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不可逆回
许悲语刚满七岁时,秦桑把她接回了老家,现在,还未满八岁,又为了生活,选择背井离乡,岁月层层累积,剥落的只是碎了一地的委屈。
六岁,许悲语最重要的六岁,她缺席了。
二零零零年,是千禧年……
许悲语还住在奶奶家,还没有认识宋梨云,奶奶家邻着大桥,大桥下面是一条河流,像老人浑浊的眼睛,下暴雨时,河水会涨潮,常常飘来残枝树叶,早晨时,会有很多人前来观看湍急的河流。
许悲语记得很清楚,有一天早晨,大桥上站了许多人,叽叽喳喳的讨论着什么,指着河水上飘着的婴儿尸体。
许悲语望了许久,为什么河流上会飘着小孩,她除了感到惊吓,还感到一种非常奇怪的情绪,就像喉咙咽下了一只苍蝇,非常恶心。
她不敢看了,匆匆忙忙回了家,见奶奶做着早餐,鼓动的心脏才稍稍安心下来。
“叫你哥哥姐姐下来吃早饭。”
许悲语点点头,她从来不叫他们哥哥姐姐,直呼其名,她叫不出口,与他们也没有感情的建立,因为他们除了叫她当跑腿买东西,也未对她有过好脸色。
这一年的夏天格外的漫长,被蓝色渲染的云朵,矮矮的浮在天边,像奶奶揉的面团,白得发酵。
许悲语乖巧地坐在窗边,吹着发出“吱呀”的老风扇,听着树上的蝉在嘶叫,还有过路的汽笛声,欢快地奏响了夏日的交响曲。
风儿席卷着热浪扑面而来,周遭都是热烘烘的,像在蒸桑拿,许悲语望着过路的父女,手里拽着芝麻糖,许悲语想了想自己的父亲,脑海里却一点印象都没有。
正当她舔着手指,想的入迷的时候,奶奶叫她:“你妈打电话来了,快来接电话。”
许悲语跑的很快,翻上低矮的储物箱,接过奶奶手里的座机听筒,却叫不出妈妈两个字:“喂……”
“你想不想妈妈呀!”秦桑的声音少有的温和,甚至有一点温柔,还有亲情的味道,就像面包上那一层奶油。
“想。”
“等你放暑假了,妈妈就接你来b城玩,好不好。”
“好。”许悲语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能傻愣愣的回答。
“电话费太贵啦,那我挂电话了,你要好好吃饭知道吗?”
“嗯……”
许悲语将听筒放回座机的位置,就从储物箱爬下来。
奶奶提着一箩筐衣服:“我去河边洗衣服,你要不要跟我一起。”
“我不去。”许悲语看着水,有点害怕,想着之前的婴儿,还心有余悸。
许悲语没有玩具,除了完成作业,就是坐在门口发愣,旁边搬来了一家酒厂,也不算酒厂,就是卖酒的小店家,门面不大不小,可以放下三四缸白酒,大缸外立面颜色是棕色的,看见它,许悲语总是想起司马光砸缸这个故事。
许悲语对酒这个词,总是能联想到大人喝的醉醺醺的样子,爷爷总爱抿几口酒,再加一颗咸鸭蛋,但他从来不醉,还特别爱去麻将馆打麻将。
她会为了买一本几块钱的童话故事书去麻将馆找他要钱,一要就是半个小时。
爷爷对她虽然从未有精神上的安慰,但在吃喝上,也从未亏待过她,现在她也记不清爷爷的脸了,一起生活了几年,也未能建立起情感的链接,甚至在面对死亡的那一刻,她的内心不曾有半分动容,冷漠的不像是自己的亲人。
酒家夫妻有一个生的白净的男孩子,在许悲语的印象中,也不知道他是不是在读高中,他经常坐在酒缸旁边看店,大缸能遮住他半个身子,她总是在想,如果能把缸砸破就好了。
“过来玩,这里随时欢迎你来玩。”杨飞老早就注意到这个留守儿童了。
“好呀……”
大男孩杨飞对许悲语很是喜爱,虽然算不上多漂亮的脸蛋,但一张小脸白净似月光,毫无攻击性,一颦一笑,一举一动写满了童趣,像大白兔奶糖,捏在手里就可以□□。
杨飞会开玩笑逗她开心,会把她轻轻地抱在怀里,像捧着一件易碎品。
小孩嘛,用最简单的零食就可以诱骗了,更何况,她什么都不懂。
“你喜不喜欢跟哥哥玩?”他戴着一副眼镜,嘴角总是挂着一丝笑意。那时候,她还不知道什么是斯文败类。
“喜欢。”许悲语笑容腼腆,又带着几分幼女的娇嫩。
许悲语对他没有防备之心,最重要的是他会买小零食哄她开心,在她的眼里,杨飞对她真好。
身边对她说话最温柔的就是杨飞了,从来没有家人会好好跟她说话,会哄她开心,会赞美她,这种感觉就像一阵美丽的阳光雨,侵泻而下。
杨飞爱捏着她的脸蛋:“许悲语你跟我进屋好不好呀。”
“好啊……”她笑的很天真。
走廊走到底,有一间小厨房,过道里摆放着一张老旧的凳子,天气是阴天,她记得窗户里没有透进光来,房间昏暗。
洗碗的灶台养殖着几盆花草,她会想,它们能提前听见风雨声吗?
他坐在凳子上,轻轻地将她抱在自己的大腿上,地狱的根在泥土里爬行,在雨水里□□……
他将许悲语的手放在自己的**上。
许悲语好奇的摸了摸:“这鼓鼓的是什么啊?”
杨飞神情有些慌乱:“是钱……”
许悲语笑着,一双眼睛亮晶晶的,不知险恶:“哇……好多钱,这钱好厚啊。”
“那你多摸摸好吗?”
“好啊……”
杨飞感到很过瘾,他不想这样,但是他怎么舍得放弃这么好的机会,这个小女孩这么可爱。
“你不可以告诉别人哦,这是我们的秘密。”
“为什么不可以说。”
“因为别人不可以知道我们珍贵的秘密。”杨飞感到心情舒畅,由于那不经世事的小手,使他浑身都舒展开来,“我给你买好多好吃的。”
许悲语开心的点点头。
在许悲语的印象中,电影里总是演,夏天是最好的季节,他的手也如夏天一般热烈,从墙里游走进了墙内,指尖在娇嫩的肌肤上攀爬,落进了一片盛放。
许悲语不知道他在干嘛,但也没有拒绝他的行为,她感到举止亲密,却也不懂。
看到他的笑颜,她也感到开心。
店里有人买酒,杨飞将手伸出来,将她从腿上放下来:“你先回去,明天来,我给你好吃的。”
许悲语乖乖的点点头。
杨飞看着她蹦蹦跳跳的背影,真是好操控呢。
许悲语很多年后再忆起时,那间屋子就像迷宫,怎么都走不出来,好不容易有了出口,只不过是寻着蛊惑的语言走进了另一间房间,错误就像九曲流水,不可逆回。