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余波

清衡山众人最终在山下的一片密林前找到了仙门使团一行。

云鹤带着大家赶到的时候，仙门使团中的所有人，包括夏澜在内，无一不显得非常狼狈。

夏澜是唯一一个正面抵挡了云莺攻势的人，虽然炼虚中期的修为让她不至于在那金色的洪流中受伤，但她身上的衣服却没这么好运，此时那一袭碧色纱裙已经破了好几十个口子，几乎成了碎布条。现在也没有什么可以换衣服的地方，她便只能借了旁人一件大氅披着，神色有些沮丧。

云鹤一来，也不管其他的，见到夏澜便匆匆开口问道：“夏师姐，刚刚那个启动护山大阵的人可是我的二师姐？”

“是她。”夏澜叹了口气，无奈道，“她帮你们把护山大阵修好了，还把齐峰也劫走了。”

云鹤听了此话，微微怔忡着，有些茫然地道：“二师姐既然来了清衡山，为什么不来见我？”

夏澜心中忽然有些感慨，沉默一会儿，道：“小鹤，当年的事你不必再记着了，云鸾的死和你没有关系。至于云莺——她不从来都是如此，孤僻又暴躁，这性子真是万年不变——你不用管她。”

云鹤没有回答，他的眼神黯了黯，又陷入沉思之中。

另一边，使团中的其他人正在收拢人手、清点损失。不知是不是运气好，宋长老等一番招呼下来，才发现除了嫌犯齐峰一行之外，其他人都最多只受了轻伤，倒是不幸中的万幸。不过车马财产的损失却很大，宋长老估计了一下，如此一来，他们回程的脚步会拖慢很多。

整理完了，宋长老便向全队中修为最高的夏澜报备。夏澜听罢此话，也松了口气，若有所思道：“看来云莺虽然记仇，但终究还是手下留情了……”

“云莺师姐手下留情？”宋长老显得很惊讶，问道，“这难道不是夏宫主您以法术回护我等的结果？”

“我哪有这么厉害。”夏澜苦笑一声，“清衡山当年不曾衰落的时候，可也位列三宗四派之内，他们祖师爷云清衡传下的符阵之术，一旦能修习入门，实战之中绝对比我碧落宫的幻化之术要有用得多。”

顿了顿，夏澜叹气，续道：“何况云莺还是阵修，在她能操纵的阵法范围内，同阶之中可称无敌，连叶老头那样的剑修都奈何不了她……如今她突破炼虚，本事想必已经不输当年的云清衡了，我和她单打独斗倒没什么，要从她手下救人却不太行。”

“原来如此。”宋长老将夏澜的话听在耳中，不由得暗暗心惊，却也不敢多问什么，只是道，“不过，夏宫主，队伍中有许多弟子，包括我们这次的领队都受了伤，您要不要去看看？”

“哦？是了。”夏澜这才记起此事，道，“我说来的怎么是你，不是问法宗的那个沈星霜呢——他现在怎么样了？伤得重不重？”

“沈师侄还好，只是受了点儿惊吓……”说着，宋长老便领着夏澜，两人一起去往暂时用来安置伤者的那片地方。

离开此处的时候，夏澜再次看了云鹤一眼，见他还是一副低头思索、愁眉不展的样子，也没再打扰他，只是转身默默离去，希望他能早日自己想开些。

来到安置受伤弟子的处所，夏澜一眼就看见了倚坐在树下、脸色苍白、精神十分低落的沈星霜。相比于在场其他弟子，他的伤势算是比较重的，夏澜看出他连脏腑都受到了震荡，也不知是不是云莺刻意针对的结果。

场地中间，其余没有受伤的弟子负责照顾他们。沈星霜倚着树干闭目调息一会儿，忽然剧烈咳嗽起来，一个在他旁边的同伴注意到了，忙将干净的手帕递给他，但除此之外，他也做不了其他什么。

夏澜见此，眉头微蹙，和宋长老一起大步走向了沈星霜的方向。而那个正在照顾他的弟子注意到了两人，神色一轻，自觉地行了一礼后退下，给他们让出位置来。

夏澜在他面前蹲下，搭了搭他的腕脉，问道：“沈师侄，你现在感觉如何？”

“夏师伯？”沈星霜睁开眼，有些惊讶，道，“您怎么亲自来了？我没事，只是内息有点儿不顺……咳咳……”说着，他忍不住又咳嗽起来。

夏澜眉头蹙得更紧，想了想，她按住对方的手掌，为沈星霜传了点儿灵力，嘱咐道：“你气息不稳，脏腑受创，百日之内，切记不要再动用灵力和人打斗，最好也别御剑，不然可能留下暗伤甚至跌落境界，听见没有？”

沈星霜听了此话，勉强打起精神点头道：“晚辈明白。”

夏澜见他伤势没有恶化的迹象，这才暂时放心，叹了口气站起身，便想再去看看其他人的情况。谁知，这时沈星霜结束了调息，心有疑惑，便开口向她问道：“夏师伯，晚辈有一事不解，不知师伯能否解答？”

夏澜脚步一顿，叹道：“你想问云莺的事？”

沈星霜一愣，承认道：“不错……夏师伯，云莺师叔她为何会突然攻击使团？明明我只不过和她说了一句……”

