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第33章

对于一个医者来说，一些没见过的药物几乎有天然吸引力，对于留下了“救济传说”的出名医者安布里奥·伊万科夫也是如此。

她毫不犹豫的选择了和灰原哀一起一头扎进了实验室。

灰原哀这次没有让乔艾莉把她恢复成成人的模样，但是她采集了当时作为成年人时候的基因模型，又把现在模样也做成了新的模型，在这个世界并没有什么医生会用基因模型的方式去进行研究，她不得不花费了一点时间回忆了一下当初自己学习的基因基础，给这位广为人知的人妖女王讲解。

都对医学相当的熟悉，几乎在描述之后对方就能了解大概意思，所以她那本在这个世界根本没人能看懂的笔记本现在终于有了第二个能看懂的人。

“这可真是个有点意思的毒药，小哀。”

她们看着实验室解析出来的报告，灰原哀的人生几乎有一半的时间用来研究了aptx4869，她对这种药的常规药性和基础构成一清二楚，但是更细节的部分本身也需要多次实验，她在药剂上的天赋相当惊人，才能在这个医学构成截然不同地世界重新复刻出原本研究出来的药物。

“……我在这个药上花了太多时间。”灰原哀闭上了眼睛。

她自从开始学习医药的时候几乎就开始研究这么一种药，但是比起原定的起死回生，她也花了好几年才做出aptx4869，而解药更是跨越了时间和时空。

整个aptx4869的制造和研究在她二十三年的时间里几乎占了一半，而在目前离解药一步之遥的时候她突然有了几分退却。

万一不能恢复呢？

万一变成了实验中那些死去的小白鼠之一呢？

万一……

伊娃在她旁边看着她闭着眼睛的模样，她自己也是医者，但是医者能做的只有自己能力范围之内的。

她们能用来实验的药并不多，灰原哀手里只有一颗，拆分给不同的小白鼠去实验测试，但是这种测试哪怕能做到百分之百的成功，对于人体来说也有风险，更何况在小白鼠身上也没法儿做到百分之百的成功。

拿自己去试药这种事她也劝过灰原哀，但是灰原哀眼底全是孤注一掷地决绝。

“虽然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一定要现在就去试药，但是你做好了准备吗？”伊娃问她。

灰原哀睁开眼，面前是她们在最近一起沟通之后研究出来的解药，也是目前她距离恢复最近的曙光。

她还带着无菌手套的手捏住那颗小小的药丸，对准头顶无影灯的位置，逆着从手上空隙照下来的光显得有几分刺眼。

她身侧的另一只手握拳，把药丸塞进了嘴里，在还没有吞下去的时候从一侧的抽屉抽了一封没有写姓名的信放在了桌子上。

“如果我没有再睁开眼睛，麻烦把这封信转交给艾斯，谢谢。”

她说完就把放在桌上的水杯拿起来喝了一口，咽下去了那颗不知道结局如何的药丸。

和曾经吃过的那份临时解药相似但是更为明显的疼痛感逐渐从骨缝传遍全身，她抿着嘴角忍着痛意冲伊娃挤出一个微笑，然后踉跄着走到了实验室的那个实验台躺下。

“祝我好运，伊娃。”

“祝你好运，小哀。”伊娃刚刚没有拦她，现在能做的只是期待药效能如她所愿。

五脏六腑都在火燎般的疼痛，浑身上下每根骨头都似乎被打断一般持续的传输着痛感，她喉间发出断续的几声痛哼，但是因为脊椎也在持续的发出剧痛，嗓子仿佛被堵住一样干涩，连想痛呼都做不到。

平躺的实验台正对着头顶的无影灯，恍惚间看到它出现了好几层重影，又从可见的视角角落开始弥漫起彩色的光斑，光斑逐渐蔓延，占据了目光里的无影灯，直到这些光斑把所见全部覆盖，慢慢变成了黑色。

她不知道花了多久，滞涩的脑子才反应过来是因为身体机能异常出现了失焦，又变成了失明。可是哪怕身体的每一寸都在诉说着自己的崩溃，可是脑子仍然在进行缓慢的思考。

好痛……

我是不是要死掉了……

……

她在混沌中挣扎着不让自己的思维停止，在眼前浮现朦胧光影的时候终究支撑不住昏迷过去。

再醒过来的时候她躺在客房的床上，她倚着床头的软垫支撑着坐起来，抬头的时候看到坐在不远凳子上发呆的艾斯，虽然她动静不大但是在这种安静的环境中，也足够吸引到艾斯的注意力了。

“你醒了？”艾斯看着她眨了眨眼睛，有些不可置信。

“……嗯。”灰原哀缓缓扭头，看到床头柜上放着水杯，可是拿着水杯的时候整个手都在抖，浑身乏力。

艾斯走到跟前帮她托住水杯避免打翻，让她喝了一口润润嗓子，给她解释：“你已经睡了十天，波妮都被送去革命军总部那边去了……”

