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禺彊

咦？这是下雨了？那橐肥雨是不是要停了？

少年如是想着，不过他为了能在目力所能及的范围搜寻玄兹的身影，轻轻地将脸颊上的“雨滴”擦了一擦。

燧人严感觉眼前的一切仍是乌蒙蒙的，雨也是灰乎乎一片。别说寻找少女的身影了，就连身后庞大的燧木树影都在“灰色”的笼罩下，变得模糊起来。

这是怎么回事，是因为下雨浇熄了刚变热的燧木，才起水雾么？

好像不是。

少年将方才擦拭干净的“水滴”用手指撵了一撵，只感觉黏糊糊，又有点滑腻腻，似胶似油。

这不是普通的“雨”，而是一场“血雨”。

燧人严察觉到真相后，跟着就闻到了一股刺鼻的腥味。这股独特的血腥味，直冲少年的头顶，继而沿着他的发梢、鼻腔、口腔四溢而出，一时间仿佛要将他整个彻底掀翻过去。

可是血为什么是灰色的？少年不解，在心中自问自答：或许是因橐肥真正红色的血液都汇集在了羽毛上，而于怪物们体内流淌的，则都是一些无用的“废血”。当橐肥们羽毛上的红色彻底退去，它们就会彻底炸开，化为这场灰蒙蒙血雨中的一根牛毛。

于此同时，另一边的符禺部族众人，除了领头人符禺不延之外，现在仅剩几个人还在苦苦支撑。其他的勇士都因这钻脑、刺鼻的血雨，躲闪不及，身上爬满了橐肥，一命呜呼了。

“一旦这些橐肥怪鸟食无可食，不知又会出什么乱子。此地不宜久留，我要快些通知羭次部族的众人离开。”事态的乱局超出了少年的想象，燧人严权衡利弊之后，决定要快些离开。

“哈哈，玄滋，你没了穷奇，就这点本事么？”

这时，一阵燧人严熟悉的话语声，打断了他的思索。这人的声音笼罩着燧木边缘的整个空地，声音像是从四面八方传来，根本不好判断来源的位置。

少年左顾右盼，极力排除着威胁的来源，寻找着最佳的撤退路线。

倏忽，少年眼前一道黑影闪过。仅仅是一瞬间，加上血雨的干扰，少年本该什么也没看清，但或许是因为那过于耀眼的红黑相间的发色，也或许是因为印有复杂红色赭石云纹的麻衣，又或许是因为这三天两夜间这人都朝夕伴在他身边。燧人严仅仅凭着一个残影，就看清了黑影的身份——玄兹。

不过，玄兹的姿态与神情，并不像是主动出击，退敌千里的样子。少女的头发散乱不堪，发梢上的装饰石块也都消失不见，脸颊上的图案也被血迹污染。

燧人严的视线顺着黑影的方向，跟了过去。但他的眼睛还未跟上黑影移动的速度，就听得“轰”地一声巨响，烟尘四起，空地外围的树木倾倒，原本规整的深林边界，瞬间出现了一个大的缺口。

什么怪物有如此强大的冲击力，破坏力竟然如此之大。燧人严心中打着鼓，不过，此时少年更关心的还是，那被黑影击中的少女怎么样了。

燧人严躲避着逐渐减弱的橐肥雨势，绕开符禺不延等人，朝着方才“炸开”的地方冲了过去。

灰色的血雨很快将烟尘冲淡，一个诡异轮廓逐渐浮现，似鸟非鸟，似人非人，但又异常庞大。

“我果然没猜错，羭次部落的灾难，就是你在背后捣鬼。”

玄兹的声音传入少年的耳朵，只不过少女的声音不似之前活力洋溢，听起来虚弱不堪。

“没错，就是我在捣鬼。但你的分析有一点错了，

老族长并不知情这整个过程。他就是太傻，到死还在相信着那两只愚蠢的猴子。其实，我最该感谢的人就是你，要不是你一手借刀杀人的手段使得出神入化，我也不会被‘母亲’救下，获得了我的第二次生命！”那诡异的背影语调尖锐道。

这声音好熟悉，到底是谁？少年仍在靠近，他不觉加快了脚步。他的直觉告诉他，这诡异的怪物身影带着深深的恶意，那是一种纯粹的恶，一种邪恶念头的集合，那不是玄兹能对付得了的怪物，不是人族能对付得怪物。

“无耻的人，竟然称卑劣的异族人为母亲。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你不属于人族，甚至比低劣的长明国异族人还不如。除了大地母亲女娲，没人能够随意改造生命，不用等我打败你，你终将被大荒世界驱逐！”玄兹有气无力地讥笑着他眼前的“生物”，似全然不把它放在眼里。

少年越靠越近，他终于在灰蒙蒙的背景中，看清了这巨大“怪物”的样子。少年自下而上打量着它，这怪物着实“怪异”，它长着细长而又黝黑的鸟爪、鸟胫，但却又不似普通鸟儿那般脆弱易折，鸟爪上泛出异样的光泽，质地如燧木一般，给人一种坚硬且冰冷的感觉。怪物的整个身躯被淡蓝色的羽毛覆盖着，乍看起来形状就像鸟儿的身躯一般，圆滚滚、毛茸茸的，若是它飞在天上，犹如一朵轻飘飘的白云，极易隐藏在高天之端。不过，怪物的翅膀这会儿缩在羽毛中，看不出样貌，然而就刚才它在烟尘中展开的样子猜测，这怪物的翅膀至少有它两个躯体这么宽，一旦全部张开，定能遮天蔽日，掀起飓风。若是离近仔细观察，还能发现怪物的每根羽毛的边缘，都被一条血色的红线勾勒着，仿佛血管暴露在外面，跃动着运输生命必须的能量，同时还为怪物的身躯，平添了一种说不出的邪魅。

最为诡异的是这怪物长有鸟身，但又不全是“鸟”，鸟身的上面嵌着一颗硕大的人头。这人头不似橐肥鸟上的人头，苍白而无血色，它更像是一颗活人的脑袋，硬生生地安在了鸟身之上。而且，人头仿佛为了匹配怪物的尺寸，比正常人的脑袋大了不止三圈。怪物羽毛上的红色血线，向着人脑处汇集，在脖颈处呈现出异象的青紫色，仿佛毒液的颜色，看上去十分危险。

怪物似是感受到了身后有人悄悄接近，硕大的头颅毫无征兆的拧了一百八十度。少年与怪物四目相对，他终于看清了这怪物的脸。尽管这怪物眼睛空洞无神，没有眼白也没有眼黑，只有一种鬼魅的红色，但少年还是一眼认出了这人头的主人。

燧人严讶异地脱口而出道：“羭次彊？！”

怪物脑袋一外，也是瞬间认出了少年，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了渗人的笑容，回应道：“你这个小奴隶也来啦？那就让我先解决掉你，再好好享用美味诱人的玄兹吧。”

怪物话音刚落，鸟爪微微抬起，利齿轻轻一点，玄兹的两条大腿瞬间被刺穿，血光迸溅。

少女发出痛苦地呻吟。她想要捂住流血不止的大腿，但手臂被怪物钳制住，动弹不得。

怪物乐在其中，它笑的更大声了些，疯狂道：“弱小可怜的羭次彊早就被华胥国的坏人害死了！现在只有重生后，强大的‘禺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