话没说完，他便忍不住抚了抚自己的脖颈，显然对当时那种窒息的感觉心有余悸。

“都是些陈年旧事了，你们不用在意。”夏澜却不想聊这些，摇了摇头，只是提醒道，“不过她和仙门确实有些旧怨，你如果再遇到她，千万别再像当时那样用三宗的名头去压她，不然她肯定会要你好看。”

沈星霜默然，一会儿才点了点头。少顷，他记起自己领队的职责，便顺势问道：“那夏师伯，此间发生的事情，按理应该尽快返回临仙台通知四尊，我们现在……”

夏澜想了想，道：“我自己去吧，你们不少人都受了伤，行动不便，还是慢慢走回去好些。”

沈星霜显然也知道自己的状态，无奈点了点头，但心中仍有疑虑：“但是，如果云莺师叔她趁您不在，再次袭击我们……”

“放心，她这次既然没杀你们，往后也绝不会再动手了。”夏澜抬头望了望远方的天空，慢慢道，“只是不知道，今天这消息传出去，仙门维持了多年的格局又会发生怎样的变化呢？”

云莺既然成功突破炼虚，那这仙门四尊——现在该是五尊了。

……

检查完队伍状况、为情况较为糟糕的伤者简单治疗过后，夏澜便和使团目前的负责人——叶寒渊和宋长老两人告别，打算先行返回临仙台。

云鹤这时也回过神来。他见到仙门使团凄惨的样子，又念及他们千里迢迢赶来，特意为他们主持公道，心里很有些过意不去。正好现在天色已晚，他便想邀请众人上山休息一晚，明天再启程返回。

谁知道，一听到“回清衡山”这几个字，在场众人，包括一向没什么表情的叶寒渊在内，脸色统统白了一白，忙不迭地拒绝了云鹤的好意。

云鹤见到他们的反应，一时有些愕然，虽然不知道其中缘由，但对方都这么说了，他也不能逼他们上山。想了想，他便退而求其次，打算让首席弟子柳静姝和自己一起，带着他们去附近城镇上，为他们找一个可以住宿歇息的地方。

仙门使团中大多数人是御剑赶来的，对清衡山附近的城镇确实不太熟悉，正需要云鹤等人的帮助。他们见云鹤态度坚决，便也没有推辞。于是，接下来的行程很快安排完毕——夏澜离队独自返回临仙台，云鹤和柳静姝带着仙门众人去附近城镇上找住处，而云溯则带着江绵绵等年纪较小的弟子返回山上。

大家对这个安排都没有异议。只有江绵绵，她不但好奇当年的事，如今云莺和齐峰的下落又关系自己性命，她便想和柳静姝等一起去，看看能不能再从云鹤口中套出些细节。

但原主身体的年龄毕竟太小了，江绵绵才说出自己的想法，性格古板的云鹤立刻毫不犹豫地拒绝了她，还向她唠叨了一大堆关于“小孩夜晚不能出门，会遇到妖怪和拍花子的”之类的恐吓。听得江绵绵脑仁剧痛，连辩解的努力都放弃了，赶忙逃回云溯身边以躲避这唐僧念经般的训诫。

远远的，云鹤见她终于老实下来，哼了一声，终于没打算再追击。江绵绵好不容易逃脱了掌门的唠叨，松了口气，这时听见二师兄云溯的招呼，也只能没精打采地准备跟着众人返回。

谁知道，几人还没动身，一向消息灵通的三师兄陆辰见到她和掌门的那番拉扯，好奇心起，便凑上来问道：“小师妹，你刚刚和师父说什么呢？不会是也想去镇子上吧？”

“是啊。”江绵绵垂头丧气道，“师父也太死脑筋了，年龄小算什么，我可是个筑基修士。何况现在天下太平，哪里有什么妖怪？”

“哎，难得小师妹你也会想出去玩，我还以为你从来只知道修炼呢。”陆辰听了此话，大生知己之感，笑道，“其实我也想下去，这些天在山上闷了太久，都快发霉了——怎么样，过几天师兄带你溜下去，小师妹你敢不敢？”

“有什么不敢的？”江绵绵笑道，“不过到那个时候，仙门使团肯定早就走了，再下山也没什么用处。”

“咦，小师妹你不是想去玩，是想和仙门使团一起走啊？”陆辰有些失望，眼珠一转，猜测道，“你不会是看上了使团里的某个人吧？是不是沈星霜？”

“呸，胡说什么呢。”江绵绵翻了个白眼——明明那个魔尊夜离更好看，她就是看上夜离也不会看上此人，好不好？

然而，这个念头从心中冒出来的一瞬，江绵绵也被它惊了一下——她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难道是做了太久的单身狗，以至于忍不住开始yy美男了？

不管怎么说，无论夜离还是沈星霜，这些人都是十足的危险分子，能不接触还是不要接触为好。

江绵绵正给自己做着思想建设。而旁边，陆辰见她有一阵不开口，他闲不下来，便忍不住追问：“那你找仙门使团是要干什么？”

“也没什么。”江绵绵回过神，觉得虽然机会不大，但趁此机会探探这位三师兄的口风也好，便顺势道，“我只是好奇当年先掌门和二师伯的事情。这些人不是见过二师伯吗，或许他们会知道点其中的隐秘，就想问问他们。”

“哦——原来如此。”陆辰恍然，他看向江绵绵，眼中却露出得意之色，指了指自己笑道，“但小师妹你何必绕那么大的弯子，这事我倒晓得一点——你想知道，不用问他们，直接来问我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