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行路难否
采竹姑娘吃饱了点心，心也就静了下来，开始绕着老树转圈圈。转到第九十八圈时，她突然想到一件事：
“容叔，其他院子还打理嘛？”
容叔折了根树枝，和老树道完歉，“不打理。小姐不在，我们过不去。”
“好浪费。”采竹姑娘鼓鼓腮帮子，一脚踢在李修阁屁股后的土地上，“都怪你！”
显然，村长女孩也给她托梦了。采竹姑娘想起自己被迫吃下的三角叉，愤愤不平：“凭什么你能吃水球，我就只能吃叉子？”
容叔在旁边笑笑，心想这二人要是真成了一对，必然会是极为有趣的欢喜冤家。
采竹继续绕树转圈圈。不过她这次认真了，每一步踏下去都是全身之力；不多久，大概五百圈后，老树周遭出现了一个圆环状的小水坑。
李修阁的修行显然还很漫长，至少采竹看不出他半点苏醒的迹象，只好听容叔的，把他放外面晾了一夜。次日采竹又来绕圈圈，一天过后，除了李二郎毫无变化，老树周围的圆环小水坑已经变作了小水塘。
此后半个月，三个人就这样安安静静的过着，有时容叔会制些精致的小点心给采竹补补，顺便也让采竹补下了李二郎的那一份。
到了第三十日，采竹脚下小水塘里突然多了两条小鱼。
“容叔，我成了！”采竹极为兴奋，连带着其他个十二个院子里的活物，她正好凑齐了四十九只。而《行路诀》到这，也就到头了。
“不错。”容叔点点头，“休息七日，后就可尝试入中四品了。”
容叔随即望向树下，见没有小姐的字条传来，心想自己还算明见。
但他看向老树，又顺便看见了自己的关门大弟子，顿时一阵胃疼。
“一个《食雨诀》，竟到现在还没悟透？”
李修阁也很胃疼，为什么识海中的这个水团看上去不大，自己运行了第一千一百二十三次的《食雨诀》还没将它啃下来？
更胃疼的是，为什么自己一天不将这个不知来历的水团吃透，识海就一天不放自己回去？
村长坑我啊！
李修阁默默叹气，开始运行《食雨诀》第一千一百二十四周天。
识海之中无岁月。外界过了两天，李修阁或许才过一瞬；外界不过一个须臾，李修阁可能已经经历百年。在这一周天结束时，李二郎突然发现周围环境发生了点变化。
“可这里是识海啊......”李修阁傻眼了。
虽然是第一次进入识海，但毕竟浸淫许久，前世也读过几本小说，知道识海要是变化，那必然是修行者身体的头等大事。
变化其实不算大，就是身周半径三米内，多了一个环形小水塘，里面还有两条漂亮的小鱼在......不可描述。
李修阁还未来得及动作，他面前难啃的水球先他一步，突然散开，全数融入环形小池塘中。
“呼！”李修阁舒了一口气。
盯！李修阁终于睁开了眼睛。
“不多不少，四十九天。”容叔盯着他，掐指算了算，“吃过‘四九糖丸’的人果然会与‘四九’有缘。”
“容叔，上回您不是这样说的。”采竹在一旁嚼着点心，“你上次明明告诉我，与‘四九’有缘之人才能服食糖丸。”
“都一样，都一样。”容叔不和她计较，仔细打量着李修阁。
“第二境了。”容叔摇摇头，“太慢。采竹半月前就已入中四品，
如今已是第五境的大修士了。”
“......”李修阁有苦不想说。
随后他整衣，起身，抱拳，“老师......”