他想到这几天躺在床上呼吸轻到几乎没有的灰原哀，不太能理解她为什么在成功率并不能保证的时候就选择去冒险：“……你这么厉害，可以研究更成功了再去尝试的吧？”

“可是我想重新开始新的生活了，”灰原哀垂眸看着自己不再是儿童还带着肉感的手，而是已经恢复成年人纤细修长的鲜明骨节，“那个药困住我太久了，我想开始新的生活。”

她重复了两次。

想开始全新的，不会被要求去继续母亲的研究，不会因为那被称为优秀的医学天赋而被囿于黑暗中无法挣扎，不会被aptx486绊住，想要开始全新的，能够足够自在的生活。

“既然你醒了，那我可以看看了。”艾斯扭头把他刚刚放在身侧没让灰原哀看到的左手，捏着当时灰原哀让伊娃转达的那封无名信。

灰原哀睁大了双眼：“我当时说的是醒不来才给你？！”

因为突然激动而大声的声音还带着几分嘶哑。

“你睡了十天，”艾斯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顿：“什么都正常，就是没有醒过，伊娃也觉得你醒不来了。”

灰原哀被堵的说不出话来，但是艾斯一直没有打开，是不是也相信她还会醒过来？

艾斯捏着信封的开口，虽然说是信，不如说更像留言，灰原哀没有封口，翻开开口就能拿出来。

里面只有一张纸条。

——别忘记我。

甚至没有主语，只能算一句希望还有人能记住她曾经存在过的恳求。

“……听说只要还有人记得，就还活着。”灰原哀扭头不看他，“如果死了之后谁都不记得，那我就真的消失了。”

“不会忘记的。”艾斯说道，“不论是我还是船上的大家都不可能会忘记。”

“会有个小医生催着大家检查，会记得你研究的那些很有效果的药，出去会记得给你带糖回来……”

灰原哀打断他：“糖就不用了，现在有吃的吗？”

她揉了揉肚子，刚醒的时候那种浑身打颤的乏力感已经褪了，但是仍然能感受到很明显的饥饿。

艾斯手一晃，指尖蹿出的火焰就把那封几乎可以算“遗书”的小纸条连同信封一起烧了个精光。

“带你去吃饭。”

灰原哀被搀扶着坐上了艾斯推来的小轮椅，吱呀吱呀推到了厨房。

谁也没想到她能突然醒过来，厨房赶紧扒拉了一下冰箱给她简单做了个鸡丝粥和水果沙拉，她自己也知道这种长时间靠药物保持身体机能的情况不能一次性吃太多，抱着那碗鸡丝粥慢悠悠的吃着。

萨博和伊娃也收到了她醒过来的消息，两个人前后脚到了厨房。

“小哀你没事了？”这是伊娃。

“没事吧……变大了？！”这是萨博。

灰原哀这才奇怪的有一种恢复身体的实感，艾斯见过她成人模样，而伊娃在实验室一起研究的时候也能大概猜到药剂效果，但是厨房的厨师看到她没有好奇只是直奔冰箱而去，虽然肉眼看过了自己已经恢复的手，但是也还没来得及照镜子，一直有一种不踏实的感觉，但是萨博这一问，突然把她从不真实拉到了现实。

“小哀本来就这么大啊。”艾斯不以为然，又接了杯水放在她手边。

萨博看了眼灰原哀，又看了一眼艾斯，随即再转头看回去，来回看了好几次，眉头皱得飞起：“是会变大的矮人族吗？！”

“噗嗤——”伊娃没忍住笑出声来，发现大家的目光都聚集在她身上摆摆手：“不用看我不用看我，噗哈哈哈哈哈哈矮人族也比之前的小哀小很多吧，更何况矮人族也不会变大啊哈哈哈哈！”

萨博又盯住灰原哀看了半天：“那是什么族？”

“……只是一种无法长大的毒药，解毒之后就恢复了。”灰原哀被那个炽热地目光看的发毛，“而且当时借实验室的时候也有提过的。”

萨博回忆了一下，当时他只关注伊娃所说的路飞的情况去了，根本不记得灰原哀说过什么，但是既然灰原哀又重新解释，他干脆右手握拳往自己摊开的左手一拍。

“时光族！”

“时光族是什么族？！没有这个族啊萨博！”伊娃无语的看他，“想不起来就算了，你这个乱编水平会让这俩白胡子的小鬼怀疑革命军的智商了！”

“合理猜测，你怎么知道没有时光族？”萨博耸肩：“不过你醒了真好啊，艾斯这段时间一直守着你，根本不信你醒不来。”

“我没办法接受同伴的离开，”艾斯想到了萨奇，“更何况你那样子只是睡着了，当然没事。”

“我还活着，太好了。”灰原哀呢喃。

姐姐，我还活着，还能带着你的份一起活着，实在是太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