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守护（上）

一少女轻柔的声音，飘然而至。

“阿姐，都早晨了，你快醒醒，快醒醒。这次是我们第一次一起执行任务，我们该出发了！”

恰时，少女的声音又出现在玄兹的脑海中。这轻柔的声音像清凉的微风拂过少女的面颊，轻轻地抚摸着少女那红黑相间的散乱秀发。

一切好像回到了最开始，回到了玄兹记忆中争吵的起点。如果再给玄兹一次机会，她还会让一切发生吗？

“阿旰是你么？走，阿姐陪你一起……”

可惜，没人会给她这个机会。玄兹上一次的回答不尽人意，少女也因此气呼呼地先离开了，她想起了那时自己的不耐烦、厌倦与疲惫。脑海中翻涌不止的争吵，提醒她想要做出改变，她着急地想证明自己与以前不同了，但她现在的回答已经无人知晓了。

玄兹开始慌张。虽然她还在低着头，不肯挪动自己的身躯，但她知道她要抓住说话的少女，告诉她，自己改变了。玄兹在争吵声纷乱的脑海中狂奔着，努力追寻着那黑暗中触不及的少女。

可片刻过后，她一激灵，发现手中紧握的只有冰凉的宵旰而已。这冰凉结实的枪柄，让玄兹发现了现实“空间”的存在。

少女试着睁开湿润的眼眶，她抬头看了看源源不断倾泻而下的矮人，奔跑的羭次部族人，这一切都显得有些疯狂且真实。

虽然洞顶被冲破，但石壁的破口中挤满了小矮人。哪怕是透过洞口，玄兹也本应该看不见天空，闻不到泥土的芬芳，感受不到清冷的空气。但不知为何，偏偏就在这时，玄兹看到了、闻到了、感受到了……

洞顶清晨一缕微弱的阳光，照射进来。那细小的光斑，恰好映在了玄兹的肩头。

尽管阳光并不明亮、温暖，它夹杂着空气的寒冽、泥土的馨香，甚至还有小矮人温热粘稠的血液。但阳光就像玄兹记忆中少女的双手，那双柔弱无骨的纤纤玉手缓缓地搭在玄兹的肩头，抚慰着她。恍惚间，玄兹似乎都能感受到少女轻趴在自己肩头的重量，还有她那细柔的鼻息。

片刻后，一切又消失不见。玄兹在疯狂的现实与脆弱的回忆间，来回跳跃，她是多么希望她眼前的现实是脆弱的，而哪怕回忆是疯狂的，但也不要就此消失。

玄兹微微眯了眯眼，不禁在心下感叹道：这晨曦的微光还真是渺茫啊。

此时，哪怕是正视眼前疯狂的现实，玄兹的心里好像比方才又安静了几分。原本脑海里中不休的争吵声，终于减弱了许多。

记忆里的山洞，好像变得越来越模糊。那时山洞的石壁崩坏，说话的少女好像并没有躲到玄兹身后，她反而是冲在最前面，对身后的玄兹吵嚷着：“玄兹，我受够你了，我不想跟你吵了！你快去找些什么把门堵住！”

“哐”地一声，山洞甬道中的木门，好像在听从少女的指示，一把将羭次部族人分成了“门内”与“门外”两个世界。

疯狂的现实世界里惨叫声越来越大了。

玄兹躲在一旁的角落里，观察着、倾听着、感受着。只是，她还是一动不动，不停地记忆与现实中来回跳跃。

玄兹想起了开头，却怎么也想不起结尾。

她们两人还在争吵吗？

好像不是。

就在玄兹即将触及到记忆的结尾时，手臂传来的剧痛将她拉回现实世界。

她看了看自己的手臂，不知何时已经挂上了两只失智的小矮人，

它们几乎将她的小臂咬的血肉模糊。

玄兹另一只手反握长枪枪头处，用力一挥，瞬间将这两只小矮人贯穿。可不待玄兹反应，又是几只小矮人扑来。少女就这么坐在地上，一一将小矮人的攻势化解。

玄兹坐在地上大口喘着粗气，她被无情的彻底的拉回了现实。可是，她还没有找到记忆的结尾，如果记忆碎片就这么消失，玄兹也不知道“她们”什么时候才能再相遇。

玄兹环顾一周，哪怕在现实里，她仍然没有放弃寻找阿旰的身影。

“阿旰，你还在吗？”

然而，现实里，除了哭嚎没有回音。是的，这里除了小矮人，奔逃的羭次族人，其他什么也都没有。

现实就是现实，无法让人逃避。玄兹因此看清了眼前残酷的画面：有些羭次族人倒在血泊中，他们被异人族拖拽着，倒在地上奋力挣扎；有些羭次部族人被异人族撕扯着，表情狰狞且痛苦；有些羭次部族人则彻底放弃了抵抗，等待着死亡的降临……

“这不是我想看到的。我不是背负着许多人的信念么？他们还需要我守护他们所热爱的世界。”

念及此处，玄兹将已经捡拾起的记忆碎片放在一旁，提枪站起。那原本照耀在玄兹肩头的阳光悄然移到了她的眼前。

也就在这时，她想起来了，那破碎的山洞记忆中，最后的片段：

阿旰破开了堵在石壁破口上的巨石，站在晨光里。朝阳明晃晃的，刺的玄兹有些睁不开眼。玄兹看着少女的背影，私信裂地咆哮着、呼喊着，可她最终没有回应，更没有转身。阿旰深吸了一口气，只留下了最后一瞥侧颜，就消失在了，门外那如潮水般的怪物堆之中。

但玄兹清楚地听到了，她听清了少女最后的话。

她这次确信，她们之间没有再争吵了。

少女用着平静、恬淡，似乎还在微微颤抖的声音说道：“阿姐，你放心去守护你心中大荒世界，还有那些殊未平生的兄弟姐妹好了。

阿旰不想管别人如何如何，我只想守护你就够了！”

“是啊，阿旰为了成全我，牺牲了自己，我至今也没没能找到她。”玄兹叹息着。那段她再也不愿回忆起的记忆终于完整了，脑海里的回忆再也不是碎片，它们拼凑成了一面完整的镜子。

镜子前面站着的是玄兹，镜子后面站着的则是阿旰。

玄兹以为自己背负是华胥国的期望，背负的是替她牺牲的众人们的意志；她以为她在替大家守护着大荒世界的安宁，履行自己身为火云部官统的职责。

其实，她只是在完成妹妹最后的嘱托，让妹妹以为自己从未改变过。等待着她们再次相遇的那天，能坦然地说上一句“不负所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