吧，人够了就去无雪山脉找我。”
“这两天试验好了，只要有用，我就派人去找你。”韩师长咽了咽口水，主动提起报酬的事情，“那，矿脉的事情，你们是想要哪几个？”
“我们只要风系，其他的一概不需要。”祁江不跟他打太极，说完展开翅膀，“我还要去接山山回家，就不多留了。”
“能不能留两百颗风灵晶给我们？”韩师长试探着问，“我总得给手下的飞行变异人留点。”
祁江心里明白，韩师长要的已经够少了，所以他没有拒绝。
为了防止韩师长让他和苏清做白工，他丑话说到前头：“这是发现药材的报酬，其他的另算。”
也就是说，培养人才计划得搁浅？
韩师长张了张口，最终还是点头：“行，那祁老弟一路慢走，我先去忙了。”
祁老弟？
祁江挑眉，没有驳了他的面子，一个表示亲近的称呼罢了，哪怕叫爸爸叫爷爷，也休想让他做白工。
“那我先回了。”祁江告辞，转瞬间就飞到一个黄沙堆后面消失不见。
韩师长微微叹气：“这翅膀，感觉又大了，这两人怎么感觉磕了药似的，每次见面都变强了一些。”
转念一想，这也正常，没点本事怎么敢自己搬出去住？没点本事，现在怎么还敢住无雪山脉？
祁江能出门，就代表苏清一个人就能守住家。
“唉，咱们基地什么时候才能出一个人才啊。”韩师长抱着黑盒子往外走，一边走一边叹气，当想到强大的变异人都是独居类，越强大领地意识越强时，他的叹气声更大了。
这可真是一个大难题。
此时，祁江已经来到了山图身后，一手捞起在黄沙堆上蹲着的山山。
“喵！”
山图正在挖沙子想看看下面有没有幸存者，还以为出事了，拿着铲子转头，看见祁江才松一口气：“原来是祁先生啊，您怎么有空过来？”
“来找韩师长办点事，山山我先带回家了。”祁江朝他点头，然后捏了捏山山的耳朵，“再叫你就继续在这待着。”
山山立马闭嘴，猫眼却瞪着，似乎在说：你给我等着！
山图很是不舍，但也知道山山离开家够久了，勉强笑着：“应该的。”
祁江没再和他寒暄，展开翅膀离开基地，山图站在原地，表情有些落寞，但很快就重新收拾好心情，继续挖沙子救援。
在路上，山山好奇地看着外面的新世界。
她从火山喷发后就一直待在基地，充其量也就去过二十公里，啊，不，现在是五十公里外的湖泊打水，并不知道外面的世界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一路飞过了好几座高山，山山长大嘴巴看着下面在黄沙中迁徙的半妖兽大军：“喵~”
“呵，让你不着家。”祁江冷嘲热讽，“缩在基地那一亩三分地有什么好的。”
“喵！”你懂个屁！
“你爸爸给金金打下了一片山头，你要是在家里，你也有份。”祁江冷笑，“知道关心别人，也不知道关心关心你爸爸，完全不知道你爸爸有多担心你。”
“喵！”没有！
祁江继续冷笑，带着山山回到无雪山脉，或许是闻到了苏清的味道，哪怕山崖下面聚集了好几千头半妖兽她也不知道害怕，反而激动地喵喵叫了起来。
苏清早已在家里等这里，听到声音赶紧走出去，祁江还没降落他就伸出手：“山山！快来爸爸这里！”
“喵~”
山山立马挣扎着从祁江怀里跳下来，不带一丝犹豫，等被苏清抱住之后就站起来亲了亲苏清的脸。
本来因为山山之前更关心山图，还有些小埋怨的苏清立马变得眉开眼笑起来，也不嫌弃山山这一身黄沙，爱不释手地撸了好几下，还弯起眼睛亲了山山好几口。
“想死爸爸了。”
苏清抱着山山进门，笑着坐在客厅里用小梳子给她梳毛，一梳就卡在了里面。
被忽视的祁江一脸怨气地关上门：“在基地都不知道多久没洗澡了，你也亲得下去。”
苏清哎呀一声，听起来的确是不在意，小心翼翼地帮山山梳顺了毛才带她去洗澡。
因为忘了穿雨衣出去，所以苏清也得重新洗澡换衣服，他帮山山洗完澡之后，祁江已经擦好头发，拿着干毛巾伸出手：“我来帮山山擦，你快去洗澡。”
苏清也觉得自己这一身黄沙不干净，瞄一眼面无表情的祁江，笑着去亲他的脸：“你别不高兴。”
祁江眼里露出一点点笑，语气指责：“下次不能因为别人忽略我，山山也不行，否则我就把她赶出去。”
他怀里的山山瞪大猫眼，立马摇头：“喵！”
苏清给闺女递一个眼神让她安静，然后连连点头，拿着睡衣进浴室：“我知道了，你帮山山擦干净水之后记得帮她梳毛。”
呵，可真细致。
“嗯。”祁江重新面无表情，总觉得等苏清洗完澡又会忘记答应过他的事情。
事实证明，祁江的担心不是没有道理的。
等苏清洗了个澡出来，看到自己重新变得香香软软的闺女，立马抱着山山去厨房给她做猫饭，期间还喂了许多小零食，两父女一问一答，父慈女孝的画面看得祁江忍不住翻白眼。
呵，果然忘了。
“江哥，你去帮山山做个猫爬架呗？”苏清突然回头，期待地看着他，柳叶眼简直像是会说话，像是知道祁江不太乐意，所以眼里都是祈求，让祁江无法拒绝。
“喵~”山山舔了舔爪子，得意地朝祁江吐舌头。
现在山山刚回来，正是苏清疼她的时候，过几天再找这只臭猫算账。
祁江心里冷笑，转身去做猫爬架。
是夜，吃了晚饭的苏清坐到床边发呆，祁江抓着山山放到门外的猫窝里，恶狠狠地威胁：“不准进房！”
“喵！”
“没和你开玩笑，你敢进去，我就把你丢去跟金金一起住！”
说完，祁江转身回房，山山眯起眼睛，化作一道白影想越过他跑进房间里，却在中途被一只手抓住了。
祁江的黑瞳一缩，冒出淡淡的黑雾，单手把山山提到自己面前：“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