突然，院里的气氛一滞。采竹嘴里的点心忘了嚼，容叔刚要抬起的手停在半空。
只见李修阁身上气息一抖，直接越过第三境，来到第四境。
“这......”李二郎自己也呆了。他觉得自己刚刚只是有想排气的冲动，连放完后的台词他都想好了！
“呃......”李二郎不愧是李二郎，脑筋急转，朗声道：“多谢老师用言辞激我突破！”
“咳。”容叔摆摆手，摆回稳重姿态，“修行一事毕竟在个人，莫要过谦。为师只是尽了应尽之事。”
说完容叔就回屋偷着乐去了，留下李修阁与采竹姑娘两双漂亮的眼睛相互瞪着。
“呵呵。”采竹不知什么时候学了容叔标志性的笑声，“李家二郎，深藏不露。”
“田家姑娘，彼此彼此。”李修阁悄悄看了眼采竹的胸口，一番回敬说的问心无愧。
按说打坐太久容易得痔疮，但李修阁显然没有，甚至觉得全身上下说不出的清爽，也不知是修行的福利还是这个世界就没有痔疮。总之第二天，李修阁开始正式修行《食雨诀》的进阶篇......《食雨诀贰》。
没错，这还是下四品的法门，而且毫无奇异之处，唯一的功效就是消化他识海中的那个小池塘。
显然容叔知道了水团的事，估计是村长来“信”，又或是采竹说漏了嘴，又或是村长来信让采竹说漏了嘴。李修阁有种错觉，现在容叔关心那个水团子远胜过关心他这个关门大弟子。
“老师，这《食雨诀》真的没被您分成上下两部？”在晚课时，李二郎提出了他的疑惑。
随后他就被容叔吊起来打了半夜，老人家休息后，后半夜交给了采竹。
第二天早上，李二郎整个人都是红的，同时还得了个新的、屈辱的称呼。
“小师弟早啊。”现在迎面走来的是大......师姐，田采竹小姑娘。
“师姐早。”李修阁的声音小到几乎听不见。不过采竹依然很高兴，甚至顺路给李修阁端了一份早餐。
“小师弟，容叔说了，你近两月未食五谷，需连续正常用餐七日，否则轻则堕境，重则性命不保。”采竹不由分说，将一块大糕塞了二郎满嘴。
“唔。”李修阁面无表情，只想飞快结束这一切然后去死。
屈辱！
就这样，早餐在一个第五境大修士调戏第四境小修士的热闹中结束了。容叔没来凑热闹，而是向老树借了不少树枝，在树下搭了个凉椅。
“舒坦。”容叔坐上去，顿感浑身一轻，修为都稳固少许。
用过早餐，采竹在老树周遭的环形水塘里踩着水，李修阁则坐在树下，收敛心神，一刻不停地运行《食雨诀贰》。
天色大好。这对以前的村里人来说并不好，但现在采竹姑娘挺开心，踩的水花也愈来愈高。啪！一脚踩下去，水花高高溅起，如小雨点般落下。雨点落在了容叔上方几寸，不出所料的纹丝不动；落在李修阁上方，不出所料浇了他一脸。
识海中的李修阁顿有所悟。他看着周遭小水塘，清晰地感知到自己此刻做的不应该是炼化它。
它缺少了什么东西！
李修阁睁开眼，自从水团融入水塘后，他便能自由进出识海。二郎定了定心神，望向周边。
首先映入眼中的，就是身边这株遮风挡雨的老树。
老树确实很老了，只从表皮看，至少有百年历史；但树根之粗壮，再加上修仙世界的设定，李修阁很怀疑它已逾千岁。像是察觉到李修阁的目光，老树树冠低垂，叶子和蔼地摸了摸李二郎的头。
一个念头顺势从叶子上传过来：
“我在。”
李修阁明了，一种玄之又玄的“韵”于他识海中扩散。
此刻，他的识海中环形水塘的中间出现一颗小树，小树扎根，让李修阁觉得自身也扎根下来。
他仿佛初生的婴儿，他仿佛头一回理解了这个世界。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与属于这个世界的**终于出现了某种程度了契合。
长舒口气，李修阁终于成了李修阁。
容叔的声音传来，不知在对谁说话：
“行路难否？”
“难！”这是采竹姑娘的大声回答。
“难。”这是李家二郎的内心独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